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你永远都无法理解 家国被侵
第一百一十章 “你永远都无法理解,家国被侵略,族民被掳掠,这一刻,我们能迸发出的意志1
北戎大军疯狂地反扑着。
一线天山涧并不宽敞, 哪怕是通着的,涉着胸口深冷水蹚渡长达数里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遁逃的北戎骑兵大批被堵在了高山之前,隐隐雷声滚过, 乌云覆顶般涌动着,后方黑压压的朝廷合军气势如虹, 一刻不停歇地狂奔追击猛冲而至。
几乎是一口喘熄的空隙都没有。
北戎战马感受了这种泰山压顶一般的灭顶凶险,躁动惊惶地长嘶乱窜了起来。可人却恰恰相反, 北戎是个极其凶悍的民族,前无去路, 后有追兵, 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骚动挨打了一会儿, 很快就爆发出一声戾懑的嘶喊, 他们提着弯刀反扑了上来。
白刃入肉的扑哧声, 鲜血喷洒,双方都暴怒咆哮着,厮杀血战在一起。
北戎大军疯狂厮杀着, 往各个方向奋力突围, 王庭中军和八部骑兵这个时候拼了命一般地各自厮杀, 混战中连王旗下发出的命令都不管不顾了。
谢辞迅速调整阵势, 汹涌追击而上的朝廷合军迅速包裹住了北戎大军, 大战昏天暗地,一直血战到了中午, 北戎大军才终于呈现支撑不住的趋势。
谢辞一直在巡睃呼延德,王旗乱战之中被竖在了一线天出口的最后方, 呼延德将出口.交给左贤王安翰舒, 他赤红着眼睛提着弯刀, 率军掉头杀了回去。
谢辞顷刻点了一万千精兵,往斜右前方狂追了出去。
谢辞一跃而下,直接落在马背上,一俯冲而下,贺元秦显已经闻讯迎了上来,连同陈珞秦永荀逍,荀逍颜面染血目光涌动。
沿途遇上苏维陈琅等人,后者火速率麾下营部跟上,迅速撒开兵马,横追堵截!
呼延德安翰舒及二人的亲卫战马极快,在听见后方骤然大作的马蹄声之后,呼延德恨到极点,他恶狠狠地厉喝:“谢辞!谢辞!1
那是和西关背道而驰的方向,是以谢辞一开始看的另一边,而那数十骑是分散乱奔的样子的。
因为已经临近中午,疯狂拼杀长达一个多时辰之后,北戎大军始终未有反杀成功之势了。
北戎残部才刚刚溢散出去,谢辞立即驱马登上高岗,一跃立在一线天左侧的峭壁制高点。
北戎王旗重重地震了几下,最后一下,木杆生生折断的声音,整面王旗轰然倒塌,重重地坠落在地上!
北戎大军发出一声惨烈之极的悲嚎,彻底乱了起来了。
冲锋对碰了小半个时辰,双方皆有染血,但呼延德很快就借着冲锋之势,厮杀遁入了乱军之中。
呼延德亲部绽开口子,他迅速后退,口子合拢,疾冲回到一线天,但不利的消息是,安翰舒一头一脸的血痂和汗水:“掘通了,但有魏兵堵着1
谢辞有一种天敌般的直觉,呼延德必然已经突围出去了。
他抓紧弯刀,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呼延德脸上身上新旧伤痕血迹斑斑,恨彻心扉,神色狰狞到了极点。
混战之中,谢辞巡睃到呼延德之际,后者正与寇文韶部激烈厮杀当中。寇文韶是秦陈苏寇四人当中年级最大的,已经五十出头了,硬接呼延德开山劈石般的一击重刀,当场虎口崩裂双臂往下一沉,那弯刀直劈他的头顶,最后关头,一条银枪倏地插进两者之间,谢辞厉喝一声,反手一挑,挑开呼延德的弯刀,救下了寇文韶。
他被护着扑倒在地,呼延德一把推开心腹近卫的尸首,已经被谢辞率人包抄围拢了。
谢辞移开视线,蓦转向右边,最后他目光巡睃到右边与正前方的夹角位置,倏地定在奔逃在最前方的数十骑之上!
