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到了比演技的时候了
第四十七章 到了比演技的时候了
项晓芽一行人朝郁江望去, 便见得这位刻薄脸的男人此刻满脸不屑之色。
“这世上还没听说过有哪种作物可以改善盐碱地,便是前任国师也只说唯有洗盐之法能有此作为。”
“而且,你说自己能够培育出这等神奇的种子, 呵……你不是被几个凡人回了仙体, 从此以后再也使不出仙术了吗?”
看着这位青年脸上毫不遮掩地挑衅, 项晓芽微微一笑。
确定了,这家伙的少卿之位肯定是走关系走出来的,正常人可干不出这种不过脑子的事情。
他是看不到自家的小妲袂,还是觉得南夜瑾蠢到会被人骗?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像这种脾气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让自己立人设的好炮灰。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回答不出来?呵, 我就知道……”
郁江露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 他的手里正得拿着一个装了种子的布袋子, 伸手抓了一把‘调和49’的种子在掌心用力碾压之后, 随后嗤笑一声,就将手心里的那一大把种子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了一边的田地里。
“不过你也挺舍得下功夫的,竟然用金箔裹着草籽, 不过你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这些东西能发芽就……”
“放下1
项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任何与她接触过的,都会说那是一位性格和善脾气柔顺且善良过头的仙人。
郁江心中一颤,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说着,他一边朝后倒退,一边让种子从自己的手心里流出,掉落在田埂之上,脸上的表情更是写满了挑衅。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放下种子袋……”项晓芽面无表情的说道:“妲袂,砍了他的手。”
“别担心,没有洒出去太多。”
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项晓芽接过那个种子袋,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南夜瑾笑道:“多谢。”
只不过这位神农娘娘的底线和寻常人相比,有些微妙罢了。
那种子袋并没有并没有合口,他这一抛之下,金色的草籽便如同星屑一般倾倒而下。
“三。”
郁江眼神阴沉了下去, 手里的种子袋攥紧,不仅没有放下, 反而冷笑着又抓出来了一把。
项晓芽冷冷地看着郁江, 脸上的所有温和于柔弱全部消失不见。
可是,这样一位脾气好到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一下的神农娘娘,却说出了‘砍掉他的手’这样凶残的话,一时间知晓她在杨树村所作所为的人们,都有些震惊。
项晓芽表情也没有之前那般冷漠,而是叹息了一声。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夜瑾就已经转过身,朝着项晓芽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南夜瑾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挪回到了郁江身上。
“王爷来得挺巧的。”燕军师这时候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了南夜瑾的身边:“我还以为你这些日子都要留在西关军大营呢。”
项晓芽下意识的想要去接,但是有人先一步抓住了那个种子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撒出去的草籽重新装回了种子袋中。
“雍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你这么不想我接触这些种子,该不会是担心我这个司农寺的少卿看穿你的小把戏,让你名誉扫地吧?”
杨树村之人害她毁掉了仙体,从此只能拖着比凡人还不如的身躯苟活在人间,她却是毫不计较自己的损失,反而一心一意的帮助杨树村脱离了困境。
看来,仙人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只是端看你有没有触到她的底线而已。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项仙子对于这些种子的重视,她是司掌农事的仙人,会这般在意种子甚至因此发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郁江感觉有一根冰冷的丝线缠上了自己的手腕,他再也顾不得,手里的种子袋随便一抛,同时喊道:“不就是个破种子吗?搞得天上有人间无一样,放下就放下……”
“二。”
她完美的符合了人们对仙人品质的幻想,甚至觉得她比他们认知中的还要善良和宽容。
说完,她便转过身,走到了放置种子袋的车架前,将它小心放下。
“我无事,只是……”她抿了抿唇,眼神在面色大变的郁江身上略过,随后摇了摇头:“妲袂曾与我说,司农寺也负责黎国上下的农事,这位少卿的所作所为,让我很是失望。”
项晓芽平静地看着郁江手里的种子袋,轻轻报出第一个数。
“不过是一包草籽而已……就算我不放下,你又能如何?”
