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怕死的

冷巷,乃大周的冷宫。进冷巷,要说明漓不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对于佐弈发卖了夏幽和秋兰一事,她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推开那扇木门,一直沿着条露天的小道往里走,应是常年不见阳光,明漓沿途所见的皆是些喜阴的爬藤类植物,直走到尽头,往右拐,不过行了两百米左右,便见左边是一荒芜破败的小院。

小院虽不大,可靠墙处却有口井,明漓方欲进去瞧瞧,背后却忽地幽幽响起一道苍老的女声:

“你若是个不怕死的,便进去,里面可曾是太祖皇帝容妃所居之地。”

明漓只觉背脊一冷,她自从穿越来了这里,可是从小听着容妃的鬼故事长大的,鬼神之说,她原是不信的,可自那回她在连州逃开了佐弈,去到博罗明乡逍遥了一个月后,她便决定信奉那满天神佛了。

思及此,明漓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便见一年约四五十女人不知何时正站在她身后。

“您,您是?”明漓讷讷地开口问。

那女人将明漓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极为不屑地道:“本宫的名讳你都不知?到底是哪里来的乡下丫头?”

明漓一时被她这话噎住。

“说吧,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女人靠在墙边,问。

明漓这会才细细看了这女人。

她头发有些花白,身上穿的衣裳虽是缝缝补补的,但整个人却也是干干净净的。

明漓摇摇头:“没犯事。”

她可不觉得顶撞佐弈几句,便是以下犯上了。

“那定是被皇帝厌烦了。”女人笃定地道。

“不是。”

她倒真想是佐弈厌烦了她。

女人一听她这话,立马走上前来,围着她转了几圈后,方满是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是不能生了吧?”

这话,明漓似乎没得反驳。

因给了佐弈以来,她吃多了那些寒性的药,这副身子怕是已经坏了。

见她不语,那女人便认定了一般,道:“后宫的女人啊,不能生,也就意味着这一生无望了。你个没孩子的,今日便是没被打进冷宫,那往后的生活,也不见得会有多好。”

她略为感慨地叹了声气,转身便往右边的大道上走去。

明漓见她越走越远,左右瞧了瞧后,又往那院子里头看了眼,从前听过的那些鬼故事在脑海中愈发清晰,她顿然打了个冷颤,觉得周遭阴冷极了,便连忙往那女人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等小事也拿来烦朕,你们的脑子是吃俸禄吃坏了么?”

辰阳殿外,东源只听得里头“啪”地一声,几名大臣的请罪声便连连响起。

“圣上恕罪。”

“都跪安吧!”

“是。”

话音方歇,一众大臣从里头退了出来,那礼部尚书一脸被霜打了似的走在前头,心里正奇怪,这陛下前几日还不曾这样,今日却是如何了?

东源候在外头,见他一出来,便忙拉着他一面往边上走,一面提醒道:“大人莫要见怪,圣上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若事情不急,您大可稍等几日再来见驾。”

那礼部尚书今日原是来请旨正月

请旨正月后的祭祀之事,这离祭祀大典尚有两个月,听了东源的话,他便有些疑惑地问:“可是这几日宫中发生了何事?”

“可不是,”东源点点头,“但这事吧,事关后院宫闺,卑职也不好和您多说。”

礼部尚书似有理解地点点头:“这自然,此番还是要多谢大人提醒了。”

送走了礼部尚书后,东源和守在辰阳殿外的士兵嘱咐了声,便往军营里寻闻尹去了。

“我支你个招。”

阅着将士操练的闻尹终是忍不住打断正向他大吐苦水的东源。

他一面道着,一面转身往帐篷处走。

东源跟了上去。

“那你倒是说啊!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整日是战战兢兢的,站殿里时,连大气都不敢喘得太大声。”

闻尹听了,笑道:“我倒是不知,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东源闻言,立时横了眉,道:“你别给我打岔,有什么招赶紧给我支过来。”

话说着,两人已回了帐篷里。

“别急,”闻尹拿起酒壶,倒了杯,悠悠地喝了口后,继而道,“以圣上对姑娘的心思,此举不过是想逼她低个头,认个错罢了。”

“这还用你说。”东源挥了挥手,也拿起杯子喝了口。

“你明白这一点,不就什么都好办了。”

东源听了,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闻尹摇了摇头,这榆木脑袋。

他干脆挑明了说:“既是如此,很多事做做样子就是了,唬唬她,这事不就成了。可莫要让她在里头真出了什么事。若到那时,那你可才叫真的惨。”

东源一拍脑袋,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佐弈原以为,明漓在冷巷待上个十天半个月,便必得哭着过来求他,所以对于东源暗地里给她放水一事才会熟视无睹。

毕竟他也只是想对她略惩小戒,并非是真的舍得逼死她。

可他偏偏是小瞧了明漓,从小习惯在野外生存的她,便是没有东源的帮助,也同样能在冷巷里活下来。

“元妃娘娘。”一早起来,明漓本想着去摘根树枝来刷刷牙,方出那屋子门口,便见前些时日好容易种下的菜种子又重新活过来,她兴奋地朝里大喊着。

明漓进冷巷那日,遇见的那女人,原是丰庆皇帝的元妃。

那丰庆皇帝是佐弈的皇爷爷。

元妃进宫时,也和如今明漓的年纪也差不多。可到底因何进的冷巷,她却半点也不愿多说。

“嚷嚷什么,大清早的,半点规矩都不懂,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元妃扶着门边,从里走出来。

明漓对于她这种略带尖酸的语气早已形成了习惯,搓了搓手后,便站起身去扶她:“是是是,我小门小户,哪里见过什么世面?您瞧瞧,我前些时日种下的菜苗,本来是蔫了,现如今竟活过来了。”

说话间,那呼出的气立刻便形成了白雾。

她指着那几瓣绿油油的菜叶,心下不甚欢喜。在这么冷的天儿,这几棵菜苗还能活下来的,真真是不易。

进了这冷巷后,新鲜的蔬菜她可许久没吃了。这前些日去那湖边找野菜时,才无意中在满地的野草里发现这几棵小菜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