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哀莫大于心死, 也不过如此了。

在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后，许莫漓便不再看柳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离, 逃离这个让她窒息到肝胆俱裂的地方，逃离让她倾注了全部情感却痴心错付了七年的枕边人。

“许莫漓１柳姝暴怒地喊道。她被这句话刺激的不轻, 突然如饿狼扑食般上前箍住了许莫漓的腰, 双手将她死死地捆在自己的怀里。

她不相信。许莫漓想和她分手？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许莫漓永远都会包容她的一切。柳姝已经习惯了那种无论走多远，总有一人在原地等她，永远有人为了她亮一盏灯，迎接她回家的心安。她无法想象那个一直等她的人有一天会忽然消失。

没有许莫漓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许莫漓是最不可能离开她的人了。

“你要去哪？不管你去哪，我不同意不同意１

柳姝又气又急，还有隐隐的害怕。似乎只要她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瞬间烟消云散。这份恐惧让她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护住她所珍视的东西, 生怕被别人抢走。

愚蠢，她真是愚蠢到可笑。

“你不就是想让我公开承认你吗，可这不过是虚名, 真的有什么重要吗１

更可笑的是，时至今日，许莫漓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个她付出了一切的恋人，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她一起抵抗来自全世界的暴风雨，而是变成了暴风雨的一部分。

“放过我吧。”怀中的女人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正慢慢流失了她鲜活的生命力。

她心里明白，两个女人在一起，要面对多少世俗的压力，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如她一般有着近乎莽撞的勇气。她可以给柳姝时间，她可以等。

许莫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笑自己的多年的痴心，竟错付给了这样一个人。

“你可不止一次和我这样画饼了。”

而她等到了什么呢？柳姝从没有给过她安全感，让她始终像一叶浮萍，无依无靠地漂荡在无边无际的人生之海，看不到方向，亦不见归途。

柳姝沉默了。她这个反应更让许莫漓觉得可笑。

“至于离开，那更是不可能。一个宠物怎么有资格妄想离开主人呢？

“我真傻，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现在才发现。但是我不想当你的宠物，我想做一个人。放我走吧。”

不，最可笑的是许莫漓自己。

自从决定和柳姝在一起，她就做好了抵抗全世界暴风雨的准备。她为了她，和父母决裂，背井离乡，七年来对她付出了一切。

“所以，你从来都不积极回复我给你发的消息，你可以随意不接我的电话但我不可以不接你的，你瞒着我关于你的一切。你和伍媚交往过你瞒着我，你早就在对付欧云霏你瞒着我，你要和别人结婚了，你还是瞒着我！

“是啊，我在你眼里只是宠物，主人的事情有什么必要告诉一只宠物呢？我不配，不配当你平等的恋人，我只要负责听话就行了。我不听话朝你龇牙了，你就打两下拍两下，再整点类似零食的小恩小惠买买礼物之类的哄哄我，我就该重新摇摇尾巴回到你身边。柳姝，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柳姝，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恋人。从我们交往开始，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地演着恋爱的独角戏。我在你眼里，可能只是个听话讨喜的宠物，开心的时候哄哄逗逗，不高兴的时候就晾在一边。

“挡箭牌？他将是你的合法丈夫，你现在为了名声，会和他在媒体面前招摇过市，大秀恩爱，之后会不会也为了抵御流言蜚语，和他生儿育女？严旭会甘愿当你的挡箭牌吗？小姝，你越退，对方越是得罪进尺，而这一切，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只有我，没有任何保护。”

柳姝抓着许莫漓的衣领, 逼着她直视自己：“我结婚, 也是为了我们俩能更好的在一起埃严旭不过就是个挡箭牌, 有他在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再盯着我的私生活。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不就行了, 何必那么在乎名分？”

“你别走……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你不要离开。”

如今，她又因为柳姝，丢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工作，真正变得一无所有。

“莫漓，你不要想那么多。结婚真的只是权宜之计，之后我会安排的。”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已经把我一直以来期盼的, 都撕成碎片了。”

许莫漓凝视着这个昔日的恋人，震惊于她说出的荒唐之言，眼里溢出的绝望宛若一谭深水，像是会让人溺毙其中。

柳姝只感到心脏难受得要爆炸了。她很想和许莫漓说不是她想的那样，可这句句直击肺腑诘问让她哑口无言，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踌躇半晌，也只憋出一句：

“不行……不行！我不会放你走１

“行了，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装聋？跟你说了分手分手分手你还没完没了是吧！放开我姐１

许莫琪上来就要掰柳姝的胳膊。

“不行，我不同意１

“分手单方面提出来就行，不需要你的同意１

柳姝在和许莫琪争执之际，手上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点，而怀中的女人趁机挣脱了桎梏，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冲。