然后,那个小小的布袋子被来人送到了项晓芽的手中。
项晓芽的声音不带情绪,但是眼睛却合上了一半。
“郁少卿,咱两去旁的地儿聊会儿天吧。”
郁江心下大骇,不由瞪大双目,想要挣扎却又毫无办法,只能被阿珈硬生生的拖走了。
“这些种子数量有限, 培育不仅消耗大量的物资还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它们经不起你这样的浪费。所以, 放下种子袋,我可以当做这是一场误会。”
南夜瑾后退了一步,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这才对项晓芽道:“项仙子可有受惊?”
“什么?”
“王爷,我……”郁江见状心中焦急,正要继续喊话,一边的阿珈就走上前来,十分自然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同时也捂住了他的嘴巴。
“遵命。”妲袂看向郁江,杀意毫不遮掩。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项晓芽眉头倏然蹙起。
“把这些种子放回原处。”她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和。
郁江的面色煞白一片,但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您不是在西关大营那边么?呵呵……对了,之前一直没能见到您,所以没来得及向您道谢。还有就是,我家阿姐在我离京的时候托我给您带一份信,您看要不我这就回去拿给……”
“马非常的钱粮官死了,军营那边正在哭天抢地找凶手呢。”南夜瑾轻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讥讽:“我懒得陪他们演下去,就出来散散心了。”
燕军师笑道:“张家算是没落了,若是换了从前,马非常可没胆子对自己的小舅子下手。”
“军师打算何时回去?”南夜瑾没有接话,而是慢悠悠地说道:“我书房里还堆积了一堆要事等着你处理呢。”
燕军师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去。
“那是你的活,休想又甩到我身上1
“我没时间。”南夜瑾敷衍地说道:“我还要追求项仙子呢,现在的我为了爱情茶饭不思神魂不守,哪儿来的精力处理事务……对了,我还从未追求过他人,怕是做的不够好……要不,燕叔你整理一下当年你追岳夫人的经验,给我做个参考如何?”
“你小子够了啊1燕军师咬紧牙关,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南夜瑾看了他一眼,表情没有什么波动。
燕军师嘴角扯了扯,一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张开口,嘴唇快速的蠕动着,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追求一个人讲究的是诚心诚意,你要演就演得真实一些,那位项仙子性格不错,就算你有哪儿出了错,她也不会怪罪你的。”
“项仙子的确心胸宽广。”南夜瑾也用唇语表示赞成:“所以,要如何开始表达我对她的追求呢?”
直接送大礼的话倒是省事又张扬,可未免有些太虚情假意不用心了。带她出去逛街吃饭的话看起来是亲密了些,可依照如今地里这种情形,项仙子未必会答应……
燕军师脑袋更疼了,不过想到眼下的情况,确实需要营造出自家王爷铁树开花色令智昏地形象,便说道:
“这样吧,成型的套路我是不能给你用,但是基础的经验还是能给一些的。这追求一个人呢,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和对方又共同的爱好,不如你从这方面下手看看?”
南夜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说完,他便迈开腿朝着项晓芽的位置走了过去。
燕军师一愣,连忙跟上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她喜欢的事情。”
南夜瑾很快就来到了项晓芽的身边,高大的身躯站在距离她大约半米左右的距离,一双美目怔怔的盯着她瞧。
项晓芽保持着微笑,轻声问道:“王爷有何要事?”
南夜瑾眼神暧昧,声音缠绵,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拉住了项晓芽的衣袖。
“项仙子,我们一起种地吧。”
项晓芽:你他么有病?
