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姜眠好关上了门,脚却像灌了铅一般。

她靠着门板,慢慢地坐了下去。

铃兰的话像利刃,将她的心脏搅得生疼。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姜眠好仰头靠在门板上。

在这间房间里,曾记录过很多她与铃兰的笑声。

美好的回忆如巨浪涌来,将她逼得不能呼吸。

守在门外的喜枝远远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心里是又急又切。

可她除了着急却不能再做些什么。

姜眠好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宛若一尊安静的石雕。

“够了。”姜眠好累极了,淡声道:“不用你求,我也打算回去的。”

剑灵此生只认一个主人,一生也只跪一个人。

姜眠好被她这突然来的动作吓到,立马站了起来。

霜寒快步向前,扑通一声跪下。

霜寒再次跪在了她的脚边:“仙子,求您发发慈悲,去看一眼我家主人吧。”

她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满是对主人的心疼。

霜寒说完,嘭的磕了个头。

喜枝插不进去嘴,见状立马跟着叩头。

“本座欠她的,够多了。”

“本座很想她。”叶清歌语气低低:“但,她不在本座身边应该会开心些。”

“仙子,霜寒不瞒您,若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霜寒不会来求您的。”霜寒低下头说:“霜寒不知主人曾做过什么伤您的事情,但霜寒知道,主人肯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仙子,还请您与我会天界吧。”霜寒虽跪着,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

霜寒来时,看见的便是一脸落寞的姜眠好。

姜眠好错愕地看着眼前人,有些慌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鞭伤她仍旧没有处理,不论医仙如何谏言,她都置之不理。

女帝仍旧坐在王座之上,脸色惨白如纸,左臂上的衣袍已经被血浸透,玄色衣袍的袖口比别的地方都要深一些。

时间仿佛在此刻禁止了,仅有秋风过卷起树影沙沙。

月老熟练地坐到椅子上,心下仍有些紧张。

刚走到喜枝身边,眼前寒光乍现。

姜眠好见她倔着,心累极了,干脆松开手说:“随便你。”

喜枝见状,立马也跪下来说:“仙子,奴婢也求您,求您回去吧。”

“剑灵一生唯有一个主人,也只跪自己的主人,但霜寒恳请您,与我回天界。”霜寒沉声道:“主人没有您,真的会疯掉的。”

“你家主人是女帝,何需我发慈悲?”姜眠好神色冷漠。

“除非您答应跟霜寒回去,否则霜寒不会走的,主人活不成,剑灵也会随着主人而去。”

“旁人不知主人受过的苦,可霜寒知道,天下无主,主人百岁不到就被迫拔情绝爱,登殿掌权两千年来,天界凡间一片祥和。”

“主人不止一次醉后对我说她的忏悔,霜寒也曾问过她为何不与您说,主人说不想让您烦心。”

“无事。”叶清歌神色淡淡,神色落寞:“本座想问你,本座是不是该放过她。”

看着眼前一脸落寞的人,月老轻声道:“女帝殿下,您的伤.”

姜眠好看着眼前双双叩头的份上,长叹了一口气:“别磕了。”

可霜寒还是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看着双双跪下的人,姜眠好有些不耐。

“自从主人从凡间回来后,便再没有休眠过,处理完政务后便夜夜坐在您的宫殿旁守着您,天亮后又若无其事的回去上朝。”

“除非您肯答应霜寒,否则霜寒不会起来的。”

月老闻言,轻声叹了口气道:“殿下这样问,心里是不是有了答案呢?”

叶清歌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色顺着白皙的指尖滑落,滴在地面上。

霜寒打定主意要死缠烂打,额角被磕破出血也不停。

说罢,她径直往外走。

姜眠好怕她惊扰到铃兰,急忙将人拉起来:“你别跪我,有什么出去说。”

榕树洞门被关上,姜眠好松了口气。

“霜寒求您,就看在主人这般深爱您的份上,可怜可怜她吧。”

毕竟自己还要拿回属于铃兰的仙骨。

仍由伤口溃烂发炎后,便将手臂的肉生生剜下。

她渴望用身体上的巨痛来压制心里的思念。

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剧痛,才能压制她对姜眠好的疯狂思念。

切肤之痛让她时刻牢记,自己曾带给姜眠好的伤害。

“女帝不妨去解开一些您与她的误会呢?”月老说:“明明那花仙的仙骨不是您剥的,明明您杀妻证道是被无极算计,明明您自己的情根早已经被抽除根本不知何为爱,明明有很多误会,您为何不试着去解释呢?”

“解释了便要拿天下大义逼她原谅吗?”叶清歌叹了口气,轻声说:“可到底是本座欠她的,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是本座先骗她的,证道.也是本座自己做的选择。”

“至于仙骨,本座觉得,只有亏欠着她些什么,才会心安。”

“铃兰对她那么重要,她或许会为了铃兰再回来。”叶清歌垂着眸,声音低哑:“本座欠她的太多,这些是本座该还的。”

月老对她这种自我惩罚似的赎罪心理表示不理解。

近来女帝时常会传召自己来与之谈心。

比起谈心,不如说是单方面听女帝的忏悔。

这些话都是女帝压在心里想要对那情劫说的。

 

p;可她又顾虑会将此变成绑架要挟的借口和工具。

所以每每月老劝时,都会被驳回。

“您虽是女帝,但您也是人身肉心。”月老说:“不用事事都这般周全的。”

月老知道自己的劝解无用,只能好言劝慰道:“若您真相思入骨,或许用些外物增进感情呢?” “比如.”

