第二十六章 顺利
第二十六章顺利
当夜骐在床边坐下,握住苏浅的手,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浅浅,我得先回一趟北越。”
苏浅一愣,心中顿生不舍,微微垂下眼睑。
夜骐叹了口气,告知实情:“魍魉在西桀称帝,已挥军杀入北越边境。”
他和魍魉之间的恩怨,她最清楚,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你赶紧回去吧,我这边已经没事了。”
夜骐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愧疚不已:“浅浅,我这次,本是要带你回家的,但如今两国突然开战,我担心北越国内也有异变,怕到时候反而陷你于危险,所以你先留在大骊,等我处理完这次的事,就来接你。”
苏浅的指尖,轻轻握住他的衣襟,在心中喟叹一声。
其实就算一切顺利,她也未必真的能放下心结,跟他回家。
他们之间,现在是进退两难。
“浅浅。”夜骐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温润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坚定许诺:“我会回来。”
苏浅眼中发涩,轻轻地“嗯”了一声。
夜骐将她在怀中裹紧,指尖眷恋地抚摸着她的下颌,一句句嘱咐:
“幽冥卫的事,我已布置好,你不用再担心。”
“我已安排好影卫,会保护你,什么都别怕。”
“我给你留下一瓶能解百毒的凝脂丸,你平时随身带着。”
“刘掌柜他们在清明巷里的倒数第二户院子,若是万一发生危险,你就躲到那里去。”
……
“等我,我会尽快来接你。”
她的泪,一点点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滑下,润湿了他的手心。
这个男人,伤她至深,却又真的是对她,好到极致。
他感觉到她的泪,忙去哄:“浅浅别哭,我……”
话还未完,她已仰起脸,吻上他的唇,他一怔,随即开始激烈回应。
她在他的反攻之下,逐渐支撑不住身体,倒入床帏。
他随之覆上,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手已控制不住地在她身上狂肆游走。
这一次,她没有推拒,只是从心间,长长噫叹出一声,手指解开了他的发冠。
他的发倾泻而下,与她的交缠,两个人相互凝望,只希望将对方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留以分别的日子回味。
“再叫我一声夫君,好不好?”他的声音低哑,含着渴望和不安。
她噙着泪,听话地轻唤了一声:“夫君。”
他的眼眶微红,猛地俯下脸来,狠狠地吻她。
他真怕,她再也不认他为夫君,他想和她,做一辈子夫妻。
不知道什么时候,彼此已衣衫尽褪,他的唇往下滑过她蝶翼般的锁骨,轻轻点啄,还不忘记叮嘱:“这么瘦,要多吃饭,听到没?”
她不禁又想哭又想笑,这种时候,他还这么唠叨。
而当他的唇滑到她的酥胸,他却又言语可恨:“哪里都廋了,偏偏这里没瘦。”
这个坏蛋!苏浅拍了他一记。
他立刻假装惶恐:“哦哦,对,**苦短,**苦短,娘子着急了。”
“你……”她正想骂,他却一口含住了那颗蕊珠,她顿时再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已下滑至那片密境,曲径探幽。
她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却被他强硬分开。
“今晚我们不熄灯火,让我好好看看你。”他的话,更是让她羞得肌肤都泛起了淡淡的粉红,更让他难耐,沿着腰腹一路吻下,用唇舌去品尝娇柔的花瓣。
她止不住地颤抖,无助地想要推开他,双手却被他禁锢在身侧,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这般蟾酥的煎熬中,她眼神涣散地看着头顶金色的鸾凤,在视线中摇晃模糊,最后禁不住吟哦出声。
他终于抬起身来,却又在下一刻,挺腰攻入她体内。
她全身一震,指甲深陷入他的手背。
“我爱你,浅浅。”他伏在她耳边温柔呢喃,却凶猛地一次次撞击入她身体最柔软的深处。
那一刻,她终于忘记了一切烦扰纠结,只随他沉醉。
红绡帐内春意浓,只恨不得,将一生一世的缠绵,都融入这一宵一宿……
直到天**明,夜骐才恋恋不舍起身。
苏浅虚软地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待他穿好衣裳,回过头来,对上她怅然的眼神,又忍不住去吻她的唇:“别担心,等我,我会回来。”
每一次他离开的时候,都会告诉她,他会回来,而他,也从未对她失过信。
苏浅的眼中,盈起泪光。
若是……若是他们之间,只有这至真至纯的情,而没有那些血腥的阴影,该多好。
她就可以心无所忌地和他在一起,安宁幸福地厮守到老。
而不是像现在,分开之后思念刻骨,浓情之后却又愧疚难当。
她微凉轻颤的唇,让他察觉到这一刻,她心情的复杂。
“浅浅,此生,我再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我发誓。”他声音很低,却极其坚定。
“快走吧。”她嘶哑地说了句,轻轻推他:“马上就天亮了,出宫会不便。”
“好。”他在她的唇上,重重印上一个吻,终于离开。
她叹息着闭上眼睛,拥紧锦被,感受他未散的体温……
一觉睡至晌午,苏浅才悠悠醒来,却未见到于嬷嬷。
不过也幸好她不在,苏浅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脸上泛起绯色。
下床之时,腿还是酸软无力,她轻咬着唇,慢慢走到门口,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刻,看见于嬷嬷正坐在花厅里发呆。
怕被外人听见,她不好叫“娘”,只得清咳了一声。
于嬷嬷听见,似乎吓得一震,猛地回过头来,望见她时,眼中一片慌乱。
这到底是怎么了?苏浅心中疑惑不已。
“你醒了?”于嬷嬷忙迎过来,强笑:“早上见你睡得沉,一直没叫你。饿了吗,我去备膳?”