“仙子……可是不愿?”南夜瑾已经成功入戏,此刻面上的神情三份羞怯三份忐忑四份期待。
虽然心中已经被问号填满,但是项晓芽还是记住了自己此刻的身份。
她立刻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一个好苗子一般,开心的点了头。
“怎么会呢?王爷能够亲自下地体察民情,这事一件好事。既然你有心,那我自会不遗余力的教你。”
她说着,便将一边车架上靠着的锄头递给了南夜瑾。
“那么,我们就从最基础的锄头如何使用开始学起吧。”
“麻烦仙子了。”南夜瑾微笑着,接过了那柄看起来就有很多人摸过的锄头,乖乖的跟着项晓芽朝一边的田地走去。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燕军师。
燕军师的眼神挪到了天空,看着上面的白云,感慨道:“今日天气不错,这云既能遮挡太阳,又不至于阴沉沉,是个下地的好时间。”
妲袂冷着一张小脸,轻哼了一声,便主动走到车架前拿了一个小布袋,小跑到项晓芽那边,开始跟着一起锄地了。
孟管事面容僵硬地看向阿雾:“阿雾,咱们接下来……”
“王爷都动手了,我们……也下地吧。”阿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唞着拿起了一边的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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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夜瑾忽然现身云儿庄究竟有何目的,项晓芽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不过他虽然出生贵胄,但是干起农活来却并没有半点不适。虽然锄头挥舞得更像是武器,可项晓芽说出的间距和深度,都能十分精准的把握。
对这样的学生,项晓芽满意极了。
“这个种子的发芽率在九成左右,因为数量有限,所以每个坑洞里我们大约要撒上这么一小撮。”项晓芽拿着一个装着调和49的袋子,和南夜瑾仔细讲解道:
“这么一小撮有二三十粒左右,它们长大后根茎会迅速的扎入土地里,然后吸收土壤之中那些杂物,将其储藏在体内进行二次化学反应,最终达成清理土壤的目标。”
南夜瑾看着项晓芽指尖捏着的金色种子,也伸手在布袋中掏出了一小撮,然后蹲下`身子,耐心的将它们撒入自己挖好的坑洞之中。
“接下来盖土。”项晓芽说道:“不用盖太厚,大约有个半寸就行,太厚了不利于种子发芽。”
“嗯。”南夜瑾照做完,慢慢起了身:“接下来,是不是要浇水了?”
项晓芽点了点头:“下一步的确是浇水,不过云儿庄距离最近的水源还有一段路程,等佃户们将种子种下去之后,在安排人统一运水,在一起浇灌会比较省事。”
南夜瑾闻言,看向了四处地里的佃户们。
“人手还够用吗?”
“目前没什么问题。”项晓芽笑道:“这些佃户一个个都是种田好手,孟管事的安排也得当,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很快就可以准备下一季的玉米种植了。”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了自己今儿得到的新装备,脸上的笑容又真实了几分。
“今年的玉米产量应该会比往年要高不少吧。”
“辛苦项仙子了。”南夜瑾目光在项晓芽的笑容略过,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回报于你的?”
“回报?”项晓芽一愣,随后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些苦恼。
南夜瑾点了点头,目光清明而真诚:“项仙子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推搡。”
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话,他又加了一句:“无论你要求什么,只要我有的或者能给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项晓芽内心激动,但是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垂下眼,作思索状,脑海里疯狂的清点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首先第一个冒出来的字,就是‘钱’。
项晓芽可太缺钱了。
她现在的吃穿用度全部是南夜瑾提供,虽然从生活水平来说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但实际上她算是身无分文,离开云儿庄连个炊饼都买不起的那种。
这儿已经不是末世了,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和南夜瑾的合作不可能持续一辈子,等他解决完西关的事情跑路之后,自己能够适应回去杨树村啃白粥窝窝的日子吗?
