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观众得爱你

盛意到家, 陆弯弯不在家，她最近跟组实习，周末才有空, 今天是周六, 原本该回来的。但陆弯弯说：“这个男主角太爱改戏了, 编剧组忙的起飞, 这周不回了，你在家一个人锁好门，注意安全，不害怕吧？”

盛意打字：不怕。

她回复一个摸摸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 开始收拾吃的, 拿出她们俩用的小炖锅，简单的弄了个小火锅，落地窗边，远处的层层灯火, 像昼日流星。吃完东西填饱肚子，盛意又找来一部电影消磨时间, 可进度条拉到开头十几次，还是心思不定。

为什么呢？

盛意按下暂停，她撑着脑袋, 望向窗外, 有什么像灯下的影子一样, 盘旋在眼前、心头。

她还是想回下午的那件事了。

或许, 她不该说下次再见给她联系方式的, 京州这么大, 能遇见一次就已经很有缘分了, 下一次真的还能碰见吗？

她转过头, 朝外看，玻璃窗中的女孩，脸庞还是习惯的面无表情，眼皮微垂，眼睛是杏眼，但眼尾有点长，加上那一对小小的泪痣，显得更忧郁几分，嘴角有点天生的翘，笑起来会很好看，但她不喜欢笑，气质就显得孤单沉默许多，这样性格的女孩本身就没有异性缘。

盛意不明所以，“什么？”

就在那天Alice过来报告关轻羽想要邀请盛意合作女主角的事后，除了自己的电竞节目，程遇加也主动找关系和圈内一些大导吃了饭。

盛意翻过身，眼前浮现那双温润偏棕的眼，不是巧克力浓酱那样厚的棕色，而是自然纪录片里，森林深秋雨后，一片染着水的针叶树叶片那样的棕，清透，明亮，睿智而温顺。

不过，从他的举动来看，他是不折不扣的好人，怎么会后悔帮助别人，可能只是单纯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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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意第二天还是没去影视城，因为她要赴程遇加的约。

世上狼狈为奸的人多了去了，帮着蒋琮的人未必就是真的跟他一伙儿，但一定是在考虑蒋琮的权势能量以及盛意能带来的利益中选择了前者，而盛意不确定所谓的“程家人”是否也是如此。

想到外边灯熄灭，盛意耷拉眉眼，心道她怎么这么闲，简直不像她自己了，盛意深吸口气，正襟危坐，努力保持十二分“专注”的看完了这部电影。

不然要是有想法，他一定立刻给出了号码，说不定还很后悔自己帮过她，因为还要面临搭讪的困扰。

程遇加特意带了电影碟片，他作陪，那些大导和牛逼编剧也只是看在程家的面子上，坐下来看完盛意演戏的片段。

但很快，她心里又生出另一种悔意来。

盛意来到十六层，她心中默念这句话，告诉自己请别为现实世界的残酷失望，毕竟她向来不是好运气的女孩。

毕竟人家连自己亲爹张傅都骂了，她还能说什么。事到临头，只能相信这个老板是和蒋琮不一样的人了。

他大概对她没想法，要不然自己说下次见面再要号码，他怎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一定是出于面子，不好拒绝。

其实这话很扯淡，因为但凡有热度的，资源都不会缺，但看这资源到底是哪种的了，要说青春偶像剧，流量为王，但凡流量明星，拿下来也没什么难的。

小学时，盛意的第一个同桌，是个特别活泼好看的男孩，人缘非常好，但他最喜欢找她一起玩。

除了演戏，她又能做好什么呢？

陆弯弯谈初恋那会儿，她时常很嫉妒那个男孩，也有点羡慕，但又不觉得自己会有平常女孩那样的机会，体会一段甜蜜爱情。

她把头埋进抱枕里，回忆着下午的场景，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得那么愚蠢。

这些顶级大导，文艺片要看你演技和实力，商业片要看你票房号召力，不是微博有几千万粉丝就会用你，很多时候，他们会选用自己喜欢的男女演员担纲主演，鸡贼一点的，就邀请流量明星来演个配角，流量的逼格有了，粉丝的票房也保证了。

看完电影，她洗了个澡上床。

从小到大，大部分男孩都喜欢她的脸，当他们没说过一句话时，总是若有似无的投来感兴趣的注视目光，但真的接触她，就会发现她的古怪和冷淡的个性，继而疏远她。

地铁偶遇后，她心底短暂遗憾过，他们或许没有下一次遇见。而第二次真的见面，她竟然要号码还加了前置条件。

这两样，盛意占了第一样。

但有点意外。

天哪，京州这么大，她哪里来的自信有这种缘分和他遇到第三次。

程遇加看着她，举起手，眉眼含着笑意说：“好啦，蔡总和张总确实不是好人，但我你还是值得一信的，瞧瞧，那天你的合同是不是我让Alice给你过的。”