山草的枯黄已经蔓延至根部,只余底部很小的一点绿色,长草和碎石滩交杂,这位置没什么树木,天光最亮,落在这块小小的山坡上。
两匹膘健的战马,两个当时最悍勇的战争王者,呼延德眉目狰狞,谢辞沉肃凌然,停驻不过片刻,呼延德厉喝一声,狠狠地厮杀在一起。
他一直掌控战局至今,再度击溃了北戎大军,但只要一天不歼杀北戎王呼延德,就不算赢。
铅云滚滚的天空,漫山遍野的乱兵。北戎大军大乱,现在就像包饺子用力一挤,大部分留在掌心,但几个破口溢了出去部分,正拼命往四面八方四散遁逃,己方的将领正急忙率兵追扑着。
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冲破呢?他们必须做好准备了。
安舒翰说话间冲了出去,带着亲部很快将地面的尸身拖了多具回来,并迅速把染血的骑兵的左衽胡甲剥了下来。
呼延德神色狰狞,他这一生最狼狈的两次,一次荀荣弼所赐,另一个即是眼下,谢辞!
这是难以避免的,但这么散,兜回来的只能是大股,必然有许多的残兵逸逃。
他倏地抬头巡睃四方,神色目光锋锐到了极点:“必须把呼延德找出来,杀死他1
他可不能死!
他也不想死!!
但谢辞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些貌似乱奔的残兵,实际一直控着缰保持再同一个方向。
安舒翰一把攥住呼延德的手:“王!我们不能再等山涧了1
谢辞很快睃视到北戎王呼延德,率军冲杀而上,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个假的!
一枪将这人刺于马下,谢云跳下去掰过脸一看,谢辞垂眸一看,他记性极佳,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只是呼延德身边近卫的其中一人。
“格拉拉——”
安舒翰手提弯刀,长辫凌乱,眉目骇人的凌然。
谢辞长枪一收,接过他的杨木强弓,搭箭上弦,一拉张满,眯眼瞄准正前方的北戎王旗,“嗖嗖嗖”连发三箭,每一箭都准确激射在王旗旗杆的同一位置上。
一直大战到中午,北戎大军终于顶不住了,强悍的部族最后几个联合在一起,只冲着一个方向拼命地冲锋突围,剩下的大范围北戎骑兵终于被杀乱了阵脚,连马都拼了命般疯狂乱冲,根本控制不祝
呼延德浑身湿透,背部脸颊的伤口被流水反复冲杀已经泛了白,倏地听见斜后方再度响起沙沙的急声,他大恨,但奔不出几步,十数支箭矢激射而出,呼延德身边数名近卫再度倒在血泊之中。
“杂种!狗贼1
倏地环视,远眺,秦关率军追击左手边的,不知哪一部北戎兵惊慌乱窜;正前方是袁文钊贺犀庞栎和裘云英等将,全力包抄怒喝着包抄大揽,不少北戎骑兵奔到山边,弃马连爬带滚攀上山边的密林。
呼延德眉目一刹狰狞可怖,脸颊抽搐了几下。
彼此山密林深,双方都已经弃了马,刷刷冲在长草枯黄的山林之中。
他一眼就锁定在奔逃在最前方、两名兵士紧紧并排呈护卫之势的中间那骑,灰蓝色的普通骑兵甲胄,格外健壮的背影,正在全力打马。
呼延德等人竭力狂奔,一路往前急遁,攀过山岭冲过冰冷的河水,最终在王谷岭往东五十里左右的一个山坳,被谢辞成功追上了。
“呼延德在那边1
呼延德立即掉头了。
只要率着王庭中军抵达西关,那里还有着十万北戎精锐。退一万步,他即便退回草原,依然还是戎国的王,休养生息之后,依然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怎么样?”