所以,必须要屯钱,最好是一笔能够让自己衣食无忧的小钱钱……
问题是要多少呢?要多了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形象,可要少了的话自己肯定会后悔。再说,南夜瑾这么好的甲方虽然是百年难得一遇,但是这次合作很大概率只是一锤子买卖,如果不趁机多捞一点,以后肯定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项晓芽正装模作样地衡量着自己概要多少钱呢是呢,只是还未下定决定,就看到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王爷。”封崖对着南夜瑾抱拳行礼,道:“鹤公公找您有事。”
南夜瑾眉头微挑,目光落在了项晓芽的身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让他等一等,我正在与项仙子商讨要事呢。”
封崖听言,下意识的看向了一边的项晓芽。
不知为何,项晓芽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有些古怪,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说不上恶意,但绝对不是善意。
南夜瑾把这样一个明显有问题的人放在身边,是打算钓谁的鱼呢?
“你若有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谈。”项晓芽微微一笑,十分体贴的对着南夜瑾道。
“任何事都没有项仙子你重要。”南夜瑾笑道:“我近日怕是有些忙,恐怕不能如之前那般频繁地来寻你了。”
是我的记忆出了岔子吗?你什么时候频繁来找我了?项晓芽心中腹诽,面上不动声色。
“唔……既然如此,那我再想一想吧。”她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看向南夜瑾。
“我想好了。”
“仙子想要我做什么?”南夜瑾温和的看着项晓芽,目光暧昧得能拉丝儿。
“你不用回报我。”项晓芽却摇了摇头,轻笑道:“毕竟,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说完,她看向这片土地,目光比南夜瑾看自己还要温柔而缱绻。
“而且,我这次帮你也不是为了你的回报,毕竟你之前救了我一命。现在的话,我只是想要这些百姓能够吃饱饭,仅此而已。”
空气静默了一瞬,随后,南夜瑾发出了无奈的叹息声。
“项仙子总是这样……唉。”他看着项晓芽的侧脸,似是无奈又似是敬佩:“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但是没关系,相信总有一日,你会看到我的真心的。”
南夜瑾应该是第一次说出这种台词,虽然很努力地装作深情,但项晓芽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有一些别扭。
她抿着唇,努力控制自己不笑常
“你我仙凡有别……”
“我愿意用一生来证明。”南夜瑾‘急迫’地打断了项晓芽的拒绝的话语,神色间带着一丝可怜,哀求道:“仙子,我并非那些玩弄女子心意的卑劣之人,我对月亮发誓,我绝对不会骗你。”
大白天对月亮发誓,你演戏能不能有点讲究?项晓芽苦笑一声,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和南夜瑾的距离。
“王爷有要事在身,我便不留你了。”她对着南夜瑾颔首事宜后,转身就拉上了眼睛里写满了迷茫的妲袂,匆匆离开了这边。
南夜瑾下意识的迈开一步,像是要追上去一般,却又很快停了下来。
他注视着项晓芽离去的身影,觉得自己有必要让阿珈提醒一下阿雾,尽可能的给这位喜欢在田地之中走动的仙人准备些方便行动的衣裙才行。
这念头一闪而过后,他又垂下头,脸上带着两分为不可查的沮丧。
“王爷……”封崖抬起头,有些犹豫的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项仙子与您毕竟……”
“你不懂。”南夜瑾长叹一声,将锄头丢给了封崖,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等你哪日遇到心爱的姑娘时,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封崖没有回话,抱着锄头默默地跟上了南夜瑾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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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庄到底是有几百亩土地,哪怕是庄子上的佃户们一同忙活,也花费了近一天的功夫,才将所有受灾的土地都种上了调和49。 就连浇水的活计也因为天色太晚,不得不调到了明日再继续。
对此,孟管事似乎有些被下了面子,在项晓芽离开之后,对着那群佃户发了好大一通火。
妲袂一直想不通,毕竟在她看来,孟管事算得上是云儿庄最大的管理者,为何却要表
却要表现出这样一副欺软怕硬地模样呢?
