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叫不醒装睡的人

见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刘翠索性也不躲了，猛地从树丛里跳了出来。

“你这怪物……给我站住１

“我知道你不是人，你白白占了我孙女的身子，却不给些好处，这事说不过去１

“你们这些修行的妖物最讲究个因果轮回，要是破坏了凡人的命数，是不能走上仙途的１

“我也不贪心，你给我些钱财，或者是能吃的粮食，我就替我们家孙女允了这桩事，你瞧着怎么样？”

刘翠皱巴巴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在程瑶的眼中看来当真是讽刺极了。

过去那么多年，就没见她这个祖母对程瑶关心两句。

临了，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脸面仗着自己的血缘关系来讨要好处。

也不知道是从哪些戏文里看来的，简直是无知至极。

“我看你就是心野了，不懂得感恩，还和家里人对着干。” “孩子的婚姻大事本就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年来皆是如此，只不过你爹心急了些，面上闹得不太好看，但这也不是你能够大逆不道的理由。”

要是再来一回，必定只能乖乖讨饶。

“你要是现在肯认错，那我还能帮你说上几句好话，让你爹不打你。要是你还是这么拎不清，到时候你爹亲自来找你，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对对对，吃了你们家的饭，就是那稀稀拉拉，干净得都快赶上清水的米汤。”

太多、太密、太过有理有据，就连程瑶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地凝重。

“我不一样，我生了三个儿子！我比其他女人要强得多１

【有理有据，怼得畅快！积分+500】

那个待字闺中，每日接受父母教导的刘翠耳边。

程瑶的话就在耳边，却仿佛沿着一条看不见的通道传到了几十年前。

她惊奇，她向往，她害怕，但是最终为了说服自己能够继续留在小黑屋里，只能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说那一切都是假的。

程瑶简直要被气得发抖，怎么能够有人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我看你简直是无可救药，自己本就是女人，还对同性别的孩子这么狠毒、苛刻１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能这么没良心？连自己的亲爹都下得了手，你快和我回去，你爹刚刚那一跤可摔得不轻，你得回去伺候他。”

“你吃了我们老程家的粮食那么多年，要是没有我们给你一口饭，你早就饿死了，哪里还有今日能和我们耍威风的时候。”

她撇去心口那异样的感觉，一边往后退，一边像是给自己鼓劲般地大声嚷嚷着。

“在外唯唯诺诺，在家耀武扬威，只有几个锅碗瓢盆却将男孩养成太子，女人则就应该无怨无悔地为奴为婢１

若是妖物真想一心向善，又何必占了凡人的身子给自己徒增麻烦。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本就是错，还妄想洗脑我，让我继续被你们吸血。”

刘翠的脖子忍不住缩了缩，可仔细看了看，程瑶的眼睛还是一片清明，完全不见猩红的癫狂神色。

仿佛她生来就应该是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媳妇，谁的母亲，唯独不能是她自己。

“真狠呐，只要有一点剩余价值，就要被完全地榨干。”

刘翠有几分怀疑地喃喃自语道，精明的眼神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着。

“难不成……这丫头片子就是单纯的翅膀硬了？”

可是这一切陌生的情绪，都在那红盖头覆上头

覆上头顶的那一刻被彻底浇灭了。

“还想从我身上捞好处，我呸！你想得美１

那时候的她，也曾经为父母苛待有过不满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是怎么一回事呢！看来就是翅膀硬了，想飞了１

程瑶听了这话，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叉着腰毫不客气地说道。

“若我真的有法术，必然第一时间就狠狠地给你个教训。”

“你情愿相信是有邪物上了你孙女的身子，也不愿承认是你们这一家子太过分，硬生生将人给逼上了绝路？”

“明明就是惨无人道的侩子手，还要将自己给美化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可笑至极１

“事到如今，你不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竟然还敢不要脸地凑上来。”

程瑶顿了顿，继而用不大却十分有力的声音坚定地说道。

“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１

所以刘翠想当然的认为程瑶不过是一时侥幸，才从程宗的手里逃脱。

因为刚才程瑶的一番动作实在是太过颠覆认知，在刘翠的世界里，就算女人再厉害，那总归也是厉害不过男人的。

刘翠心里自然是知道程瑶说的都是实话，可她的嘴皮子却不认同。

“我干的活可比吃的饭多多了，更别提刚才你们还打算反手就把我给卖了。”

“千年来皆是如此，那便是对的吗？”

“还有，别整得你们多少无私的样子，这些年难道我没干活吗？”

一个长年累月被关在小黑屋里的人，无意中瞥见了屋外的一抹芳华。

“是你错了！女人本来就是下贱的１

“你瞧瞧你说的，你是个女孩，能留你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却独独没有，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思索一二。

刘翠的情绪逐渐亢奋起来，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程瑶只觉得厌烦。

刘翠生平里有因为缺斤少两和小商贩唇枪舌剑；有因为心中妒恨，和同村好友暗中杜撰他人故事；有因为家宅不宁和妯娌掰扯不休……

“两个愚昧的男女结合在一起成为小家庭，一群愚昧的人依靠血缘为纽带聚集在一起形成大家庭。在那个不大的四方天地里，不断创造出更低一级的孩子。依靠对孩子的压迫和制裁，满足自己在外界社会所不能得到的尊重。”

刘翠这么多年都一直认定并且坚信的事情绝对不允许被推翻。

程瑶没有再说些什么，眼神里也没有更多的感情波动。

脑子里是一片混沌，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在现在看来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我告诉你，这事情没门１

“你也好意思提这事，你那些粮食拿去喂猫都够呛１

“好啊！原来是你在装疯卖傻１

“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去打听打听，和你同年出生的，有多少女孩一出生就被按在尿桶里活活溺死了。”

程瑶突然拔高的音量和猛地靠近的脚步，吓得刘翠往后退了几步。

“生而不养与直接杀死又有何异处？”

刘翠的嘴微微张开，这些话她从来都没有听过。

刚一抬手，假意要打她，刘翠立马就转身跑掉。

慌不择路的样子，没有一点长辈的稳重，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野狗。

程瑶讥讽地笑了笑，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程端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