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求签”

第二十二章 “求签”

进入夏天, 床上只放了两床空调被,薄薄的被子,盖不盖都行, 江语棠从小被奶奶叮嘱无论多热都要盖住肚子别着凉, 所以一直盖在肚脐眼那。

腰腹本就敏[gǎn], 一旦有重量牵扯就像是被触碰到的含羞草, 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战栗之感。

应该是谢沉的手臂搭在了她的空调被上。

可若是按照之前两人睡的空隙来说不太可能,中间还能再睡下一个人呢,她的空调被又不大,怎么会延伸过去, 那只能是谢沉往她这边睡过来了。

江语棠顿时紧张起来, 闭着眼睛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候谢沉接下来的动作。

可她等了有两分钟,身旁的谢沉似乎睡着了,并没有更多的动静, 仿佛只是不小心压到了江语棠的被角,并不是要做什么。

江语棠又等了会, 直到传来了谢沉平稳的呼吸声,她才确定,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只是意外而已。

她轻轻地拽住被子, 想把被角拉回来, 可惜被谢沉稳稳的压住了, 她倒不是扯不动, 只是怕吵醒谢沉。

其实被谢沉压住被角并没有什么, 因为她这边的被子还有很大一部分, 足够盖了, 只是她自己草木皆兵,容易胡思乱想。

本来江语棠也该是名媛千金,享尽荣华与宠爱,命运弄人埃

谢沉心中了然,江语棠的“以后有空再说”,那就是婉拒,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时候,不过谢沉不打算放弃,过段时间直接带她去就行了。

“喝水,”谢沉买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你的身体素质比茵茵好太多了。”

比起原先的楚河汉界,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不少。

次日江语棠醒来的时候谢沉已经不在床上,不过她发觉两人的空调被已经交缠在了一块,你叠着我,我压着你,不分你我。

“看来你比我见识的多,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野猪。”谢沉对江语棠所说的过去的事总是表现出十分的好奇心,想引得她多说一些。

“习惯了就好,”江语棠原地回头看,他们已经爬到半山腰了,朝阳洒满西城,“我老家的山可比这座山高多了,还有野猪,我都不敢去太深的地方。”

谢沉上着台阶,脑海中是小小的江语棠忙碌的背影,“那么辛苦。”

谢沉:“应该是我占便宜,你的手艺很好,迟早成为大厨。”

谢沉因为从小读书都是司机接送,人人都知他是谢家人,对他只有巴结没有欺负,无法想象江语棠一个小姑娘遇到高年级拦路的样子,那时候,她也会害怕吧。

“你想学骑马吗?哪天我带你去玩玩。”既然本该有却没有,那就一一为她填补上。

江语棠抿着粉唇起身,把两条空调拉开,分别叠好放在床尾。

“这么多课上吗?你上什么特长班?”在江语棠的印象里,特长班就是唱歌跳舞画画之类的,可这些和谢沉都不太搭。

两人来的挺早,一路上都没遇到多少香客,爬到山顶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晒在身上有了些炙热之感。

谢沉唇角拉平,笑意淡了,或许是因为从前和谢沉最为亲近的女孩是妹妹谢茵,谢茵被全家人宠着的如珠似宝,谢沉便觉得女孩子是该被宠着的,听到江语棠的这些经历,心里难免酸涩怅然。

江语棠身上出了点汗,脸颊有些红,不过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从小锻炼出来的体质,爬山是小问题。

谢沉本来就坚持晨练,早起爬山对于他来说接受良好,却没想到江语棠的表现也毫不逊色。

江语棠摇了摇头,觉得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计较,两人又不是没做过,谢沉说了尊重她,就肯定不会做强迫她的事。

本来就不早了,没一会她就抱着布娃娃睡着了,她睡着没多久,身旁睡着的谢沉又状似无意的往她这边动了下,将她刚才拉开的距离又拉近。

江语棠可不认为做几顿饭那么值钱,“以后再说吧,等有空。”

“奶奶知道你打架吗?”越听,谢沉越觉得江语棠的小时候一定很精彩,等奶奶醒来,他或许可以去问问。

“我养了几匹马,可以教你,学费就收你一顿饭吧。”想来谢沉也吃了江语棠不少饭菜了,是该有所回溃

江语棠忍俊不禁,“那我不是占大便宜了。”

江语棠摇头,“我又不笨,怎么会和奶奶说,有时候身上有伤,我就说自己摔的。”

她站在床尾,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和谢沉的枕头挨的好近,她有点恍惚之前的枕头是怎么样的了,还是她多想了?