他自负天资过人,雄图伟略,虽少年遭遇荀荣弼的重挫,但不得不说,他该学的都已经学到位了,甚至很多地方还要青出于蓝。
细作、情报、离间、煽动、制造时机,强悍入侵,船、器械,战时民心基储建立战略纵深,呼延德每一步每一策都可圈可点,而他麾下的北戎大军战力亦当世强悍,原来也绝非所谓人心各异的朝廷合军可以抵挡的。
呼延德父亲不得老北戎王喜爱,而呼延津本身也有嫡妻和不止一个子女,他回归王庭之后,却不仅从压下了一众异母兄弟,甚至越过老北戎无数的子孙,被确立为老北戎王传位的继承人。他接掌王位之后四方征战连打带拉,战服攻心,将整个戎国高度统一了起来,他确实有他的非凡能耐。
所以呼延德怎么都接受不了,他竟然大败于人心各异的朝廷合军之下,并且走到今日的穷途末路。
谢辞淡淡道:“一个寡廉鲜耻无忠无义之辈,教出的自然是这么一个学生。”
失败,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他目中有几分讥诮,也想起了荀荣弼,那个他曾经视之如父的男人。
“你永远都无法理解,家国被侵略,族民被掳掠,这一刻,我们能迸发出的意志1
谢辞从来都不认为,战局走到今日今日,是他一人之功。
他的父亲、兄长、庞淮、高鸣恭、闻太师,甚至冯坤最终也算一个,这许许多多,牺牲在天未明,或奋战到如今,乃至这千万普通兵卒迸发的士气。
前仆后继,不过为保家卫国而已。
谢辞也没有废话,“铮”一声雁翎细刀出鞘,他很快将呼延德杀死了。
尸身倒伏再碎石滩的黄草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谢辞没有再看一看,陈珞谢云等人迅速抽刀解决了剩余的王卫,他快步转身,出了密林,翻身上马。
谢辞下令收兵折返,战马撒开四蹄,疾速奔跑在折返一线天战场的路上。
这里距离颇远,离得远远,望见硝烟弥散和乌云纠葛在一起,瞩目又明显。
谢辞望着一线天,想了冯坤,心绪不免复杂,但他知道他其实应该要救冯坤去了。
想镇武军归心,挽救冯坤是最好的法子。
另一个,于情于理,不管冯坤是什么想法,他最后率兵堵了一线天是事实,他就应该援救他。
但谢辞根本顾不上这些东西,当时得讯他立即传话给镇武军,范东阳带着一部分的数万兵马急忙赶过去。
但之所以一线天是北戎的唯一选择,是因为这一大片群山连绵,需要绕道很远。
算算时间,范东阳绕过去怕已经晚了。
也不知冯坤怎么样了?
那二万镇武军遭遇这么猛烈的冲杀,只怕活下来的不多了,只是不知道,冯坤在不在其中。
只是他想起沐贵妃,也不敢说什么。
他终于有暇分神,立即吩咐陈珞和谢云:“你们俩,马上绕过去看看。”
一个率兵,一个轻身,现在就去。
陈珞和谢云对视一眼,两人立马应:“是1
再说冯坤那边。
一线天其实很早就被掘开了,唯一的一条活路,蜂拥而上的北戎兵刀掘手搬疯了一般竭尽全力,很快就把匆匆筑就的工事挖塌,汹涌的水流一冲,很快推开了。
弯弯的支流哗哗淌出去,而山涧之后,猎猎的秋风呼啸而过,黑压压的魏军出现涧水之后,最当先,一名艳丽凌厉的黑甲男子青披在迎风翻飞。
北戎骑兵潮水般冲了出来,顷刻厮杀在一起,白刃见血,你死我活。
这个坳口地形极其复杂,有山涧,有河流,有陡坡,有悬崖,喇叭状起伏延伸。鲜血很快把地面染红了,人为加深过的河流有北戎兵扔掉弯刀跳下去,魏兵追扑上去一刀子,在河流挣扎翻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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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冯坤单手持剑,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的感觉,少年时期一桢桢掠过,那时候的父亲、母亲,玥儿,都好好的。
殷罗天天跟出跟入,让他十分嫌弃。
但殷罗为了他,最后成了一样的阉人。
鲜血喷洒在脸上,少时他说想从军,父亲带他登上长垣俯瞰过塞外,城头金戈铁马,井然肃杀。
一线天这头的厮杀极其激烈,所有人都拼命地杀杀杀!身边的镇武军越来越少,最终冯坤重重地倒在山岩之下,他挑断了一名北戎将领的咽喉,对方在他胸膛至腹脐留下一道竖直的伤口,鲜血喷绽而出,迅速染红他的脸颊和深黑色的铠甲和里衣。
混乱模糊中,他听见殷罗撕心裂肺的厉吼声,殷罗被七八个北戎骑兵武将围攻,他杀倒的一批想冲过来,又迅速围拢上去一批,箭矢如飞蝗般扑向他,殷罗被逼到了悬崖之侧,冯坤张了一下手,竭力想过去,但他已经动不了。
最后一刻,忽听见纷踏的脚步声,有人自头顶的山岩上飞跃下去,冲向殷罗被逼下的悬崖方向,其中一个长挑娇小些的飞跑过来这边,翻了几个人,最后一扯压在他脸上身上的北戎兵尸体, 冯坤喘熄着,竭力定睛一眼,柳眉杏目鹅蛋面庞,一双暖褐色的眼睛顾盼有神,跑出了一头一脸的热汗,黑色精甲在身。
是顾莞。
荀逊败露之后,顾莞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飞马冲进战场之中,去通知朝廷大军,把已经暴露出来的荀逊的人给立即清理掉。
做完了这些之后,一行人紧赶慢赶气喘吁吁。
顾莞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冲出之后,离得远远,便见一口摔落在地的紫檀木匣子和破碎的红嫁衣。
两者已经被连番的马蹄军靴踩踏得七零八落。
顾莞心一跳,她已经接到一线天的消息了,镇武军,冯坤?
