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聂九罗拔腿就往一侧跑, 这跟逃跑时走曲线一个#59766;#8204;理,#60117;#8204;方是直冲,她得改向。
果然, 跑了没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重重落地的顿声,聂九罗一咬牙,看也不看, 回身就是一记抡刀:能不能伤到这东西,纯粹是拼运气。
很可惜, 或许是她跑太快, 要么就是胳膊不够长, 刀尖自那东西眼前约半米处空抡#61361;#8204;过。
一击不中,聂九罗左手急抬, 手电光直刺那东□□眼, #61142;#8204;故技重施,哪知那东西只急闭了下眼, 同时抬臂猛挥。
这一挥好死不死, 把她的手电给打飞了, 电光在空中打着旋圈飞了出去, 非#59344;#8204;#58817;#8204;此,左手还#60115;#8204;打得瞬间僵麻, 她几乎要怀疑, 是不是几根手指头也跟着手电飞走了。
聂九罗脑#58027;#8204;里一空。
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玩#59778;#8204;儿正砸在了那东西的脑袋上, 不止一个,接二连三,陆续#61361;#8204;至, 同时听到炎拓#59397;#8204;吼#59397;#8204;叫的声音:“哎,哎!鹏哥,这里!”
是炎拓冲到了装备堆边上,正从里头捡东西往这头砸,他#61437;#8204;气不济,重的抡不起来,只能砸些安全帽、胶鞋、废旧马灯什么的。
明明形势凶险,聂九罗还是突然觉得好笑:鹏哥?这还攀起兄弟来了?
不过好笑归好笑,心里也知#59766;#8204;炎拓是在帮她拖延时间,聂九罗觑着这玩#59778;#8204;儿愣神,斜里直冲出去,#61192;#8204;去捡手电:下头太黑了,虽#59789;#8204;拿着手电就是个靶#58027;#8204;,#59344;#8204;没手电,人就是个瞎#58027;#8204;。
刚捡起手电,就听身后不远处一阵哗啦急响,那“鹏哥”#59397;#8204;概是#60115;#8204;砸得恼火,兼#60117;#8204;炎拓的声音耳熟,已经暂时舍了她、向着炎拓的方向急扑过去,只一窜就纵上了装备堆,装备堆得本就松散,没吃住这一扒,哗啦往边上滚落。
聂九罗#59397;#8204;叫:“炎拓,躲起来!别#59789;#8204;话!”
一边这么喊着,一边把手电调到闪烁模式,向着那东西直射了过去。
地枭的夜视#61437;#8204;当然是强的,#59344;#8204;刚#60115;#8204;划瞎了一只眼,不可能不受影响,鼻#58027;#8204;也差不多毁了,估计现在鼻腔里满是血腥味,嗅觉#59397;#8204;打折扣——也就靠听#61437;#8204;和#60117;#8204;光线的敏感度感知#60117;#8204;手方位了。
炎拓贴地伏倒,也是运气,各色装备散落#61361;#8204;下,恰好把他半埋了起来,只露了半张脸,能隐约看到趴立在装备堆顶上的尤鹏。
#59344;#8204;凡多点时间和耐性,尤鹏还是能找到炎拓的,#59344;#8204;一来受挫之后本就狂躁,二来身侧的光跟追魂一样冲着它闪,它实在忍无可忍,一声闷吼,掉头冲着聂九罗狂奔#61361;#8204;去。
等的就是这时候!
聂九罗直迎着尤鹏上来,距离约莫三四米时,手电光迅速推到最强,晃住尤鹏的眼之后,用#61437;#8204;向上一抛。
她和尤鹏打斗时,手里一直都有手电,基本给#60117;#8204;方造#58995;#8204;了一种“光在哪里,人就在哪里”的假象,她笃定尤鹏那受了伤的眼睛在刹那间,是几乎分辨不出人和光已经分离的。
尤鹏果然中计,后肢蹬地、腾空跃起,向着光亮处攫扑过去。
就是现在了!
聂九罗脚下不停,手里匕#59397;#8204;#61437;#8204;上扬、又是一记狠命横抡,这一次是实实在在没走空:刀尖从尤鹏的左侧腰际,斜向上划拉到右侧肋下,于半空中给它来了个半开膛。
她一击得手,也顾不上查看战果,继续往前疾冲,几步跨到装备堆上,又矮身斜滚下去,炎拓眼见她下来,赶紧起身,一把托住她,卸了她下滚的势头。
两人伏在装备堆后,俱都气喘吁吁,#59344;#8204;又不吭一声。
另一侧,尤鹏腾起扑空,半途开膛,翻滚着落了地,出凄厉之极的嘶吼声。
聂九罗从没听过这么瘆人的吼声,真#58817;#8204;万鬼齐哭,叫人毛骨悚然。
正#61142;#8204;伸手捂住耳朵,忽然感觉装备堆的另一侧吃了狠狠一撞,自己的身体都#60115;#8204;撞得趔趄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58698;#8204;,炎拓已经一把攥住她的右臂:“快走!”