这是上次那个茶室，程遇加对她说：“去里边坐，等会张崖导演会过来，你听听看。”

盛意不认为自己是没谈过恋爱，对男人有什么格外想法，但这种感觉，就像高分爱情电影里男主初见女主，微微张嘴愣神的瞬间，导演用怎样的手法拍摄，演员怎么表现都不重要，观众能一下领悟你知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就够了。

当时的赵纯湖为了夸赞盛意作为新电影人的“纯”说了一句自谦之语，竟然是真的。

当年的张傅也是打算给她好戏拍的，可惜，蒋琮找他吃了顿饭，联系的戏约再无下文。

对于新来的小程总画下的大饼，盛意之所以半信不信，那是因为蒋琮还没出现。

气质很奇怪的男人。

盛意抿了抿唇，她虽然心性不如外表温顺，但也知道审时度势，点点头，“谢谢小程总。”

程遇加笑了下，“盛意，别把你这么会说故事的一张脸浪费在影视城群演、电竞展会，每个人都得找到自己的价值，你的价值在哪你认清了吗？”

不过有一次看见盛意对着空气说话后，过了几天，他妈妈过来学校找老师，班主任没有明说，但当天就调开了他们的位置，男孩过了一段时间又来找她，但盛意却再没和他说一个字。

隔壁陆弯弯不在，整个房子里只有她，黑夜安宁又寂静。

难在这些圈里真的说要自己搞艺术的。

盛意蹙起眉，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去cos展会，但天生有点反叛，她实在不明白，浮光这么多年没给她戏约，程遇加说这话的意义在哪？

她定定的看着他，嘴角冷冷的上翘，漂亮的像一柄锐刀，讥诮的说：“我的价值由我的经纪公司决定。”

从小时候，她性格就倔强非常，青春期这么躁动的时候，盛意的心却因为这段往事筑成冰墙，不肯再容纳任何一个愚蠢莽撞的男孩进来。

有的时候，人人都爱说一个明星是资源咖。

小城女孩，只会演戏。

她总是陷在幻想，沉迷戏剧，而这次，显然这本该发生在少年时代的心动来的似乎有点晚。

程遇加还是觉得可惜。

当年这部片，盛意凭借戏份报个女主奖，又是新人，天时地利，是很可能拿奖的，成为最年轻的金鹿影后。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耽误了一次，

了一次，之后的机会就不再有，还会更难。

三人说考虑有角色，其中张崖对盛意一开始就知道，并说：“当年我就看过这部，说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很会演，但不知道后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

张崖和赵纯湖是同门师兄弟，赵纯湖爱拍男人戏，张崖爱拍女人戏，两人特别喜欢同上电影对打，这似乎是师兄弟之间关于电影的一个乐趣，既是朋友，也是对手，网友也常常对此津津乐道。 张崖所言不虚，当年他去看了，有心要帮赵纯湖培养纯女郎，但可惜了，他那次去问赵纯湖盛意的联系方式，但赵纯湖闭嘴不言，一脸不想多说的表情。

张崖没有细问，但也心知还能有什么？

那些事儿呗。

就是没想到，盛意解冻的这一天，她的老板竟然会上门来找他。

更别说张傅倒了，换成他的儿子，此一时彼一时啊，张崖不会不给程氏面子，想了想，倒认真的考虑了，“有个女配的角色，还真没有找到人。”

程遇加浅浅微笑，“张导方便具体说说吗？”

张崖也不藏着，说等过段时间给他看看。

今次，张崖正好有空，来了浮光一趟，程遇加笑脸迎人，坐在里间的盛意还在注意茶室里间这清幽的装扮。

这里竟然有一扇临江的落地窗，视野很开阔，百叶帘拉了一半，简单放了张木桌，上边有一盆绿植，还有个水壶也就这么放在桌上，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墨绿色的钢笔，笔下压着一张白纸，上边写了一行字，“不满意，重做——Eliot.”