她挺诧异的。
但她想了想,当下决定去救冯坤。
不单单因为镇武军。
实话说,冯坤挺戳她的,而到了今时今日,过往的旧事算一笔勾销了,毕竟冯坤从一开始对他们,就是摆明车马要利用,而他们有所求,最后也得到了,这算是交易,并不是受害者角色。
两度驰援,借她嫁衣。
冯坤不是多好的人,也有自己的目的,但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就冲着这两次的驰援和当初那件美得像金孔雀一般的嫁衣,顾莞觉得自己就该走这一趟。
她把地上已经被泥污了的红嫁衣捡起来,抽出干粮的包袱皮把它包裹起来打个结背在身后。
但愿冯坤还在。
两军血战冲刺过,生死一线经历过,也但愿他活而不知其味的殉情念头会打消。
顾莞赶紧翻身上马,一声令下,一行人火速往一线天另一边绕过去。
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还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顾莞一行是从山坡上飞冲下来了,离得远远,就望见了最大的一团人,被飞蝗的般的箭矢和围攻逼退至悬崖边缘的浑身浴血的殷罗。
殷罗一跳下崖,七八名杀得血热的北戎兵将跟着跳下去,其余的一哄四散,蜂拥奔逃。
顾莞睃视一眼,没发现重要的北戎人物,后方一线天口的北戎骑兵艰难攀爬,滚冲下来的也不很多,她就不管了。
“赶紧!快快快,在那边——”
谢海谢风等人一踩马镫飞跃而去,冲往悬崖方向,俯跃而下。顾莞没看见其他熟人,但殷罗在,冯坤肯定在。
她赶紧俯身,翻找地上倒伏的尸体,一直翻到山岩底下,一扣一个北戎兵尸首肩膀一翻,终于找到了冯坤。
冯坤双目半睁半闭,白皙阴柔的面庞被鲜血染红,躺在血泊里,身受重伤。
顾莞赶紧扯下她身上的药包,赶紧给他临时止血,不然人马上就该断气了。
冯坤睁开眼睑看了她一眼,又垂目阖了下去。
他真的幸亏遇上顾莞,顾莞专业学过医的,不然他今天就死定了。
冯坤半昏迷,但意识还有,他感觉顾莞给他割开铠甲按压包裹,肩上,背部,大腿上,最后还有额头,将他翻来覆去,力气挺大的但动作麻利轻柔。
最后她高兴地说:“血止住了1
急救算完成了,不过得赶紧送回医营里去,不然她也不敢保证什么。
天空乌云滚滚,一场秋雨很快就要下来了,光一个失温已经让岌岌可危生命拉成直线。
她大声喊:“快!轻伤员,没负伤的,赶紧把受伤重的背起来,我们到那边1
她睃视片刻,赶紧往一个朝南倾斜的崖壁方向一指:“谢梓!快,快马回去,拉帐布和军医药物来——”
她盯了一线天口子一眼,口子连攀滚下来的北戎兵都停歇渐稀到到不见了,料想必然是谢辞那边已经把战况和战场全面遏制住了。
顾莞赶紧拉冯坤坐起,把他往肩背上一扛,蹲马步,背了起来。
冯坤已经清醒了,就是没有力气,他一僵,下腹贴上顾莞腰背一刹,他下意识就绷紧了,丹凤目一睁脸色难堪,但顾莞吐槽:“哎你比谢辞还重啊1
她背谢辞的当年,谢辞还年少。
不过将两人并论在一起,显然在顾莞心里两人是没啥差别的。
因为位置的敏[gǎn],猝不及防消失,冯坤不禁笑了起来。
紧绷,其实未曾,他失血过多,声音沙哑暗沉,低低哼笑了两声。
他垂眸看着顾莞,女孩的耳廓粉白圆润,头发乱蓬蓬的,半脸颊的尘土黑灰,不过手很干净,刚才给他止血之前匆匆用水囊的水冲了几次。
他回忆了一下,顾莞好像从来都没害怕过他,不管是他掌印摄权,他们危在旦夕,还是他剥冯茜的皮,还是后来的种种交涉宫变和借兵。
她紧张,恶心(冯茜),胆大,恳求,唯独没有害怕,她对他态度从来都没变过。
他垂目瞥她的时候,顾莞正费力想爬上坡,谢凤他们已经去帮其余伤员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她走了几下哗哗泥沙下来人也滑下来,她赶紧扎马步稳住,龇牙咧嘴绕另一边远点的地方上去。
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还和他说话,“你别笑,别死了啊1
秋风冷冷地吹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冯坤其实并不在意死不死。他未曾刻意想过自己日后如何,但他已经失去了奋斗的动力,灭了老皇帝满门,索然无味,感觉空荡荡的。
他不是没想过自刎相伴,生与死于他差别已不大,安置好范东阳等人,他心事也已了。
秋风索索,他身体渐渐感觉凉,听顾莞让他挺住别死,他哼了一声,凌乱的长发几缕披散下来,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有一种破碎阴柔的美丽。
别死吗?