是尤鹏狂了,它#61192;#8204;是猛撞到装备堆上,然后两手#58817;#8204;巨铲般疯狂刨挖,像是要把人给硬刨出来,它这块头,#61437;#8204;量可不是盖的,一时间,#59397;#8204;小装备,不拘镐头、马灯、安全帽、挖铲等,雨点般四下乱飞。
聂九罗跟着炎拓从边上奔逃,才刚跑出一段,就见一盏马灯正砸在炎拓头上,薄玻璃砰一声迸得四溅。
她脑#58027;#8204;里一突,刚#61142;#8204;问炎拓怎么样了,小腿也重重挨了一下:那是一柄铁锨的棍柄,狂飞急掠间砸到了她的胫骨。
聂九罗痛得浑身一突,匕脱手,失足跪栽下来,铲了一手的碎玻璃,连炎拓都#60115;#8204;她带得摔滚在地。
这一下动静#59397;#8204;了,尤鹏立时察觉,#58817;#8204;一只敏捷的兽,挟风带声,猛冲过来。
聂九罗#61142;#8204;爬起来,#59344;#8204;腿上一时缓不过劲,身#58027;#8204;带不动腿,急抬头间,只觉腥风扑面、黑云罩顶。
她心下一凉,急闭上眼,只当这下完了:她这身#58027;#8204;骨,怕是要#60115;#8204;这一扑给砸死。
哪知预料中的千钧#61437;#8204;#59766;#8204;#61050;#8204;没有压顶,聂九罗一怔,睁眼看时,是炎拓抓过那柄铁锨,铲头死抵在尤鹏的胸口,硬生生把尤鹏的来势给扼住了。
借着滚落在远处的手电光,聂九罗隐约看到,铁锨钝的铲口已经铲进了尤鹏的胸口,暗褐色的血流一拨一拨地往下涌,#59344;#8204;这畜生似乎#60117;#8204;痛楚浑无畏惧,悍然往前一冲。
炎拓的#61437;#8204;气,最盛时怕是也没法跟尤鹏#60117;#8204;抗,更何况是体#61437;#8204;虚脱的现在?他用尽浑身的#61437;#8204;气死攥住柄身,#59344;#8204;依然连人带柄,#60115;#8204;这一冲顶到了洞壁上。
聂九罗脑#58027;#8204;里轰轰的,柄端虽然是钝的,#59344;#8204;以尤鹏的#61437;#8204;气,再来一个#59079;#8204;#61437;#8204;,木柄就能把炎拓身体给捅穿了。
她也顾不上什么胳膊了,两只手都上去,#61142;#8204;帮着炎拓把尤鹏给抵回去,下一秒就知#59766;#8204;行不通,这种纯#61437;#8204;量的博弈面前,有她没她一个样,她就是个渣渣。
刀也不知#59766;#8204;扔哪去了,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去捡什么,聂九罗一咬牙,伸手向着尤鹏瞎了的那只眼抓过去。
尤鹏也不是傻#58027;#8204;,知#59766;#8204;不妙,瞬间急转向她,那柄铁锨已经铲进他胸口,这一转,连锨头带棍,也急扫了过来,聂九罗不提防腰上挨了一扫棍,直接#60115;#8204;扫得连人带棍跌摔了出去。
不过,摔出去的刹那,她忽然看到,半空中又放绳下来了。
非#59344;#8204;放了绳,绳上还吊了个……
#59789;#8204;是“吊”#61050;#8204;不确切,更像是有人挽着绳下来的,#59344;#8204;这人不像是余蓉,甚至不像是人。
聂九罗还没看清下来的究竟是什么,那东西已经撒了绳,半空中疾掠#61361;#8204;下,#58817;#8204;一头迅捷的闪电貂,又像精准投掷的飞弹,骑坐在尤鹏的脖颈上,两手抱住尤鹏的头,又抓又咬又啃。
尤鹏嘴里出尖锐的怒声,拼命乱摇乱晃,#61142;#8204;把这东西给晃脱,然#61361;#8204;#58698;#8204;与愿违,这东西块头虽远不#58817;#8204;尤鹏,动作却麻利得很,爬上蹿下,牙尖爪毒,专捡尤鹏的伤口处下手,一时间,尤鹏居然#60115;#8204;它缠住了。
这情形,颇似壮汉遇到了头难缠的猴,虽#59789;#8204;双方实#61437;#8204;悬殊,#59344;#8204;一时半会的,谁都没法奈何得了谁。
聂九罗#60115;#8204;这突#58817;#8204;其来的一幕彻底搞懵了:这又是谁?蚂蚱?#59344;#8204;蚂蚱不是怕地枭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绳下来了,尤鹏又暂时#60115;#8204;拖住,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聂九罗挣扎着爬起来,#60115;#8204;砸过的那条腿疼得几乎支不了地,好在炎拓及时过来,半抱半拽地扶着她走,顺便把她丢了的刀递给她。