这种问题她不觉得自家善良过头的神农娘娘会知道,便在项晓芽睡下之后,悄悄问了阿雾。
阿雾是南夜瑾的下属,南夜瑾那么多心眼子,她肯定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本来准备歇息的阿雾听了妲袂的问题之后,不由笑了起来。
“摇光君可知,这云儿庄的人虽然名义上是佃户,但实际上已经被奴役了好些年头。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被人颐指气使的对待,你若是气势弱一些,他们怕是就要生出些不好的心思来了。”
这个云儿庄可是那些家伙专门给自家王爷准备的礼物,里头的佃户怎么可能会是脾气好的寻常百姓呢?
“可是,那些有问题的人不是已经被剔除了吗?”妲袂皱紧了眉,她自己还下手了好些个漏网之鱼呢。
“是啊,哪些真正参与进去的人已经处理了,但是摇光君,这世上沉默无为才是绝大多数。”阿雾耸了耸肩:“你看,我们处理掉了不少人,可哪些佃户中有谁站出来反抗过吗?没有,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对于自己的邻居或者亲人、朋友被拖走没有任何一点表示。”
“不仅如此,这些人里还有不少人做了告密之人,不然我们也没法这么快就掌握住所有人的信息。”
妲袂有些目瞪口呆,她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项仙子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所以她身边的人就必须有个‘坏人’才行。”阿雾看着眼前摇光君呆愣愣地模样,忍不住手痒痒的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恶念是人之常情,只要能够压制它们不随意滋生,是不需要到达动刀动枪的地步。不过摇光君接受的教育和我们不一样,怕是对你来说,面对潜在的威胁之时,唯一的做法就是将其彻底抹除吧。”
妲袂想了想,觉得阿雾还真没有说错。
从小到大,师父教她的都是如何发现威胁,然后解决威胁,对于这种‘人之常情’范畴的恶意该如何应付,确实是半点没有教的。
正如阿雾所说,娘娘是那般善良之人,她仁和、宽厚,不计较他人对自己的伤害,脾气好得像极了面团,谁都能咬上一口,谁都能拿捏一下。
这样的娘娘或许只有在面对农事相关的时候才会稍微支棱那么一下,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那种仙人的模样。
妲袂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却有很明白,她家娘娘就是这样的脾气。
如果逼着娘娘狠心下去的话,她会不开心的吧?
妲袂低着头,手指在背后搅动着自己头发的尾巴尖儿,脑海里思绪逐渐沉淀了下来。
或许,自己要学学孟管事那样,娘娘脾气软乎,那自己就凶狠起来。那些勉强娘娘的事情一旦发生,就主动替娘娘回击。
可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自作主张,娘娘会乐意吗?
妲袂越想越觉得纠结,她是在是不擅长思考这种事情……
或许,这就是为何国师身边还需要一个廉贞守护的关系吧?摇光善武,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功之中度过,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妲袂必须承认,在处理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上,自己的确很失败。
妲袂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阿雾……如果我想学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应该去请教谁呢?”
廉贞不可信,虽然她没有证据,但是廉贞那家伙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保护娘娘。
所以自己要支棱起来,娘娘不凶,那换她来凶!
“我记得摇光君你是腊月的生辰吧?”