*

因为是去祈福,江语棠想早点去,爬山的话早点也凉快,清净,他们就没吃早饭,打算结束之后在山上吃素食。

江语棠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顿了会才说,“我之前学过一点,为了演古装戏的时候用,不过课时费贵的吓人,而且我发现小网剧是不会用真马,就没学了。”

江语棠闻言笑了,“果然是不同,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特长班,那我也会,我会骑水牛,玩五子棋,击剑的话打架勉勉强强算吧。”

“当然,我还打赢好几次呢,我读小学的时候,有高年级拦我们要钱要吃的,有钱有吃的就给他们,我没有,就和他们打架,打赢了他们就不敢拦我了。”江语棠眉飞色舞,显然对于这件事还挺得意。

她想起小时候的事,还是兴致勃勃的,即便苦难,可日子有盼头,哪怕被奶奶骂她也高兴,现在的盼头却不知道在哪。

谢沉:“马术,象棋,击剑等等。”

住在一块,难免会磕磕碰碰,也做不到真的楚河汉界。

“这么厉害,还会打架?你能打赢吗?”谢沉瞥了眼她削瘦的身板,恐怕小时候比这还瘦。

可话又说回来,一男一女,同睡一床,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

江语棠:“你小瞧我,我以前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去砍柴,弄好一担柴火再回家吃饭,要不然就去打鱼草,住在老家的时候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根本不用闹钟。”

可正是她觉得这样的小事不必计较,等她计较起来的时候,却早已掉进了某人的陷阱之中。

江语棠咬了咬唇,小幅度的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让腰腹上的感觉更轻松一些才闭上眼睛入睡。

江语棠笑,回头继续爬山,“你和我见识的是不同的世界,你小时候做什么呢?”

“挺无聊的,各种兴趣班,特长班,除了上课就是上课,没什么特别的新意。”谢沉从小展现出的天赋,就注定他的成长要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谢沉是掌着谢氏集团的大权,可从小他也为此付出最多,从没有个人的时间,比起妹妹谢茵,谢沉像是一颗被人永远抽打着的陀螺。

江语棠喝了一大口水解渴,“上次看她身体挺好的,两个宝宝都健康,白白胖胖的。”

江语棠小时候当然也觉得累过,只是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村子里很多女孩子都没有书读,奶奶还坚持供她读书,她已经十分知足,为奶奶分担家务活是应该的。

“现在好多了,以前是个药罐子。”谢沉拿过江语棠喝剩下的半瓶水,仰头一口气喝完。

“诶——”江语棠伸手想拦,他就不能多买一瓶水吗?

谢沉仿佛知道江语棠在想什么,笑着晃了晃空了的矿泉水瓶子,“一瓶水不浪费,走吧,上香去。”

江语棠撇了撇嘴,拿谢沉没办法,喝都喝了,只能随他了。

两人在山上买了一把香,从头开始,每一个大殿都虔诚的跪拜了,走到最后一个大殿,趁着还早没多少人,江语棠拿过求签筒,摇了一支签子,上面没写“上签”之类的提示语,只写了一句偈语,她看不懂,就拿过去门口的师父那解签。

解签师父接过签看了眼,瞧见江语棠和谢沉一前一后,男俊女美,不等江语棠说话就道:“是来求姻缘的吗?这支签好啊,二位是天作之合埃”

这话让江语棠和谢沉同时愣住,面面相觑,江语棠尴了个大尬,连忙挽救,“师父,我是想给亲人求平安,不是求姻缘,您给看看求平安好吗?”