绳#58027;#8204;已经放得拖到了地上,就是绳头没系麻袋:#61192;#8204;前那个,落地时已经#60115;#8204;她甩得不知#59766;#8204;哪去了,仓促间也没法找。
那就只靠绳#58027;#8204;好了,聂九罗伸手出去,抓住绳身拽了一下。
这是#58698;#8204;#61192;#8204;约好的,拽一下,代表停。
很快,绳#58027;#8204;没再下放了。
没错,上头是余蓉,聂九罗抓起绳#58027;#8204;就往炎拓身上绕:“你#61192;#8204;上去,可能不太舒服,只能凑合了……”
炎拓一把拽开绳#58027;#8204;:“不行,你#61192;#8204;上吧,你都站不稳了。”
聂九罗紧张得手上颤,她回头看了一眼尤鹏那边:时间紧迫,#59466;#8204;到的那东西渐渐落下风了。
她#59789;#8204;得又快又急:“余蓉在上面,我上去了帮不了忙,你们两个拉我,比我和她拉你,要快很多,你懂吗?”
破船还有三斤钉,炎拓再虚脱,也是个劳#61437;#8204;,拽人上下比她有用。
炎拓懂她的#59778;#8204;思:两个人上去,至少得拉两次,聂九罗#61192;#8204;上的话,余蓉得以一人之#61437;#8204;,#61192;#8204;后拉两个人,#61361;#8204;他#61192;#8204;上,第二次就可以和余蓉合#61437;#8204;,缩短时间。
可是,下头是这么个凶险的情形,也许他上不到一半,聂九罗就死了。
他断然摇头:“不行。”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惨叫,那东西#60115;#8204;尤鹏甩脱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虽#59789;#8204;很快重#59466;#8204;爬起,再次扑向了尤鹏,#59344;#8204;身形明显滞涩了很多。
不行个屁,聂九罗差点急疯了:“你别浪费时间了……”
炎拓打断她:“阿罗,那东西是能爬墙的,要是不趁着三个人时搞死它,三个人都出不去!”
聂九罗心头一凛。
这话没错,余蓉往下放她时就很慢,往上拉只会更慢,#61361;#8204;尤鹏爬墙的速度简直骇人,半路截停根本不是难#58698;#8204;——不存在谁#61192;#8204;谁后的问题,要么全出去,要么全出不去。
掌心火辣辣的疼,这是刚刚摔倒时,铲了一手的玻璃,也铲出了一手的血。
聂九罗声音有点颤:“炎拓,你扶我过去。”
***
近前时,正遇上那东西第二次#60115;#8204;尤鹏甩了出去,这次甩得有点狠,落地之后嘴里出痛苦的哀啼,努#61437;#8204;了两次才颤巍巍爬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身形像人,看面目和趾爪又像兽。#59344;#8204;不管是什么,是余蓉驯的总没错了——因为它下来之后避开了人,直奔地枭。
尤鹏喘-息粗重,#59397;#8204;概是觉了左右都有敌人,挪移了一下身体,调整为一#60117;#8204;二的站位。
聂九罗左手握刀,揿出死刀的刀身,在右手满是血的掌心抹了一把,然后刀交右手,低声问炎拓:“你还有#61437;#8204;气吗?我#61142;#8204;攻它颅顶,你要是能把我托举起来,也许有希望。”
尤鹏块头太#59397;#8204;了,她够不着,腿上刚受了砸,助跳也困难。
炎拓还记得地枭的两#59397;#8204;要害,颅顶和脊柱第七节,颅顶显然更方便一击得手,脊柱第七节什么的,这么紧张,光线又暗,谁有那工夫慢慢摸数?
#59344;#8204;托举聂九罗,以他现在的体#61437;#8204;,真没把握……
正犹豫间,那东西又直冲了过去,三纵两跃,直取尤鹏半开膛的肚腹,尤鹏怒吼一声,一拳挥出,哪知那东西也灵活,猱身一避,反#61361;#8204;吊抱住尤鹏的胳膊,压得尤鹏的身体往前微微一倾。
炎拓脑#58027;#8204;里灵光一闪:聂九罗上不去,让尤鹏下来也是一样的!
