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鸦飞掠过晴空下，有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百姓，正一个接着一个往前方仅有轮廓的郡城移动。

这些百姓当中，有位肤色发黄的女子季晚秋，她正搀扶着自己的弟弟季早夏艰难前行。

步履阑珊的季早夏微微抬头，疲惫不堪道：“姐，我们能撑到古潼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小弟，你想想看那些大人们说的话，只要撑下去，到了古潼，就能顿顿有粥喝。”

季晚秋鼓励的话，让季早夏黯淡的双眼有了些光。

“姐姐，你以前不是说那些大人，尽会骗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吗，这次不会也是骗我们。”

摸了摸自己弟弟仅剩皮骨的脸颊，季晚秋小声道：“这次可不一样，你忘记我们第一次被那些大人们聚集时，就喝到热乎乎的粥，还派给我们饼子。

你要知道那些抠抠搜搜的大人们，平常就算人饿死在眼前，可都不会放粮的。”

季早夏想起那日巴掌大小的一碗白粥，下意识舔了下嘴唇，“那姐按你这么说，那些抠门的大人们，为什么会突然转了性，给我们吃得。”

微风吹起季晚秋干枯发梢，她回想道：“听人说，是幽州换了主人，他下令让那些大人给我们粮食。”

“啊，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主人吗？”

季早夏稚嫩脸上的惊奇，让季晚秋心酸一笑，“是啊，我们总算运气不错，遇到一个好主人。”

“可姐姐，主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前面走着的人停下来，季晚秋扶着季早夏同样停下脚步。

“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叫他为九皇子。”

季晚秋给自己弟弟回答时，往前方伸头看去。

就在这时，孔武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请进而有序到你们所见的木桌那边，上述各自姓名，能获得身份木牌，凭借此牌可以领取饼子一份。”

听到有食物可以拿，走路缓慢的百姓们，跟疯了似的往前面冲去。

季晚秋也不甘示弱，她拉着自己的弟弟，猛地跑了几十米后，抢在一些人前头，来到木桌前。

方方正正的木桌后头，坐着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此人正是长乐坊的书斋掌柜刘谦。

这时的他，身上已然没有当初市侩，而是全神贯注攥笔写字。

感觉到桌前有人来了，刘谦连忙拿起写好三三二的木牌，放在自己的笔尖下，然后才出声询问。

“姓名，可否识字，过往有从事什么经验？”

季晚秋虽然急着领牌子，但还是耐下性子一一回答。

"小的名叫季晚秋，会识过一些字，曾跟家父在马场干过一些日子，会挑选草料。"

“挑选草料？”

刘谦停下手中的笔时，季晚秋顿时紧张了起来。

“大...大人，小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刘谦在木牌尾端写上一个乙字后，在旁边的书录中同样添上一笔，只不过都是数字编号。

“木牌切记收好，进入古潼想要有饭吃，只能靠这个。”

小心翼翼拿过木牌，季晚秋将其慎重放入衣兜里。

“下一个。”

刘谦喊话时，季晚秋把弟弟推了上去。

已经见过自己姐姐怎么做，季早夏很快回答问题，只是他领到木牌时，其尾端写着是丙。

“姐，我们该去哪里领饼子啊。”

“你啊。”季晚秋捏了捏季早夏的鼻子，“平常狗鼻子不是挺灵，现在闻不到味了？”

季早夏挣脱季晚秋的魔爪，吃力挪动几步，指了指左边有人排队的地方，“姐，那边，是那边。”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别把木牌弄丢了。”

季晚秋抓紧从衣兜里拿出的木牌，跟着季早夏老实排起队来。

在他们两人垂涎欲滴许久时，终于排到堆满饼子的木桌前。

可就在季晚秋拿出牌子时，有人冲了过来，站到她的面前。

“喂，大家都是排着队伍过来，你这么不讲道理。”

插队的男子转过身来，趾高气昂道：“跟你们这些贱民讲什么道理，本公子可是梁溪县令的侄子。”

“不管你是谁，大家都在排队，你就得要一样。”

季晚秋眼里虽然害怕，但嘴上还是理直气壮。

“你跟本公子胡搅蛮缠，就别怪本公子了。”

跋扈男子扬起手掌欲要打季晚秋时，一道黑影把他扑倒在地。

“狼，狼啊，救命，大家救救我啊。”

求救声音传出，周围排队的人，不仅没有一人出手，反而怕被殃及池鱼，纷纷逃到一旁。

他们想要逃远一点时，一位小女孩愤愤不平走了过来。

“小黄，揍这个混蛋，让他不守规矩。”

小女孩的话喊出口时，跋扈男子已经翻出黄毛狼的爪子下。

“你是谁，敢驱使野兽伤人，就不怕…”

跋扈男子怕字刚脱口，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到地上。

“我去。”

看到踹自己的人是幽州军伍的兵卒，跋扈男子不敢再说任何话。

“瞪大你的狗眼，她是九皇子唯一贴身侍女，知道了吗？”

“九…九皇子。”

跋扈男子意识到自己得罪贵人，想要起身跪地求饶，可刚翻身就被踹他的幽州兵卒给拖走了。

这两人离开之后，小女孩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朝四周围观的人喊道：“各位，请不要随意破坏九皇子立下的规矩。

只要你们遵守规矩，九皇子保证你们一定会有饭吃得。

如果破坏规矩，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会落得那人的下场，成为古潼的苦役。”

小女孩把爹爹教会自己的场面话说完，便吹了声口哨，骑上黄毛狼一骑绝尘离开。

她走之后，又有幽州兵卒出面，重新组织排队。

这一次，季晚秋和季早夏两人顺顺利利领取到跟自己脸一样大的饼。

咬着麦香十足的饼，季早夏开心感叹道：“姐，可真好，又能有吃饱的感觉，九皇子可真是个天大好人。”

跟自己弟弟开心所不一样，季晚秋的内心中，出现不曾有过的期待。

她期待自己的未来，是否会跟幽州遍地饿殍所不同，不论如何最终落得饿死的局面。

她期待这个新的幽州主人，驱散萦绕幽州数十年的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