师父清了清嗓子,“原来是求平安啊,那也不错,虽比不得求姻缘顺利,但波折后会迎来希望。”

江语棠心里那口气略松了松,“那就好

“那就好,多谢师父1

解签台上贴了二维码,师父说不拘多少钱,随自己心意出点香火钱就好,江语棠扫了一百元过去,便喊谢沉走了。

谢沉临走拿出手机扫了支付宝的二维码,边走边输入数字,走出大门,江语棠正好听见了他手机里传来付款成功后支付宝的声音,疑惑的看着他,“我付了钱,你又付了吗?” “嗯,来都来了,就当是添点香火钱,走吧,去吃早饭。”谢沉收起手机。

江语棠跟在他身旁,“你付了多少?”

谢沉:“5100。”

江语棠怔住,这个数字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可若是和她的一百元加起来就……

她回头看了眼大殿,天作之合嘛。

都说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可若不信天作之合,那也不能信奶奶会有新的希望吗?

“怎么了?”谢沉回头看她站在原地。

江语棠摇了摇头,“没事,来了。”

算了,现在还是先不管这些了。

她跟上谢沉的脚步,谢沉带她去吃素面。

这个点素面店里客人很少,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店里素面的价格让江语棠吃了一惊,但忍住了,随便点了一份。

下了单,谢沉给她倒了一杯桌上放着的菊花茶,笑着说,“是不是想说很贵?”

江语棠抿了一口茶,“你也会觉得贵吗?”

谢沉低头给自己倒茶,“我还好,但谢茵是个爱财如命的,她向我吐槽过这里的面很贵,说来也好笑,我们家也没亏着她,她那爱财的架势却像是八百年没过过好日子。”

江语棠弯唇笑了,“她很可爱,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很大方的多转了我一些蛋糕钱,看不出来是你所说的守财奴。”

“她也分人,分事,”谢沉手举着杯子,“她对喜欢的人大方,她能送了红宝石,说明很喜欢你,她性情率真,不喜欢谢星晖,所以连谢星晖的婚礼都不去参加。”

江语棠也能感受到谢茵及其谢家其他人所散发出来的善意,只是她怕是要辜负这份善意了。

素面上来了,两人吃完没事,直接下山了。

他们下山的时候上山的人才多起来,一上一下,江语棠都很轻松,谢沉连个当英雄的机会想搭把手都没有。

不过也不是全没收获不是吗?

天作之合,这几个字足够谢沉高兴很久了。

*

因为周二要试镜,又是奶奶做手术的日子,江语棠前一天晚上直接失眠了,哪怕抱着布娃娃,一整个晚上也是沉沉浮浮的,一会睡着,一会醒来,做了好几个梦,弄的早上起床头有点疼。

这不是个好兆头,让江语棠的脸色不佳,早上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谢沉知道她在忧心,试镜关乎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和以后的机遇,而奶奶手术关乎她的一辈子,都是两件极其重要的事。

“我让阿征送你去试镜,我去医院守着奶奶。”谢沉拍了拍江语棠的肩,“别担心,都会顺利的。”

江语棠深吸一口气,“好,谢谢你,文浩太年轻了,我怕他稳不住,麻烦你了。”

不知不觉间,她对谢沉的信任已经如此之高,程文浩对她对奶奶都很好,可到底太年轻,没经历多少风浪,在大事面前,谢沉这个人一出现,就无端令人安心。

“不客气,我们是一家人。”谢沉早早安排好了公司的事,空出了今天,他起先还担心江语棠用不着他呢。

两人一同下楼,在上车前,谢沉忽然抱了江语棠一下,“别慌,好好试镜。”

被抱住的那一瞬间,江语棠的大脑嗡的一声响,焦虑在顷刻之间被什么东西压了下去,谢沉身上的沉香气息像是长了手一样,一点点抚平了她心里的慌乱,让她忍不住想再凑近一点,根本就不想推开他。

谢沉揉了揉江语棠的脑袋,很快松开这个毫无旖旎,只是单纯安抚的拥抱,“去吧,奶奶这边有我。”