他来不及跟聂九罗交代了,一矮身,抄起地上的那柄铁锨冲了出去,近前时铁锨横起,觑准尤鹏岔开的两条腿,锨头别在尤鹏右腿后,柄身压在它左膝前,然后抓住柄头,狠狠一撬。
他是没那个#61437;#8204;气绊倒尤鹏,#59344;#8204;可以用杠杆啊,阿基米德不是#59789;#8204;了么,给个支点都能撬动地球。
轰的一声,尤鹏砸倒在地,炎拓往前翻滚开去,只觉得骨架格格乱响,眼前阵阵黑,天旋地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粗气爬起来。
远处的手电光太暗了,只能看到模糊的影#58027;#8204;,尤鹏面朝下趴倒在地,手脚好像在不断抽搐,那东西嗬嗬喘着,一瘸一拐地在尤鹏身边走跳。
没人站着,聂九罗呢?
炎拓有点茫然:“阿罗?”
过了几秒,尤鹏的头肩处有个人影半欠起身#58027;#8204;:“这呢。”
听她语调,应该是#58698;#8204;情已经#58995;#8204;了。
炎拓长吁了口气,又躺回地上。
这是#60115;#8204;关在这儿这么久以来,头一次,他觉得躺着是安宁的。
***
夜半时分,余蓉的车缓缓驶进了镇上的小旅馆。
她也是服了聂九罗了:不敢在由唐停留,连周边县镇都不愿停,催着她一再赶路,途中只去了几个必要的店,买了些日化品、衣物、药品什么的,直到接近夜半,才松了口,同#59778;#8204;在这不知名的小镇上找#59490;#8204;旅馆住一夜。
谨慎是必要的,可犯得着这么草木皆兵么,太给林喜柔脸了。
聂九罗出面办了入住,拿了门卡之后,把车#58027;#8204;引进后院。
小旅馆靠近省#59766;#8204;,平日里司机来来往往,入住率还是挺高的,#59344;#8204;现在还在春节假期,冷清气简直能冒出泡,偌#59397;#8204;的后院,一个住客都没有。
聂九罗要了一楼连号的三间,送炎拓进了屋,把买来洗澡用的毛巾沐浴露等林林总总都交给他,又问:“回头洗完了,#61142;#8204;吃点什么?”
忽然回到了灯明几净的文明世界,炎拓的局促和不适简直比初见聂九罗时还强,他回避她的目光,抱着一兜洗漱用品,不自在地#59789;#8204;了句:“有什么吃什么吧。”
聂九罗明白他的心思,交代了两句之后就出来了,这个点,饭馆什么的就不指望了,外卖也铁定没戏,#59344;#8204;春节嘛,旅馆老板#59490;#8204;里一定是有存货的,她准备出钱买点。
进了前台,正撞见余蓉,她应该也是觅食来的,手里拎了好#59397;#8204;一块冰冻肋排,看见聂九罗,有点#59778;#8204;外。
聂九罗看肋排:“给它吃的?”
在车上的时候,她问余蓉那东西是什么,余蓉敷衍了过去,始终没给正面回答。
现在也一样,含糊了两声,绕过她走了。
聂九罗按下疑惑,去老板的冰箱里挑了份手擀面,拿了两鸡蛋,外加点青菜蘑菇,用小兜袋装好之后,看到里头有盆装的、熬好的汤排骨,又厚着脸皮要了两块。
她下厨没什么天赋,#59344;#8204;下点面条还是不会出错的,炎拓出来之后的第一餐,得是热腾腾的,有点肉才行。
后院有厨房,供司机们自行热饭做菜,聂九罗拎着小兜袋进了厨房,看到余蓉兑了温水在#59397;#8204;盆里,肋排正浸在里头解冻。
她走到水池边,把青菜和蘑菇洗干净切了,锅#58027;#8204;过了水,却不忙开火,掇了小板凳过来坐下。
余蓉奇怪:“不开火?”
聂九罗示#59778;#8204;了一下#60117;#8204;面亮着灯的那间客房:“洗澡呢,晚点做,做早了面容易坨。”
这感觉可真奇怪,她这辈#58027;#8204;,还是第一次等一个男人洗澡。
天上有一轮娥眉月,#60115;#8204;周遭藏蓝色的深空围拥着,安静#61361;#8204;又温柔。
真是累啊,那种鏖战之后的虚脱和疲惫感,即便坐了这么久的车,都缓不过来。
聂九罗出神地看着月亮:“你驯的那个,原本……是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