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战火消停，他也回了家，可是因为旧伤成疾，没多久就病死了。媳妇儿子也变成了别人的，来我们这里混口饭吃。”

看着覃海跛着脚吃力地耕着地，老鬼眼里闪过泪花：“臭小子，自己身体不行，还那么卖力。”

缓过情绪，老鬼继续介绍。

将军坟堂口收留了很多老幼妇孺，还有很多残疾老兵。

有的老兵战死沙场，因为舍不得家乡的亲人，执念过于强烈而晋升厉鬼，没能前去投胎，而是不远千里回到家乡，找寻妻儿老母。

同样，也有的思念远在战场的儿子/丈夫的妇孺，死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亡，而是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等一个团聚。

七情六欲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有人因它痴，为他狂，亦不过是求一份圆满。

或是见义勇为的正义感。

或是刻骨铭心的爱情。

或是无法割舍的亲情。

……

或许当我们走到命的最后一刹那，也同样还有这样那样的放不下，这种或那种的不舍。如果同样有一个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又会有多少人选择滞留，去守护心里那一方最柔软的角落，最眷恋的那一人呢。

黛幽幽擦拭眼角的泪水。当年她癌症缠身，治愈无望而选择了跳楼，就是因为舍不得看自己父母再因为自己受苦，想求一份保险金，为父母留下一点养老的资金。

她死后也是放心不下两老，在阳间滞留了好些日子，最后是被鬼差强行羁押回地府报道的。

“呜呜哇……”小初九情绪比较激烈。

平时爱好看话本的她，心思比较细腻，也很多愁善感，听到这里，直接哭了出来。

“幽幽姐，我们不要扣他们钱了好不好，他们好难啊！”

“……”你就是让我扣，我也没了那份狠心啊。

“他们在这里劳作，产出的作物可以换多少银两？”肃延相对比较沉稳，抛出一个问题。

“并不多。”老鬼叹了一口气，“近年来求到百鬼殿的鬼越来越多了，虽然我和几个堂主做了筛选，也还是增长了一倍多。”

因为一年没有肃延的经济支持，将军坟堂口积蓄耗尽之后总得找点出路，于是便打起了开荒种地，自给自足的主意。

“堂口一共就一百八十二只厉鬼，可以触及阳间物，所以开荒拔草，耕地浇肥都是他们轮流干，其他鬼负责协助。”

“可是鬼终究是阴气太重，收成一直不好。”

植物不比人，有阳气护体。它们对阴气更为敏感，也更容易因为阴气“生病”。看着有两个山头的作物，实际能长出来的很少，还有很多品相不好。

“那种出来的东西，谁去卖呢？”安抚好初九的情绪，黛幽幽加入讨论组。

老鬼单手捋着胡子，悄悄挺直了脊背：“只有我这把老骨头了。”

“老鬼你晋级鬼侍了啊？”小初九收拾好情绪，说话还带着点哭腔。

“应该不止鬼侍。”肃延目光灼灼地看着老鬼，似乎要透过他的外表，直直看到他魂体深处。

“哈哈哈，殿主好眼力。”老鬼大笑一声，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与初九的阴气威压不同，老鬼的威压是温和而庄严的。

他像一尊金光闪闪的等身铸造

身铸造佛像，周身泛着明亮温和的金光，明明看着并没有什么力量，但是就是让人心生臣服。

“呀！”初九惊讶地喊出声，“老鬼你到鬼使级别了啊！”

如果说初九的鬼侍是十万里挑一，鬼侍就是千万里选一了。鬼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单挑十只高阶厉鬼，而到鬼使级别就可以秒杀百只高阶。

鬼修难得，机缘、悟性、魂体精纯，缺一不可。而鬼修入门之后，还需要时间去淬炼，每一个等级的提升，都需要在时间的长河里沉淀。

“我的乖乖……”黛幽幽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往肃延背后剁了一下，好像一不小心惹到个逆天大佬。

但是老鬼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收敛了威压之后，老鬼对着黛幽幽笑得像朵老菊花：“夫人，您还扣工钱么？”

如果还扣，就不是感情牌了，他就得把众鬼干活的登记本拿出来给夫人好好过目了。

“那就拿吧。”肃延话音清冷，实力护妻，“虽然大家都很可怜，但是也得拿钱干事。”

不能你可怜你有理，光扒着他和幽幽两个人疯狂吸血吧？

一个堂口几千鬼，可是有一百单八个堂口啊！

初九眼神控诉：你们真是铁石心肠！

我们一只只可怜的小鬼，能吃能花多少啊！

黛幽幽疯狂眨眼回击：你想想你自己算出来的那一串零！

两百多万两啊，换成现代货币，得折合两个多亿。

等等，两个多亿分摊到几十万鬼头上，好像就几百块一年，也不贵？

黛幽幽被自己诡异的逻辑震惊了，恨不得一巴掌把脑子里进的水拍出来，寻常人家也没有一年赚几个亿的啊亲！

她们又不是印钞机。

*

老鬼是个办事很严谨的鬼。

每月他会将所有工资领回来，然后重新根据情况发放，不养闲鬼，也不怠慢勤奋干活的鬼。

从自己的坟包里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老鬼指着一项支出道：

“所有登记在案的成员，每个月都会领到最低的保障金。”所谓的保障金，其实就是一些纸宝香烛，保证众鬼不会饿消散。

根据记录，众鬼每隔三个月还会有季度福利，每只鬼可以领一套衣服。

而对于这些年问仙阁的分配下来的大小任务，老鬼根据任务难度进行了十个层次的拆分，领到任务并成功完成的鬼，可以获得任务奖赏。

记录很详尽，但可能是为了节省空间和买本子的钱，老鬼把字写得很小很密集，看的黛幽幽眼睛都要花了。

“啪”地盖上册子，肃延揉了揉眉心，看向黛幽幽：“幽幽，我觉得……”

“得了得了，别说了，我知道。”黛幽幽大手一挥，“所有用度不扣，将军坟众鬼这个月的工资涨薪一成！”

“哇！”

“太好了！”

……

藏在斜坡下偷听的众鬼闻言高兴得跳起来，上来就想抬着老鬼来个表达激动兴奋的上抛。

“我一把老骨头了，别把我腰闪了！你们去谢殿主和夫人。”

肃延挡着幽幽面前：“谁敢动手，工资折半。”

我的媳妇是你们能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