中文和英文都相当漂亮，笔锋锐利有气势，只有最后落款那个点看起来比较温和，字如其人，她觉得不太可能是看上去开朗阳光的程遇加笔迹，而是上次问她电影，帮她说话，但并没有和盛意见过面的男人，也就是程遇加叫舅舅的人。

Eliot……

中文翻译过来是什么来着，艾略特，埃利奥特……

她无意识的心底默念一遍，耳边传来程遇加的寒暄声，盛意忍不住转头去听。

张崖回去后，其实又把《走遍山川》看了遍，对盛意倒也是真的满意起来，又想着给程家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这次过来，径直拿了还没成型的本子给程遇加看。

简介简单明了，程遇加低声默念。

【伏夏和伏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妹，两人出生孤苦，但十年后，她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善与恶，悲与喜，亲情裹挟痛苦，她们无法品味各自的人生，在救赎彼此的道路上一错再错，而人性也远比想象的复杂。】

“双女主？”说是女配，戏份也不少了。

张崖点头，“显而易见。”

一对姐妹花，一个当了妓、女，一个成了老师。

一场凶杀案，互换了身份。程遇加心里暗自想，题材倒真的是女人戏，虽然不是捧单人的，但能拿到张崖的戏，这确实是冲奖配置。

张崖看程遇加表情，笑了笑，点头说：“小程啊，我也不瞒着你，这个剧本我打磨快有五年，两个女主演一个是青岚，她是我开始就定好的，戏份最多。是没有争议的第一女主。”

程遇加眉间跳了下，青岚，不必说，女演员中的天才，最年轻金鹿影后记录保持者，入行几十年了，保持单身和优秀演技是她的标签。

张崖笑笑，“你也清楚，这种戏被青岚压一头，不会出彩的，拿奖也不太可能，盛意这个年轻人天赋不输青岚，但经验却没有她丰富，被压戏的可能性非常大。”

程遇加往里间看了眼，又看着张崖，“要不这样，您给她点时间，有可能的话，让她试试戏。”

张崖点点头，“我这个本子还没完全成型，现在.”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这会七月份了，我估计明年冬天配合时间才会开机。我很愿意给年轻人机会，但机会也是要把握住的。”

程遇加点点头，露出笑容，“那是当然，投资这事，浮光也会尽心，多谢张导。”

张崖离开，程遇加才对走出来的盛意的说：“怎么样？”

盛意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才不太相信的反问他，“张崖，青岚，你确定这是给我的？”

程遇加看她这样子，也不骗她，“对，这两个哪个都是“大山”，这只是一个试镜机会，你应该明白，你想演这个角色，要付出什么努力，即使面试上了，你要接受多少质疑，当然，我们说了还不算，盛意，你得让观众爱你，那样你才算是对得起这部电影。”

她当然很想要这部电影。

张崖，青岚，是任何一个演员都想要的导演，是无数演员想合作的演员。

但她得拿到，才能有机会，才能让观众爱她。

“怎么，没信心让观众爱你？”

程遇加看着她，语气带了点鼓励，自己也觉得这是场豪赌，三年了，盛意真的还会演吗？

盛意的迟疑又让他略感心酸，一个演员的信念感相当重要，他就给她这次机会，程遇加微微一笑，说了句实话，“盛意，起码我真的很爱青芽，我看的出来，你也爱着她。”

青芽，那个叛逆不受重视的杀马特女孩，盛意确实爱着她，不爱一个人物，怎么能演好她。

不管信与不信，她别无选择。

她心里再激动，表面都是很冷静的，只是多询问一遍，“谢谢你，小程总，不过，你确定要给我戏演？”

程遇加观赏电脑，闻言不明所以，“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看好你。”

盛意思考片刻，不太委婉问他，“如果有什么人和你说，最好撤掉我，那会怎样呢？”

程遇加笑了，他年轻阳光的样子像朋友，“盛意，我跟你说，其实除了我看好你，我小舅也非常看好你，你知道我小舅吗？”

盛意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程遇加用开玩笑的方式安她的心，“从小到大，我就听我小舅的话，只要他不说撤你戏，我就不会。”

盛意暗自奇怪，听过妈宝男，姐宝男，还有舅宝男。

好吧，她记住了。

她下定决心，程遇加小舅——也就是Eliot，他以后可能出现的场所她都不去，不见面还能怎么得罪？

至于蒋琮，她走过人行道，抬头看见星光广场的大屏，是陆均下一部电影的贴片，导演是刚拿下上届金鹿奖最佳导演的穆坞，他资源一直如此的好，传闻背景很深，粉丝也很多，这就是程遇加说的，观众爱他吧。

“这女的是得罪人了吧，不是耍大牌？”

“新人演员耍什么大牌啊，笑死，得罪赵纯湖。”

“我看演得好，做人不行。”

“什么演得好，吹出来的而已。”

盛意仰着脸看这块大屏，眼角后知后觉的微微溼潤，晶莹剔透的小颗泪珠垂坠眼尾，倘若路过的行人看了，只会说这是一个多么喜欢陆均的粉丝埃

于是，橙子又一次看到这个怼过他哥的漂亮女孩，也忍不住惊诧了，对一旁的带着鸭舌帽口罩低调的陆均道：“卧槽，哥，你的魅力也太大了点，这女孩才几天啊，就对你黑转粉了。”

陆均这才朝那个女孩看去，眉头皱起，报以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