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是呀。”姜眠好将信件举起来,认真念:“她收拾了姜姐姐给做的衣服,连夜下了华山。”
叶清歌闻言抬起了头,伸手道:“给我看看。”
一沓子纸被递过来,这信件有薄薄一打,上面的事件说明都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小人在还原。
叶清歌看着这独特的交流方式,才想起来,姜眠好是不识字的。
不识字的人有不识字的写信方法,这草与花倒还真是般配。
叶清歌嗯了声将信丢回去,语气冷冷:“她下华山去做什么?可有交代?”
姜眠好想起蓉柒婆婆说的话,再结合铃兰信件中的消息,猜出她多半是为了回太白山与自己过年节。
这也算惊喜之一吧。
姜眠好勾了勾唇摇头道:“不知道,她没有细说,因为鸽子载不动。”
有着极强的仙根,一旦被妖界抓走炼药,对妖界来说便是无敌的猛药。
一连过了两天,那传信的胖鸽子都没有再飞回来。
“无妨。”叶清歌抬手推开姜眠好的手,又问道:“那铃兰当真没有与你说去哪里吗?”
看着趴在窗台上吃谷子的肥鸽子,叶清歌不再问。
在心底猜测着铃兰的去向,以及死寂会有多大概率抓住铃兰。
如果这个时候遇上翱鸟一族,铃兰的仙骨身份便会暴露。
当年天界与妖界大战,妖界将那万年一遇的仙骨剥皮抽筋生吞了下去,修为大增。
叶清歌一滞,忘了要往后躲开。
千万不能让仙骨再落入她们手中。
“怎么啦绿酒?”姜眠好将信件收好,看着眼前人惨白的脸色关切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脸色怎么这样惨白?”
自己离山时特意为铃兰开了仙智,此刻的铃兰不再是混迹在人群中的普通小花。
叶清歌想起死寂和雾离的脸,手中的笔身被捏得咔咔作响。
万年一遇的精灵仙骨可比天庭里的仙骨难得多了。
“没有呢。”姜眠好语气轻轻:“但是兰兰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无须担心。”
明日便是年节了,越接近年节叶清歌便越焦虑。
眼前人的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难得的珍宝般,小心地擦拭着。
看着眼前人还记挂着铃兰,姜眠好在心中欢喜,自己将铃兰回来的消息当惊喜果然是正确的。
最后是先女帝以身殉道,化作封印才将那蛇与翱鸟永封于地下。
说罢姜眠好绕过桌案,用丝帕细细为人擦拭着额角。
千年过去了,新神女长大,那蛇鸟留下的祸根也已经成熟。
叶清歌嗯了声,不再讲话。
她总觉得铃兰的失踪和鸦蟒海的安静有关系。
只是叶清歌不愿意做最坏的打算。
若真是到了非战不可的时候,幸好牵制着自己的情劫就在身侧。
若有半点异动这情劫便要立马斩杀之。
叶清歌压下纷乱的心绪,笔下乱了章法,刚刚落下的字迹已经模糊了。
坐在边上安静研墨的人看见她的分神,停住动作。
“绿酒,明天便是年节了。”姜眠好语气轻轻:“还记不记得我要有好消息说你听?”
叶清歌收回思绪,停下手中笔,看着眼前人。
看着她期待的眼睛,姜眠好有些慌神,咬住唇摆手道:“不可以提前告诉你,年节还没到呢。”闲猪负
见人执意不肯松口,叶清歌嗯了声不再勉强。
手中笔尖浸透墨汁,落在雪白宣纸上。
“绿酒你还没教会我写字呢1姜眠好将手中的墨锭搁回砚台里,绕到叶清歌身侧环抱住她的腰:“今天不忙的话,可以教我吗?”
叶清歌安静的任由她环抱住,淡淡嗯了声:“可以。”仙竹腐
写过一半的宣纸被挑起挂在竹架上,叶清歌重新展了一张宣纸。
小巧月牙形的玉器充当镇尺压住了宣纸。
“过来。”叶清歌将身侧人给揽入怀中,“想学什么?”
姜眠好坐在叶清歌腿间,将脑袋搁在身后人的胸膛上,静静听着她的心跳声。
“想学你的名字。”姜眠好抬起眼看向她,满眼认真:“想学如何写你的名字可以吗?”
