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问仙阁成立第二年，收的第一只伥鬼么？”

天宇朝十三年五月，问仙阁童子预言，为期七个多月的干旱将要结束。当年六月，果然天降甘霖，问仙阁因此名声大噪，很长一段时间内风头无两。

许多民间的算术师，驱灵师生意惨淡，但明面上并不敢动问仙阁的主意，因为那时问仙阁背后有荔城第一大财主罩着。

表面上风平浪静，而私底下，小动作不要太多。

最惊险的一次，就是一个驱灵师买通了一只厉鬼，让它半夜来到问仙阁，吓唬肃延和黛幽幽。如是问仙阁童子自己都被鬼吓傻了，那如何服众？

幸好那时肃延起夜，感受到了厉鬼强大的阴气，不然当晚幽幽估计就要遭到不测了。

“我那时发现，厉鬼是城南一个盲婆收买的，目的是上门吓唬我们，矬一矬我们问仙阁的风头。”回想起曾经，肃延面上添上几分奸诈，“既然能被收买，那我如何不能策反呢？”

“所以我出了更高的价，把厉鬼反向收买了。”

“所以，第一只屁颠屁颠上门，说要包吃包住就可以打工的伥鬼，就是这么来的？”黛幽幽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当时还傻乎乎地，真的相信了这个说辞。以为人家是个孤魂野鬼，可怜得很，结果人家拿着两份粮，只打一份工？

“不然，哪有那么多听好又好用的厉鬼上门啊。”初九晃了几下小算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都是钱钱换来的。”

“啊！”黛幽幽仰天长啸，冤大头竟然是我自己，还冤了那么多年。

“说！他们一只鬼的工资有多少？”黛幽幽咬牙切齿。居然有一大群鬼扒着自己吸血，她都不知道。

财务·小初九的小算盘又开始了脆响，“堂主一级工资，每月上好香烛三十对，上好线香三十把，纸元宝两筐，银票九千万两，衣服……鞋子……婢女……”

算盘一响，黄金万两。黛幽幽已经面如土灰了。

不等初九说完，黛幽幽失神的双眼看向肃延：“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给他们发工资的？”

“咳咳……”肃延更心虚了，捂嘴咳嗽都掩饰不住。

黛幽幽懒得管钱，但喜欢买买买，而肃延天天在家闷着，也没有花钱的地儿。看准了肃延这一特点，黛幽幽每天都会把赚到的钱上交，需要的时候再问肃延讨要。

所以到现在，黛幽幽对自己的家底没有个明确的概念。

不过，她现在就有了。

她还剩三百二十五两银子。

举债两百多万两。

……

不合理部分绝不姑息，坚决打压行业天价酬劳。要建立健全合理的薪资体系，切实做好按劳分配！

远在各个山头堂口里悠哉过日子的众鬼们，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钱袋子被人惦记了，他们只知道这会儿欠了一年的薪水，终于要发了！

“哎呦，无良老板终于肯发工资了，真是感天动地，催人泪下。”一只池塘小水鬼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但那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愉悦到起飞的心情。

一旁树上的吊死鬼，把自己脖子挂在枝丫

挂在枝丫上荡秋千。闻言加入吐槽大军：“哎，可不是嘛。”

“几个月前我都加入百鬼殿了，就冲着人家说的挂职可以领工资，可是这一等就是四个月，我都快饿得消散了。”

“可拉倒吧你们！”吃瓜的病死鬼发表自己的高见：“白吃白拿，还哔哔，小心一毛钱都领不到。”

“我就不一样了，有就很满足了。”

想他劳碌一生，赚钱娶媳妇，盖房子，养儿子。到头来英年早逝，媳妇带着儿子改嫁了，过年过节，连个纸宝都没有烧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生前身心太累了，死后他很佛系。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不知兄台如此明事理，可愿意放弃这白得之食？”

“我脑内有疾么，还是进了水。”病死鬼嗤之以鼻，“白给的不要，你看我像傻鬼么？”

黛幽幽目光幽幽地看着肃延，所以你看我像傻子么？

白给他们发钱？

“咳咳……”肃延今日第一百零一次咳嗽，“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吧。”

百鬼殿距离京城最近的据点快到了。

天上的圆月缺失了一大块，像黛幽幽被啃了好大一口的钱袋子。

借着月色，两人一鬼前往京城最近的百鬼殿据点，京郊将军坟山。

将军坟山，并不止是葬着历代将军，还有众多功勋卓越的将士。此山头是京城周围最大的一个堂口，旗下的鬼数也是最多的。

换言之，就是最费钱的。

刚爬到半山腰，就看到一个白纸拼成的横幅，上书：“欢迎殿主大驾光临发钱。”

黛幽幽：“……”

再往上一段，又有一横幅：“不劳殿主费心计算，今年本堂口欠薪合计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白银。”

黛幽幽开始磨牙。

再往上一段：“殿主，可以选择直接给阳间银两，我们自行购买物件，实在不行，请多给的纸宝衣裳。”

一把撸起袖子，黛幽幽开始疯狂爬山，眼里闪着狼性的目光。早一天把这个吸她血的高薪制度改了，她就早一日实现财富自由！

肃延长叹一声：“哎，作什么死呢。”

初九接话：“是啊，简直加速死亡速度。”

所谓的将军坟堂口，不过是山顶一个巨大的坟包。一个大坟包在山顶中央，以它为中心，向外向下分布着大小不等的小坟包，密密麻麻，此起彼伏。

黛幽幽爬到山顶，来不及喘一口气，眼前的坟包墓碑前就出现了一个千年老鬼。

老鬼身材不算高大，折算成现代标准也就一米七五，一只胳膊已经缺失，老脸上遍布沟壑，饱经风霜的模样。

看着一身简单布衣的老鬼，黛幽幽盘手，做好了辩解的架势，就等着嘲讽他装穷卖惨。

可是人家老鬼丝毫没有看到她般，飞快地从她身侧飘过，眼尾都没给她一个。

“……”

“殿主！你可算来了啊！”老鬼老泪纵横，“这一年，我们过得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