阿雾托着腮,笑眯眯地说道:“你是历任摇光之中年纪最小的继任者,实话说,整个上京都没有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会成为最新的摇光……”
“十二。”妲袂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十二岁了。”
“额……好吧好吧,其实十一岁和十二岁也没有什么区别。”阿雾耸了耸肩:“不瞒您说,从先国师插手暗卫营的训练之后,我们这些暗卫正式接受工作的时间都上调到了十八岁。”
而眼前的摇光君……在他们那儿甚至只能算是小学刚毕业的年纪。
想到这儿,阿雾有些感慨道:“在‘毕业’之前,我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武功、四书五经、机关毒药……总之,按照先国师的话来说,我们这些是按照独当一面的‘特工’来培养的。”
“我们的学习不是按照师承,所以接触的很多,前辈们也乐于分享自己的经验。所以我们懂得自然会比你多一些,这是我们这种学院式教育的优秀地方。”
“但是国师府的传承是师徒值,你自小就跟随前任摇光君学习,你所知道的所会的都是前任摇光君教给你的,而他过早的离世,不得不让你一个小孩上位……”
在上京,对于这个新上任的摇光君,大多人是不愿意接触,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疯子,她像是一柄没有鞘的武器,也不懂那些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更没有成型的善恶观,惹了她是真的会死。
面对这样不稳定的人,所有势力的打算都是有多远就离多远,这样也更加造就了摇光君的格格不入。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接近这样状态的摇光君,这世上总是有人认为,年纪小又没有长辈庇佑的疯兽会被感化,从而成为他们手里言听计从的狗……但毫无疑问,所有这样做的人都失败了。
“你们为什么总是要强调我的年纪呢?”妲袂皱着眉,面露不解地看着阿雾。
“我并不因为年纪小所以就比你们弱,你们很多人甚至都没法在我手里撑过三招。”
说到这儿,妲袂又默默地低下了头,表情有些难堪:“好吧,我确实没有做好摇光的职责……现在遇到的很多情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会比较合适。”
“这样吧……”阿雾叹了口气:“如果摇光君你想要学这些东西,不如就从最开始的观察学起吧。”
“孟管事、我、阿珈、庄子里的那些打下手的,乃至王爷本人……你要先学会思索大家行为举止背后的含义,然后再……”
阿雾的话还未说完,身前的妲袂忽然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屋里瞬间寂静下来,隐约间似是有一阵细微的哭泣声在空气中飘荡着,在夜色里让人后背脊一阵发寒。
“娘娘哭了……”妲袂神色一肃,身影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屋中。
阿雾也急忙起身,朝着旁边的主屋走去。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又轻手轻脚地步入里屋,绕过那扇屏风后,便看到了床前半跪着的摇光君小小的身影,以及床上躺着的那位苍白无力的仙子。
项仙子似是被噩梦魇着了,眉目微微蹙起,眼角还留有泪痕。
喉咙间,也时不时发出一些含糊不清地呓语。
“……别怕…我会种…”
“吃……饿不死……”
“养活你们……别死……”
“娘娘,醒醒……”妲袂伸手轻轻推动了一下项晓芽。
项晓芽身上的一切反常瞬间停了下来,妲袂见状,又小幅度的推动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一次,项晓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就着月色,妲袂和阿雾看到她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你们……怎么在这儿?”项晓芽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还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我们听到您在哭……”阿雾犹豫了一番,还是担忧地问道:“您可是做噩梦了?”
“没有,只是梦到一切过去的事情而已。”项晓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目光看向床边的两人,笑道:“抱歉,能给我一杯热水吗?”
“啊,我这就去龋”阿雾连忙应道。
项晓芽又看向妲袂,眼角含着泪,表情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可是吓着你了?”
妲袂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没事。”项晓芽苦笑一声:“谢谢你的关心。”
神农娘娘明明是笑着的,但是眼中的情绪确实那样的悲伤。
有人伤害了她,自己却一无所知,甚至无能为力……
妲袂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问道:“娘娘,如果我变成了很坏很坏的人,你还会要我留在身边吗?”
发生什么事了,为啥自己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起来,就发现她家小孩口出暴论?是自己这一觉睡了n年导致小孩黑化了吗?
项晓芽努力保持镇定,尽可能的温和问道:“你为什么要变成很坏很坏的人?”