江语棠能感受到自己心口砰砰砰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久久无法平息。

她独自撑了这么久,在这一刻听到谢沉的话,让她心里酸酸胀胀,密密麻麻的泡泡冒了上来,有谢沉,她也可以稍稍喘熄片刻。

哪怕只是镜花水月,此刻的江语棠也想伸手去捞一捞湖中的月亮,暂时照亮她的夜晚。

她忍不住想,遇到谢沉,到底是劫还是缘呢。

以后就算两人分开,她恐怕也很难再遇到第二个令她心软的谢沉了。

*

江语棠到达试镜地点,已经来了不少艺人了,她甚至看见几个一线艺人。

她试镜过几次,基本上没见过一线艺人,他们都是这部戏还没拍完,下部戏就预订了,甚至为了艺人量身定做剧本,根本用不着来试镜。

在这里能看见一线艺人,足见董导的严苛,看来是男女主演都还没定下来,要不然一线艺人不太可能给人作配。

有些电影主演是大咖位的老戏骨,一线艺人作配也常见,只是她看过剧本,这部电影的男女主角都是年轻人,那几个一线艺人应该就是来争取男女主角的。

她看过董导的全部电影,发觉他不一定喜欢用咖位定义一个演员,他最近拍的几部电影的主角都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但票房成绩依旧很强,而且把新人给捧红了,越是“新人局”电影,越能看出这个导演的实力。

除了几个一线艺人,她还看见不少熟面孔,甚至还迎面撞上了江蕙。

江蕙看见江语棠的那瞬间就把脸拉的老长,讥讽道:“没少巴结男人,才能来这里试镜吧?”

江语棠也不恼,睇了她一眼,“没少巴结别人的爸妈,才能来这里试镜吧?”

“你闭嘴,那是我爸妈,和你有什么关系1江蕙最讨厌江语棠说这个。

江语棠生怕她的口水喷自己身上,嫌弃的往后退了退,“是是是,是你爸妈,江家的养女。”

“养女”这个词宛如江蕙暴怒的开关,是她的禁忌词,是她的耻辱,她最恨的就是这辈子永远也甩不脱“养女”的名声。

为什么她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呢?凭什么江语棠是江家的亲生女儿?要她怎么不讨厌江语棠。

“蕙蕙,别生气,我们还有正事,别逞口舌之快。”经纪人眼见江蕙要发怒,连忙把人拉走了,这里这么多人,闹大了都没办法收常

江语棠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每次和江蕙争论这个话题,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她的爸妈有什么用,又不会偏心她。

有没有爸妈不重要,她只想要奶奶。

今天试镜的人太多,江语棠来了快一个小时才拿到今天的试镜片段,居然是一段哭戏。

都说哭戏很能考验演员的功底,有些演员收放自如,而有些演员还需要滴眼药水,平常的时候江语棠不好说,但今天拿到哭戏,简直就是上天给江语棠的机会。

她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哭一场来发泄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奶奶今天手术,她的眼眶能秒酸。

而且《呼唤》这个剧本也和她有些渊源,讲的是男女主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已经准备谈婚论嫁了,可女主却被人贩子拐到大山里,卖给了一个年过四十的光棍,她一边反抗,一边寻求机会逃出大山,可是数次都失败了,被人抓了回来,每次都被打的半死,而另一边男主也在满世界寻找女主,从未放弃,最终是女二,一个当地的女孩,帮助女主逃出生天,女二为了阻止别人追赶女主,以身犯险,在雨夜中失足掉落悬崖而死,是全剧一个大泪点。

这个剧本江语棠看的时候就越看越心酸,她看过很多类似的新闻,每每想到自己就庆幸遇到了奶奶,如果不是奶奶,她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不过她同时也有点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人贩子拐走她后却将她丢弃而不是卖钱,奶奶说捡到她的时候很瘦很瘦,但还算健康,没病没痛,所以奶奶猜测是那户人家养不起或者不想要女孩才丢在路边,二十多年前,穷苦地区很多这样例子。

可曲曼告诉她说她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而且江家那么有钱,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孩吧?所以江语棠至今也没有搞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