看着怀中人澄澈的眼眸,叶清歌一滞,淡淡嗯声应允。
“那你手握着笔杆中间。”叶清歌将笔搁在姜眠好手中,调整着:“握住这里,不要太用力,指尖松一些。”
姜眠好乖乖照做,捏着笔身的手松泛了些。
怀中人认真的调整着握笔的动作,一贯笑盈盈的眉眼间是难得的认真。
氤氲烛光下,怀中人的侧脸柔和
侧脸柔和又美丽。
叶清歌有些恍惚,她抬起手握住那努力调整姿势的手背。
“放松。”叶清歌握住姜眠好的手,笔尖落到宣纸上。 高悬不落的笔尖上墨有些凝,在落入宣纸时像蛟龙入海,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暖色烛光下,二人的身影贴合在一起,美人红袖下,一个苍劲有力的字显露了出来。
姜眠好看着眼前的宣纸,轻声问:“这个字是绿酒的绿字么?”
“不是。”叶清歌握住姜眠好的手,轻声道:“这个字是姜眠好的姜字,学写我名字前,先写你自己的。”
姜眠好有些耳热,在心底沦陷与身后人的体贴。
室内安静无声,桌案上燃着的甜香叫人安宁。
等在宣纸上写出姜眠好三个字后,叶清歌停下手,示意她拿起。
“哇1姜眠好将宣纸举起来,看着纸张上的字。
虽然是握着自己手写出来的,但却是绿酒的笔锋。
仙君字如其人,也是孤傲利索的,落在雪白宣纸上十分好看。
姜眠好喜欢的不得了,举起来看了老半天:“原来这三个字便是我的名字诶,我要仔细记下来笔画到时候写给铃兰看。”
看着怀中人欣喜的模样,叶清歌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看着她开心的样子。
写个名字便这么开心,除了姜眠好,叶清歌再找不出比她更好打发的人了。
叶清歌从不屑于坚守什么正道,也不信正道之人是七窍玲珑琉璃心。
像先女帝那样将担子紧紧扛在肩头,守苍生,尊清律,苦纪法,将天下生死大义放在第一位,甚至不惜以身死来殉道平乱的人。
无人不夸一句的好女帝,可却当不起那一声母亲。
叶清歌学到的第一课便是残忍。
只因那巫师的一句极寒体质或为不祥,日后有危害苍生之险。
先女帝便不惜将亲生女儿拔情绝爱,把刚开智的孩童关进炼丹炉受七七四十九日烈火焚身之苦。
那每一日烈火焚身,都是叶清歌靠着濒死的绝望撑过来的。
痛苦的回忆席卷上来,叶清歌闭了闭眼压下心绪。
她不会成为她母亲那样伟大的人,为天下不惜以身殉道,也不会将死板的规矩刻进骨髓坚守那虚无缥缈的道法。
可尽管万般不愿,神女要守天下安宁,这是叶清歌无法更改的命。
手中笔落下,摔在了宣纸上。
姜眠好意识到身后人的不对劲,紧张地回过头道:“怎么啦绿酒?怎么又出汗?”
姜眠好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前人额角的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回太白上已经有十余日,可绿酒每日闭门不出在房间里批折子。
面对上门来拜访的草木精灵一律不理。
绿酒性子冷,姜眠好不是第一日知道。
只是与往日里也对一切不在意的样子有些不同,自从华山回来后,绿酒时常会发呆,会愣神。
反应过来后又若无其事的做着手里的事情。
姜眠好不止一次撞见她高举着笔尖,墨在宣纸上晕开毁掉写了大半的字贴。
“你可是有心事?”姜眠好小声的问着,她捧着眼前人的脸,满眼心疼:“可以说与我听吗?”
叶清歌抬眼看着眼前人澄澈的眼眸。
这是叶清歌见过的最干净,最诚挚,最无欲无求的眼。
姜眠好也是叶清歌见过最至诚至善之人。
只是
叶清歌错开视线,不再与人对视:“没什么。”
姜眠好叹了口气,抵住怀中人的额角,语气轻柔地哄着:“可是困了?明日便是年节了,要早些起来呢。”
“嗯。”叶清歌蹭了蹭她的鼻尖,说:“那便去睡吧。”
姜眠好乖巧应道:“好哦,明天有惊喜哟,还有我的好消息要告诉你,期不期待?”
叶清歌敷衍地嗯了声,将怀中人打横抱起。
“我好期待的1姜眠好忍不住想绿酒知道自己做母亲后的反应。
会像凤鸣意一般开心手足无措吗?
不过按照绿酒的性子,应该会沉稳很多吧,大概会笑?像那日一般明艳的笑颜,金色眼眸中满是笑意。
姜眠好将脑袋从怀中人身上探出来,看向窗外。
蝴蝶影没有了阳光,与黑夜中也不过是普通窗纸。
二人早已经洗漱完,这会子径直上了床。
躺在同一张被褥中,枕着同一个枕头。
“明天快些来吧。”姜眠好倾身向前,依偎在绿酒怀中,声音轻轻。
叶清歌听见了这声期盼,默默闭上了眼不予反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