“因为,宝贝必须要有凶兽守护。”妲袂的目光很清明,应着月色,甚至给人一种在闪闪发光的错觉。
“娘娘不会用武器,所以,我不能做武器了。”
她想明白了,她的仙人不是师父守护的先皇后娘娘,她家神农娘娘的脾气,注定不会成为使用武器的人,那就换一个思路吧。
“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很坏的人,也可能会变成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但是我保证,我会好好地保护您,我……”
妲袂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项晓芽轻轻敲了一下。
“娘娘?”妲袂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有些迷茫地看着项晓芽。
“不行哦。”
月光洒入屋中,落在了妲袂的身上。她抬着头,怔怔的看着坐起身的神农娘娘。
娘娘身边没有月光,她沉入黑影之中,却让妲袂无法挪开视线。
“我喜欢现在这个小妲袂,不喜欢未来会变得很坏很坏的妲袂。如果妲袂要为了我而变坏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项晓芽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温和的音调,轻声说道:“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所以才让妲袂觉得必须变成坏孩子才能保护我。”
“可是……”妲袂眨了眨眼,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感觉。
“娘娘,我更想保护你,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项晓芽叹了口气,手掌贴着妲袂的脑袋,亲亲的揉着。
“那……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变成坏人才能保护我吗?”
妲袂将脑袋埋进项晓芽的杯子里,闷声说道:
“有些人,他们可能会很坏,但是又没有那么坏……我,我觉得应该全部杀光他们,但是你会不开心。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可如果我是个坏人的话,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杀光他们了……”
“唔……你的意思是,有一些人对我有恶意,但是那种恶意又不是那种真要我死或者其余的那种情绪,所以,你不知道要怎么办,对吗?”
“我觉得应该杀光这些人。”妲袂小声说道:“但这是不对的,我知道,只有很坏很坏的人才会这么干。”
项晓芽想了想,她家小妲袂现在纠结的点,其实归根究底都在于自己现在这个人设上面。
当初为了道德绑架给自己争取时间,她的表演有些过度,以至于在小妲袂的眼里,自己还是那个风一吹就要翘辫子的残血仙人。
不过这个人设一时半会还真不能改动,毕竟自己如果不表现得弱鸡一些,好欺负一些,那怎么让某些人放松警惕踏入陷阱呢?
她武力值有限,唯一能拿出手的诱饵,从来只有自己。
但这是她从末世带来的破习惯,但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和末世时不一样了。
在末世,信任别人就相当于作死,背叛、猜疑和彼此利用才是最人之常情……唉,这是她的错,她应该习惯新世界的新规则才是。
不过对自己来说可能有点难,但是妲袂的话……她希望小家伙能够
“妲袂,你想过没有……”项晓芽轻叹一声:“我的身边,并非永远只有你一人呀。”
妲袂小身子一颤,抬头看向项晓芽,眼神里充满了慌乱。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娘娘打算让别人顶替自己的位置吗?
这怎么行!
妲袂眼神里闪过一丝血色。
任何想要取代自己的人,都必须死!
项晓芽掐住了小家伙闪过杀意的小脸蛋,扯了扯,轻笑道:“咱们在杨树村的时候,有花小妹、花大夫和村长他们,在这儿,我们也有阿雾和孟管事他们,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做坏人也行呀。”
至少现在不需要,毕竟坏人的角色有南夜瑾在前头撑着呢,她家小妲袂就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成长就可以了。
嗯,顶多就是在自己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露一手就可以了,更多时候妲袂起到的是一个核威胁的作用。
“是这样吗?”妲袂脸上的杀意变成了茫然。
“嗯,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如果我遇到危险的话,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项晓芽继续忽悠孩子:“你看,世界很大,世界上的人也很多,我们总是会遇到一些好人,也会遇到一些坏人,还有非常多的不好但是也不坏的人。”
“杀戮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变成坏人也不行。但是我们可以交很多很多朋友,认识很多很多的好人。只要好人的数量多过坏人,那就不会有事啦。”
妲袂到底还是小孩,在项晓芽一串好人坏人的忽悠之下,很快就被绕晕了过去。
“……所以,我不需要变成坏人。”
“对。”项晓芽鼓励地看着她。
做啥坏人啊,坏人给别人做就行了。
“我……我可以认识很多很多的人,然后如果有人要伤害娘娘的话,我就让认识的人一起保护娘娘。我可以不自己做坏人,我可以认识坏人,然后遇到坏人的时候,就让坏人和坏人打起来。”
妲袂越说,眼睛就越亮,简直就像是有一扇新大门在她的面前打开了一般。
“难道这就是师父说过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等等,我记得自己的话明明是按照三观正常的方向引导的啊,所以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就在项晓芽有点懵逼地时候,阿雾忍着笑端了安神茶走进了屋中。
“摇光君真聪明,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她一边笑着,一边将茶递给了项晓芽。
妲袂有些惊喜:“阿雾也觉得我的想法没错吗?”