苏浅点了点头,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她似乎在逃避自己。
待她把早膳端来,苏浅坐下慢慢地吃,眼角的余光,发现她又在失神。
吃完了饭,苏浅起身,轻声说:“今儿天好,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好。”于嬷嬷答应,脸上的笑容,却还是带着些僵硬。
两人一路进了御花园,早春梨花如雪,苏浅在石凳上坐下,招呼于嬷嬷:“娘你也坐。”
于嬷嬷忙推辞:“不好,怕别人看见了。”
“不会的,这里人少。”苏浅轻轻扯着于嬷嬷的袖子撒娇:“坐下我们聊聊天嘛。”
于嬷嬷终于拗不过她,也在她旁边坐下。
有洁白的花瓣,悠悠落下,苏浅摊开手接住,脸上有温润的笑:“娘,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于嬷嬷一愣,马上否认:“我哪有什么心事。”
苏浅叹了口气:“娘,我知道你有些秘密,不方便跟我说,但若是我能分担的,请一定要告诉我。”
于嬷嬷半仰起脸,望着那一树梨花,眼底有些悲伤,喃喃地说:“浅儿,若是有一天,娘不得已,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只但愿你仍能相信,娘心里,真的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苏浅怔住,想要追问,可看着于嬷嬷此刻的神情,又还是没问出口。
两个人在园子里沉默地坐了半晌,于嬷嬷说起风了,怕苏浅着凉,便又一起回到了寝宫。之后她说要去给苏浅做酥点,便匆匆离开。
苏浅反复咀嚼着她说过的那句话,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的含义。
而之后的两天,于嬷嬷再未说过一句异样的话,又恢复如常,还专门为苏浅,做了好几回她爱吃的点心。
可不知为什么,苏浅的心里,却还是觉得隐隐不安……
第三天,便是封璃的处斩之日了。
苏浅自前夜起,便是辗转反侧。
尽管封璃这一次,差点害死了她,可是想起那些前尘旧事,她仍是觉得不忍。
一大清早,封玦便来找她,在行刑手谕盖印。
苏浅看着那一行行血红的字,心中黯然,最后抬起头,轻声说:“我想去探望他。”
封玦愣了愣,终究还是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苏浅叹气,去内室换了衣裳,于嬷嬷为她系好披风,便默默地跟在她身边。
而于嬷嬷是苏浅极为亲近的人,所以封玦并未拒绝她随同。
一行人进了天牢,当封璃抬眼,看到苏浅,唇边瞬间泛起苦笑,却什么话也没说。
苏浅也一时无言。
彼此沉默了良久,还是封璃先开口,声音艰涩:“你不必……愧疚,是我咎由自取。”
苏浅顿时心口发紧,却说不出一个字。
过往悲欢恩怨,到了这一刻,似乎都化成了堵在心中的伤感。
“是到了该走的时候啦。”封璃慨然一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扳过一直朝里躺着的凤歌,却突然发现,她虽然紧闭着眼睛,眼角却有颗泪珠。
他愣住,半晌,用指腹轻轻抹去了那颗泪珠,眼中的神色,不知是凄然,还是欣慰。
“好好保重。”低低地说出这四个字,他迅速转身,再未回头看她一眼,走向牢门口,主动地抬起手,让外面的人给他上镣铐。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投注到他的身上,为此刻的他,感慨难过。
却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镣铐要套上去的那一刻,苏浅忽然被大力往后一扯,随即脖颈被扼住,耳边响起了一个冷绝的声音:“谁都不要动,否则我杀了她。”
苏浅惊愕地转过头,看着这个挟持她的人。
怎么会是于嬷嬷……她不敢置信。
于嬷嬷却根本没有看她,冰冷的眼神,只盯着封璃所在的方向:“打开牢门,放他走。”
封璃的眼中,也瞬间闪过诧异,但随即,心中却又似乎有丝了然。
她待他,一直都是特别的。
狱监犹豫着未动,于嬷嬷的手指,立刻更加了两分力道。
苏浅已快窒息,脑子里一片空茫。
忽然,于嬷嬷前几天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在心中响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苏浅才终于知道,于嬷嬷所说的,也许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究竟是指什么。
而她的迫不得已……苏浅的视线,转向封璃。
竟是为了他。
难怪自平叛以来,于嬷嬷脸上的忧色,就一天重过一天。她总算彻底明白。
“放人。”于嬷嬷又厉喝一声。
“开门。”封玦低吼,他根本未曾想过,与苏浅亲如母女的于嬷嬷,竟会突然对她下手,而且,竟是为了封璃。但现在,已不是深究原因的时候,他只能先保护苏浅的安全。