月老话音未落,便被猛地推开的门给打断。

霜寒一脸着急地跑进来,像是没有预料到月老也在,自知失礼的人立马跪下。

“何事?”叶清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月老识趣地站起来,行了个礼便跪安了。

大殿内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霜寒一脸急切道:“主人,仙子从太白山上回来了。”

“什么?”原本神色恹恹的人猛地站起,满脸不可置信。

霜寒说:“那仙子回来了1

得知姜眠好回来后,叶清歌除了每日上朝便又多了一件事。

只是前三日送去的吃食都被原封不动地端回来。

叶清歌并不在意,每日不厌其烦地去送。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送去的羹汤没有再被丢出来。

喜枝试探地将羹汤递过去,已经做好了被丢回来的准备,殊不知这次却被人接下。

“让她进来吧。”

姜眠好搅着碗里的甜羹汤,浅浅喝了一口。

喜枝没有反应过来,端着托盘的手一滞:“仙子,让谁进来啊?”

自从那日霜寒与自己一遍一遍哀求,仙子终于松了口同自己回来了。

尽管回来后仍旧是往日恹恹的模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在床上躺了三天。

今日难得肯出来晒太阳,更难得的是肯吃东西了。

“做汤的人。”姜眠好将汤匙放下,白玉瓷碗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这一连串的反常,惊得喜枝有些不敢相信,即使亲眼看见姜眠好喝了羹汤,又亲耳听见了她话。

喜枝还是不敢相信,她抿了抿唇还想要再确认一遍,就又听见姜眠好的声音。

“这几日包括前几个月的吃食,不都是她做的吗?”

姜眠好抬起眼,说:“今日的汤也是吧,她应该还没走,每日送完都会站在门口。”

喜枝的表情来不及转变,嘴角迅速勾起,立马诶了声。

太过惊喜让她甚至忘记放下手里的托盘,一路小跑地去开了殿门。

诚如姜眠好所说,这几月姜眠好的吃食都是叶清歌亲手做的。

也都是叶清歌亲手送来的。

每每喜枝说去取时,都只是打开门在门口接过女帝亲手递来的托盘。

而送完吃食后,叶清歌也不会走。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喜枝将吃完或者只是动了几口的餐盘递出来。

喜枝会把姜眠好的进食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女帝。

大多时候叶清歌都是安静的听,听完后默默记下。

与之前在太白山上养小草不同。

这次叶清歌不再用纸笔写,而是字字句句记在心里。

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今日睡得安不安稳,或是随口一提想要什么。

叶清歌都会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下次来时亲自带来。

太过兴奋的喜枝甚至忘记问,姜眠好是怎么知道的。

而端着瓷碗的人只是默默垂下眼。

曾经夜夜相拥而眠,做过无数次亲密的事情,早已经将对方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分眉眼都熟悉于心。

真真切切爱过一场的人,就连对彼此的呼吸声都格外敏[gǎn]。

姜眠好自己都觉得可笑,这般大的恨意下,心脏仍会因对方而悸动。

木门被拉开,叶清歌果然站在门口。

人前高不可攀,目空一切的女帝殿下此刻正攥着衣袖。

素来漠然的眼因一点一点出现的熟悉身影挑起情绪。

叶清歌咽了咽口水,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交叠,尾指被生生折断。

剧烈的痛让她清醒,眼前熟悉的身影并未因疼痛而消失。

叶清歌仍旧不敢相信,眼前人真的从太白山回来了。

手里正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甜羹,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姜眠好看着眼前小心谨慎的人,与往日高不可攀的模样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她想,自己应该是唯一见到女帝这般模样的人吧。

二人视线相接。

尽管隔得远,但姜眠好仍旧精准捕捉到了眼前人一点一点兴奋起来的视线。

如深潭死水般的眼,泛起了波澜。

“伤口,还疼吗?”

姜眠好看着她,淡声问着。

这句话像一块石子,让死水鲜活了起来。

叶清歌站在门口,乖乖答:“不,不疼了。”

站在一旁的霜寒怒其不争,忍不住插嘴道:“仙子,您别听主人骗您,她从没处理过自己的伤,仗着自己是不死之躯,就任由伤口溃烂发炎,伤口四周成了死肉后再生生剜下。”

“霜寒。”叶清歌立马呵斥道:“休得胡言。”

姜眠好闻言,轻轻皱了皱眉。

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叶清歌以为是吓到了姜眠好,立马解释道:“眠好你别听她胡说,我的伤已经不疼了。”

看着眼前人紧张慌乱的模样,姜眠好淡淡道:“站着不累吗?进来坐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