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质问，回**在街道上。

寒风吹动着少年的秀发，眼眸深处有着寒芒流动。

面对苏洛近乎发狂般的质疑，林渊缓步走到苏洛面前，眉头紧锁。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林渊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注视着苏洛的目光，也充满了愧疚。

苏洛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与之对视着。

林渊缓声问道：“你能有今天，是你自己的努力，还是语冰给你的机遇？”

苏洛眉头微微皱起，淡声问道：“这与小冰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林渊态度强硬：“没有她，你进不来猎人学院，更走不到今天，不是吗？”

苏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怒火，没有反驳。

他想看看，林渊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林渊淡淡的扫了一眼苏洛，抬眸朝着前方走去。

苏洛停顿了两秒，沉默着跟了上去。

安静的街道上，一老一少，缓步前行。

林渊幽幽的声音，带着几分怅然，缓声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何语冰和我的关系那么差。这件事，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刚迈入禁忌师的青年，但在我们村子里，已经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语冰的母亲相识。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竟然是水云教教主。”

“相识三年，我与她顺利成婚。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最终总算修成正果。婚后第二年，我们便有了爱的结晶，也就是现在的语冰。”

“五年前，昆仑神教突然对水云教发起攻势，水云教苦撑十七天，但最终还是被对方击溃了防线。当时语冰的母亲，为了掩护我带着语冰离去，不幸被捕。”

“听到这里，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幸运，带着语冰顺利逃脱了？”

苏洛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抿唇回道：“既然你这么说了，一定是没有。”

“是啊！”林渊长叹道：“生活不是电视，没有那么多幸运。逃出去不到两里地，便被抓了回去。”

“我和语冰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个过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用知道，我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她的母亲。”

说到这里，林渊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下来。

苏洛困惑的抬起头，看向对方，却骇然发现，林渊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血泪。

对方双拳死死的握着，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堪回首的回忆，似乎正在疯狂侵蚀他的大脑。

林渊声音颤抖，极力压制着那滔天的杀意，低吼道：“语冰……当年只有十三岁，便被昆仑神教的人，种下了殒神血蛊。而她的脸，也被那些蛊虫，侵蚀了足足五年之久！”

“所以，你是为了小冰，需要我离开学院，是么？”苏洛抿唇问道。

“没错！”

林渊坦然的注视着苏洛，将自己和林语冰之间的约定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你不能通过学院大比，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你通过。语冰必须跟我去迷离之域，她的蛊毒，一刻都不能再耽搁！”

听完林渊的解释，苏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忽然理解了林渊的做法。

如果把林语冰的处境，换成是苏小沐，他会做出同样，甚至更疯狂的事情。

为此，所谓的道德，节操，人性，他都可以统统不顾！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犯难了。

答应林渊，救治林语冰，便只能放弃进入内院的机会，从此和小沐天各一方。

但拒绝林渊，继续我行我素强行参加学院大比，便是亲手将林语冰送上绝路！

林语冰的态度有多么执着，他比谁都清楚。

这可能是对方，唯一一次离开学院，答应治疗的机会。

“我需要时间考虑。”

苏洛给出了自己当下的答案。

这件事，牵扯着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必须要谨慎选择。

林渊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间，来办公室见我。”

“好！”苏洛郑重的点了点头。

……

回到学院，苏洛第一时间查看了范仇的伤势。

按照裴庚所说，范仇被伤到了心脉，本是必死之局。可一名从未见过的老者，送了他一粒丹药。

服用过丹药之后的范仇，逐渐有了气色，命虽然保住了，可却需要疗养一月之久。

苏洛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个常年居住在藏经阁的老头。

傍晚，苏洛孤身一人，来到藏经阁。

莫老依旧穿着那一身单薄的布衣，随意的盘腿坐在蒲团上，摆弄着眼前的残局。

苏洛走上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叫花鸡，两瓶牛栏山，放在脚边。

“莫老，天色阴寒，喝点？”

“呵呵，用这些东西，就想回馈我那枚九转生灵丹的恩情？你小子打的倒是好算盘啊。”莫老抬手点了点苏洛，笑骂出声。

苏洛撇了撇嘴，道：“你救的是他，又不是我。欠你人情的是老范，我就是来找你叙叙旧。”

“嘿？你这娃娃，老夫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凭什么救他？猎人学院每年死掉多少学生，你看我何曾管过？”莫老气的吹胡子瞪眼。