“姐你等我下１

见姐姐终于摆脱了她的钳制，许莫琪也不想和柳姝继续纠缠，追着姐姐的脚步离开了。

“莫漓１

“你给我站住！你还嫌没闹够吗１

柳姝还想追上去，却被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的柳修远喝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

“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她好。”

柳修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用理所当然地口气说：“我不这么做，就任由你胡闹下去？你是想为了这个女人一辈子不结婚，还是想嫁给严旭之后闹得两家都家宅不宁？我告诉她，也是让她知难而退，免得被你害得越陷越深。柳姝，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说别的，至少得言出必行吧。和严旭结婚，这是你答应我让我出手整掉欧云霏的条件。还有你这些破事，要不是有我给你压着，捅到爸妈面前，你觉得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自由？”

她转过身看着哥哥，眼里淬满了怨气，目光犀利得如同一条毒蛇。

回到公寓，许莫漓感觉自己像是一层皮都被扒了下来。 不过所幸的是，她最终还是从柳姝给她缔造的满是荆棘的地狱里爬了出来，尽管被伤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姐，你今天真帅！分手宣言说的太好了。”

许莫琪看起来还有点兴奋的样子：“你终于和柳姝分手了！我一开始就感觉她不会对你好，那个人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知道你感觉到没有，她和她那个哥哥，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天龙人的优越感。当然了她是漂亮……但瞧不起人长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反正你们现在分手了，我只想恭喜你脱离苦海１

“嗯，脱离苦海了。”

许莫漓鼻尖发酸，感觉胸口传来阵阵钝痛。

她不想让妹妹发现她的狼狈，低头进了房间拿了件新的换洗衣服给妹妹：“时间不早了，赶紧洗个澡睡觉吧，隔壁房间我也收拾好了。你明天不是还有课么。”

在许莫琪乖乖接过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后，许莫漓便再也无法维持坚强的假象，转头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扑到床上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把七年来积攒的委屈一并宣泄。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地往下淌。她咬住被子，不想让妹妹听到害她继续担心。黑暗的房间里充斥着她呜呜咽咽的哭腔，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在空气中弥漫。

待哭到没有力气后，不知不觉就趴着睡着了。

早上，许莫漓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睡眼朦胧地摁下了接听键，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男声传出。

“你好许小姐。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你是？”

“我是严旭。”

许莫漓顿时清醒了。她严肃道：“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想和你谈谈柳姝的事。听修远说，柳姝因为你大闹了一常”

所以他打电话来是为了宣告主权吗。

昨夜的泪痕还留在脸颊上，许莫漓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淡然道：“那他有没有和你说，我和柳姝已经结束了，你不用觉得我是你的威胁。”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

“你和柳姝的关系我大概知道，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

“对。我们结婚后，你和柳姝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不会干涉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咳咳…我也可以接受我们三个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

严旭这是什么意思？带着仿若正宫娘娘的态度来向她显示他的宽容大度，实则怀着可以坐享齐人之福的心思？

恶心。真是令人作呕。

兴许是因为她已经痛到麻木，再听到这些锥心之言时，心底竟难以再掀起波澜。

每当她觉得已经被伤得彻底时，柳姝总能向她示范，如何更进一步把她伤得更狠，还不忘在伤口上再洒一把盐。

“严先生，你这么说不觉得很侮辱人吗？”

许莫漓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重新找回说话的力气。

“我和柳姝已经没有关系了，这点我再和你确认一遍。同时，我也希望严先生你之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罢，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感觉自己好像低贱到了泥土里，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这群人，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令她感到恶心。

许莫漓翻身下床，来到卫生间用冷水冲洗着脸，试图以此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和柳姝，已经结束了。过去不必再留念，她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新的生活仍需要继续。

许莫漓盘算了一下。她平时的花销不高，目前有的存款，加上公司的赔偿金，应该够自己和妹妹好几年的生活费，莫琪也告诉过她已经找到兼职勤工俭学了，经济方面压力还不是太大。

关键是设计总监的工作不好找，她在原来的公司也是能力得到了领导认可才升职升得那么快，现在找新工作，怕是很难再找到总监级别的，得重新规划。

实在不行，卖了这套公寓，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尽快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她得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让精神振作起来。

想到这，许莫漓迅速翻出了行李箱，将衣物和生活用品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进去。接着，又订好了一个今日启程的旅游城市的飞机票。

莫琪已经早早去上课了。她给妹妹发了一个消息，说她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的旅行。

希望别样的风景与环境能够帮助她将伤害过她的人和事通通抛之脑后。

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许莫漓重重地甩上门，仿佛是给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做了最后的道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