狱监抖抖索索地把门打开了,封璃谨慎地走出来,于嬷嬷大喝,让所有人闪开,不许挡路,自己则拖着苏浅,一步步后退,封璃跟随着缓缓前进。
封玦暗中使了个眼色,已有人偷偷先跑出去布置弓箭手。
当于嬷嬷一路掩护着封璃,出了天牢,他四面一扫,便发现了暗处的伏兵,朗朗一笑:“大哥既然要让路,就让得干净点,不然万一误伤了陛下可就不好了。”
封玦只得先让其他人不要妄动,自己则缓慢跟着他们前移。
封璃靠近于嬷嬷,跟她互换了个眼神,随即便同时飞身而起,上了屋梁。
苏浅被这般一掠一提,头晕目眩,但自始自终,她都一声未吭。
她说不清现在心中是什么感觉,或许,有难过,有酸楚,却又安慰自己,于嬷嬷这么做,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不愿相信,自己真的被视若娘亲的人欺骗背叛。
而于嬷嬷,也自始自终,避开她的眼神,未和她说一句话。
封璃也没有言语,此刻并不是探究和解释的时候。
就这样沉默地逃出了皇宫,眼看前方便是路口,于嬷嬷停了下来,望着封璃,低叹了一口气:“你赶紧走吧。”
封璃一愣,随即反问:“你呢?”
“总要有个人断后。”于嬷嬷笑容凄凉:“不用管我,你赶紧逃。”随即便扼着苏浅转身,竟向追兵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不许再上前一步。”于嬷嬷的眼神狠绝,手上一紧,苏浅身体因痛楚,剧烈一颤,心中也开始疼痛,她忽然在想,若是封璃真的不能逃脱,于嬷嬷会不会真的……杀了她……
封玦见状,焦灼地挥手让侍卫停下来,再不敢逼近。
而于嬷嬷身后的封璃,并未借此机会疾速逃走,不知怎么,在这一刻,看着这个老妇人萧索决然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疼。
“你随我……一起走吧。”他终究是忍不住,挤出了这几个字。
于嬷嬷的身形一晃,眼角处有水光蔓延。
“你快走,别管我。”她略略侧过脸,低喝了一声:“再拖延下去,会有变故。”
封璃怔了片刻,慢慢挪动脚步后退,却又忽然轻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
但她仿若没听见,再次押着苏浅,向前走去。
封璃望着远处,有增援的官兵,正朝这边奔来,他知道的确再无拖延的时间,深深地再望了一眼她,狠心转身往远处逃去。
一直到估摸着他已逃远,于嬷嬷的手,才渐渐松下来,却发现,此时苏浅的脸,已呈青紫之色,陷入了昏厥。
“浅儿。”于嬷嬷惊慌地喊了一声,原本扼住苏浅脖颈的手拿开,去掐她的人中。
而也就是在这时,原本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时机,瞬间出手,一只利箭,破空而来,深没入于嬷嬷的后背。
于嬷嬷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滞,身体摇晃了一下,向后倒去,手却仍是尽力抱着苏浅,生怕她摔下屋檐。
封玦即刻使轻功疾扑过来,从她手上,抢回了苏浅。
而苏浅也在这颠簸震荡中,醒转过来,当她看见于嬷嬷的情状,大惊之下脱口喊了一声“娘”。
她居然,还愿意叫自己娘。
于嬷嬷的眼泪,在那一刻,奔涌而出,低低地说了声:“浅儿,对不起。”
“快救她。”苏浅哭着求封玦,腿软得几乎快站不住。
方才那一瞬的眼神,让她仍然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心疼自己的。
封玦看着她满眼的泪,不忍地叹了口气,转头让人过去查看于嬷嬷的伤势。
然而,那支箭,正中要害,已回天乏力。
眼见着她的气息已越来越微弱,苏浅再顾不得许多,扑过去抱住了她,滚烫的泪,滴落在她脸上。
她挣扎着,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塞到苏浅手中,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苏浅俯身去听。
“我是……梁雪映……先帝的……雪妃……你娘……是兰妃……她……”可只说到这里,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头往旁边一歪,手臂直直地垂了下去。
苏浅呆愣地望着她,泪一行行,无意识地下滑,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痛哭出声,拼命摇晃着她:“娘你醒醒……娘……你不要丢下我……”
浅儿,若是有一天,娘不得已,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只但愿你仍能相信,娘心里,真的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娘,我相信,永远相信。你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给我母爱的人,你永远都是我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