苏洛安抚道：“明白了，大恩不言谢。等老范起来，我带他过来给您磕头。这个人情嘛，也算我头上，日后有机会定然全力回报给您。”

“这还差不多。”莫老挪了挪屁股，将一瓶白酒拿了过来。

啪

苏洛打开另一瓶白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怅然道：“莫老，我遇到了一件事。思来想去，不知道该跟谁商量。既然见到您了，不如听小子发发牢骚？”

“长夜漫漫。自当是听了个睡前故事，你说吧，老夫洗耳恭听。”莫老捋着胡须轻笑。

苏洛将自己和林渊之间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讲述了一边。

再度灌了一大口白酒，苏洛神情失落：“按照我以前的性子，这件事我是不想管的。他们父女之间的约定，跟我有什么关系？语冰对我有恩，我心里清楚，没有她，我进不来学院。”

“可话又说回来，她帮我进学院，也是为了还我救她的恩情，这件事不都两清了吗？我现在应该做的，是通过学院大比，争夺前三名，顺利拿到内院测试的名额！”

“我放心不下小沐，我担心她在内院过的不好，会被人欺负。我答应过张姨，要护小沐一辈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不出来抉择。小冰……更不该在那座破楼里待一辈子。”

“呵呵，老夫听明白了。”莫老捋着胡须，轻笑连连：“小子，自古忠义两难全。亲情和爱情之间，确实难以抉择，这一点，老夫可帮不了你。”

“爱情？”苏洛苦笑：“哪来的爱情？我和小冰只是朋友。”

“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你是人在局中，当局者迷。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活了？”莫老微微一笑，缓声道：“给你个建议吧。如果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不妨去听一听，当事人的回答。”

“或许，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苦恼，也说不定哦。”

莫老的一番话，让苏洛顿时惊醒。

清秀的眸子带着几分喜色，苏洛惊声道：“您是说，我应该遵循小冰的意愿，对吗？”

“呵呵，老夫说了，此事可没办法帮你做选择，小子，一切随心。”莫老神秘兮兮的笑了笑。

苏洛连忙起身，抱拳道：“莫老，您吃着，小子先走了。”

“嗯，去吧。”莫老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

后山，冰语楼。

一身酒味的苏洛，靠着木门昏昏欲睡。

在这里，他有着绝对的安全感，情绪完全放松了下来。

“你喝酒了？”林语冰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

苏洛微笑着回道：“跟老范他们喝了一点。”

屋内忽然没了动静。

片刻后，小梦从楼阁侧方走出，拿了一张毛毯盖在苏洛身上。

“苏公子，夜间天凉，地上更是阴冷，小姐让我给您送个毯子。”

苏洛摸了摸毛毯，颔首轻笑：“谢谢小梦姑娘。”

“你应该谢我才对。”屋内传来林语冰调侃的声音。

苏洛笑呵呵的回道：“嗯，也谢谢你，小冰。”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林语冰轻声询问道。

苏洛抬着头，看着天边那一轮红月，柔声问道：“小冰，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记得。你是又来替他说情，让我走出这里吗？”林语冰反问道。

苏洛默然摇头：“我是想问问你，这楼阁内，住的开心吗？”

林语冰想了片刻，轻声笑道：“还算可以。”

“所以，你从来没想过走出这里？”苏洛又问。

这一次，林语冰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半晌后，林语冰缓声回道：“苏洛，关于我的事情，你或许从别人那里了解了一些，也或许你一点都不了解。”

“这楼阁，其实并不是为了我建的。我留在这里，也并不是因为我在乎世俗的眼光，害怕自己的模样吓到别人。”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让他记得，他曾经做过多么丑陋的事情。为此，我愿意终生留在这里，不踏出楼阁半步。”

林语冰坚定的口吻，让苏洛有了片刻的失神。

恍恍惚惚间，苏洛忍不住询问道：“哪怕，孤独终老？”

“是，哪怕，孤独终老！”林语冰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苏洛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嗯，明白了。”

“哈欠”苏洛抬起双手，舒坦的伸了个懒腰：“有些困了，今晚就睡你这了，不介意吧？”

林语冰微微眯眸，月牙般的美眸

，看上去很是可爱：“当然不介意，需不需要给你拿个地毯？”

“不用，这样挺好。”

苏洛说着，就这样半坐在地上，靠着木门，缓缓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