“当然没有错。”阿雾一本正经地说道:“摇光君毕竟是要跟随娘娘一辈子的,你若是变成了坏人的话,那娘娘的名声也会受累。所以,坏人就应该交给坏人来对付。”
她说着,对妲袂眨了眨眼睛,暗示意味十足。
王爷,做属下的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见到阿雾搞定了她家妲袂跑歪了的心思,项晓芽松了口气。
她喝完了安神茶后,觉得嗓子好受了些,这才笑道:“抱歉,这么晚了还给你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我们本就是伺候您的。”阿雾摇了摇头,随后有些担忧地问道:“项仙子身上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没事。”项晓芽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如今才二更,娘娘继续睡吧。”阿雾道。
项晓芽点了点头,对着妲袂和阿雾道:“你们也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还需要再田间待上差不多大半天的功夫呢。”
“遵命。”阿雾恭敬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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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悬空,月色之下的另一边场景,却没有云儿庄这般的温馨。
昏暗的地牢之中,鞭挞在血肉之躯上发出的动静,被铁链的撞击和痛苦的呼喊声遮掩。摇曳的火把之下,血腥味将整个牢房铺满。
“南夜瑾……你……你别忘了,我也是奉旨前来西关……”
郁江浑身是血地被困在铁柱之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南夜瑾。
“我姐姐……是柳贵妃的人,你……你要敢杀我……就等着…皇上不会饶了你的…”
南夜瑾和燕军师正坐在一边对弈呢,听到余江的话,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南夜瑾……你……你听到我的话没有1
郁江怒吼道。
“听不见,大声点。”南夜瑾放下手里的棋子,慢悠悠地说了一声。
下一秒,鞭打的声音与惨叫声再次充斥了整个房间。
燕军师看着眼前男人嘴角勾起的愉悦笑意,觉得有些头疼。
“你这破癖好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要是让那位项仙子知道了,估计会有多远离多远。”
“这算什么?”南夜瑾漫不经心地敷衍道:“项仙子善良宽厚,这等事情想必也能包容吧。”
燕军师翻了个白眼,手中棋子放到了一个刁钻地位置。
“之前不是说好了,等郁江露出马脚之后再动手吗?你提前这么多,之前的安排都打乱了。”
“他不过是孟溪之推出来的挡箭牌而已,什么时候动手都无所谓。”南夜瑾笑眯眯地吃了燕军师的一粒棋子:“反正鱼儿已经上钩了,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孟溪之,他都已经没用了。”
“那位无双公子还真是狠心,我还以为他会看在郁芸对他一片真心的份上,好好对她嫡亲的弟弟呢,结果他倒是一点都不手软。”
“反正最后这个锅都是甩在我头上的,他有什么不乐意的。”南夜瑾瞥了血肉模糊地郁江一眼,笑意讥讽又愉悦:“不过,为了让我罪名更重一些,不惜把司农寺的少卿位置给一个小毛孩,这群人的脑子还真是光滑呀。”
“太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等马非常杀良冒功的证据一到手,那群人一个也别想跑。”燕军师话语说的很坚定,但看着棋盘时,手里的棋子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起来。
“无所谓。”南夜瑾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反正我来西关的目的是杀人,这儿越是混乱,我就能杀得越多。”
燕军师翻了个白眼,放下棋子的时候又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