他怔怔盯着秋风萧瑟的山野半晌,鲜血染红,黄草枯荣败伏随风索索而动,冯坤忽哑声问她:“若谢辞死了,你会如何?”
啧,这个问题真的太那啥了。
不过顾莞虽不爱听,但问的是冯坤原谅他了,她想了一下:“殉情肯定不会的,如果他活着,也肯定不会愿意我这样。”
“我大概会做一些他想做的,我想做的事情。”
身后冯坤的喘气声很重,声音也很低,顾莞担心他昏迷过去还说得挺认真的。
深秋的风很冷,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了。
顾莞语调有一点轻快,带着慨叹:“他毕生致力海晏河清,我便走遍繁华闹市,乡野村镇,替他看上一看,再告诉他。”
她小声说:“她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冯坤没吭声答她。
顾莞想了想:“等你老了,我给你送终吧。”冯坤很戳她,出兵和婚服,还有今天,她觉得自己当日借兵的时候称了表妹的名,也不能光占便宜。
冯坤气笑了:“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顾莞也忍不住笑了:“对啊,但我有孩子,儿子,女儿,到时候让他们替我做咯。他们到时拜祭,就喊你表舅父好了。”
冯坤嗤笑。
只是儿子,女儿,他咀嚼着这两个词,唇齿淡淡苦涩,他永远都不可能拥有。
冯坤许久没出声,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顾莞吭哧吭哧爬上一个斜坡的时候,站着喘了一小阵起,继续往前走的,风拂动冯坤碎发,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对谢辞俯首称臣。”
这也是他今日所为的一个小原因。
高傲如冯坤,绝对不可能。
说这话的时候,暗哑的声音又重新有一种锋锐。
顾莞嗐了一声:“谁说一定得对他俯首称臣呢?”
真是窦娥冤,谢辞从来都不爱别人对他俯首称臣,更甭提跪拜他了,就算以后真到了这一天,估计他都得适应好一段时间。
这只是实现理想的一种手段而已。
承载了好多东西呢。
“当皇帝好累好累的,”真不是矫情,想当一个心目中的皇帝,没有太重权利欲的人而言,这真的是负担,“他还那么多战伤呢,得好好保养,等老了我还想去看大好河山呢。”
她吐槽。
说的居然还真是真情实感的。
冯坤嗤笑一声,真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懒得搭理她,任由她嘚啵嘚啵说了好一会儿,不吭声,闭上眼睛当听不见。
顾莞很快说不下去的,那边南崖看着近,走起来挺远的,她吭哧吭哧爬坡,冯坤的手越来越冰,她嘴里轻快,但心已经提起来了。
她越走越快,希望谢梓快些回来啊!
不过好在,她刚刚攀到南崖前的平坡,便听见闷雷一般的急行军声音。
顾莞他们轻车简行,直接翻山过来的,他们连马都弃了,所以快。
范东阳率数万大军驰援,走不了这种捷径,绕了很长才绕过群山,没有舆图还撞了一段才直奔这边,终于赶到来了。
隆隆的马蹄声急促到了极点,离得远远,望见镇武军的军旗,顾莞大喜过望!
再近一点,往见范东阳的战马和身影,两人都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范东阳急切地往这边狂奔而来。
顾莞赶紧大喊:“快!我们在这边——”
作者有话说:
饭盒发了,不过是给呼延德的的,不是冯坤。今日之前,冯坤确实有死志的,但现在应该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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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