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驱狼吞虎

“阎罗,你看起来可不高兴。”

满地残骸断臂中,许明尘背后黑色丝线当中如虫豸般蠕动,其中大多数都带着鲜红血渍。

“怨戏楼主,你每次可都来的恰到好处。”

许明尘话中讥讽之味十足,五官僵硬的楼主不以为意。

“阎罗,你这想法可错了,我每次来都是帮你解决燃眉之急。”

黑色丝线融入于脊骨之中,许明尘脸上怒容消除大半。

“万鬼殿那批人,不知从哪里找到帮手,害我四个营伥鬼全部战死,折损两脉地狱之主,你有办法弥补这些损失?”

“呵呵。”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楼主,发出幽幽的笑声,“我只是一介有主的狗腿子,可没能力弥补你那些损失的兵力,但能可以帮你挽回接下来的损失。”

许明尘看向五官呆滞的男子,眼中尽是探究之意,后者感受这目光,便接着往下说去。

“你愤怒过后,无非是想着派更多的伥鬼营和地府修士前去剿灭万鬼殿。

可你想过万一这次又失败,你之后的关隘之战,还会有足够的兵力吗?

而我这一计,可以让你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心头之患...”

说到这里时,一袭丧服的楼主特意顿了顿,待对方眉头紧锁,才继续开口。

“驱狼吞虎,如今西州彻底鬼化的修士不少,其中有些实力强大的已经占城为王。

他们的存在,虽没给你乱来,但也让你头痛不已吧。

利用万鬼殿和这些鬼化修士相斗,你便能趁机发育,等到拿下关隘,关闭通往中原的路。

再西行拿下云梦两地,便能顺势用大军剿灭这些万鬼殿修士。”

“这个法子,前面是好,可这后面...”

许明尘一副摇摆不定的样子,令楼主开口时语气加重几分。

“阎罗,你已没有多少时间,朝廷明面上不发兵,还特意让凉莽苍三州关闭关口,是因为他们再等封路的鬼逍遥陨落。

而如今鬼逍遥的生机越来越单薄,一旦他战死于王骑手中,到时朝廷便没有任何理由拖延。

他们如果出动,三州军伍的兵力再加上中原随意来一支骑兵,或者发个罪诏令,你地府所有修士加上数万伥鬼,连一天都无法阻挡住。

你能做得,就是加快步伐,收编西州残余势力,找到更多的矿工,以此攻下三关,将其变为自己的防线,你才对得起鬼逍遥前辈的牺牲,给下三门修士一片净土。”

怨戏楼主一番直刺人心的利弊分析,许明尘咬着牙点了下头。

“按你计策来办,那万鬼殿修士回头找地府麻烦怎么办。

那些加入他们的神秘修士,看起来不像是安稳之人。”

冷风卷起,楼主单薄如纸片的身影往天际飘去,“阎罗,这后顾之忧由我来解决,你安心发展吧。”

仰望飘远的黑点,许明尘唇角一勾,眼眸深处的冷意,犹如寒冬腊月的冰潭,酷寒无温。

......

京都大皇子府邸的后堂宅院。

徐龙宗**着上半身,背后血气如沸腾的火炉产生震天轰鸣。

在他的面前有五位手持长枪的铁甲近卫,每一人都怀有六品修为。

双拳紧握之时,徐龙宗俯身前冲,随风摇曳的血气散发出炙热高温。

这五位身经百战的铁甲近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纷纷摆出招架的姿势。

一拳猛然轰出,血气撕裂长空,隐隐有崩山倒海之势。

拳头往前而去,仿佛能震碎连绵大山,轻覆万顷碧海,一往无前,三军避让。

而在众人的目光中,滔天拳影横贯天地,镇压四方。

拳影所过之处,石板碎为齑粉,轰在那些铁甲近卫身上。

在有天人感应的情况下,气劲的威能成倍增加,但即便如此,遇到此拳,纷纷吐血倒地。

收回拳头,徐龙宗觉得还不过瘾,打算再叫几位六品修士来陪练,耳边响起沉闷声音。

“大皇子,有谍报在来得路上。”

徐龙宗拿起下人送来的长袍,将其披在身上,迎着月光缓步前行,思绪一下子被拉得很远。

作为当朝年龄最大的皇子,理应按照祖制在早年便要入主东宫,成为一朝太子。

可当世至尊,却不循祖制,反而在他弱冠之年,便被派去军伍磨炼。

就在那个时候,他借用母家势力,在军伍中发展出不少的势力。

在拥有越来越多修士的投诚后,徐龙宗便明白一件事。

那位高高在上的至尊,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要想进入东宫,拥有成为下一任至尊的资格,得要靠自己去争去抢。

自己不可能依照祖制,顺理成章坐上太子之位。

懂得这些之后,他才清楚为什么文武百官,会在背后议论至尊行事毒辣心狠。

因为至尊为达目的,任何人和事都可以作为条件,就连至亲血肉都可被放弃。

为了学会这一点,徐龙宗才会在这十几年的时间内,陪自己那些可爱的弟弟们,下一盘大棋。

中原修士皆对旁门左道的邪修深恶痛绝,只要有人能出面将其镇压杀尽,那必定会得到他们的支持。

在大秦无战事的情况下,要想以皇子的身份做出一番成绩,那就只能在这些邪修身上做文章。

当他得知自己的二弟,那位整日窝在白鹿山修习雷法的皇子,偷偷资助那些邪修逃亡西境,他非但没有阻止,还有意无意在朝廷上借各种理由,去削弱西境六州的军伍力量。

他这样的做法,为的就是迎合自己二弟的谋划,让这些在中原无路可走的邪修,有个能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

那些疲于逃命的邪修,一旦得知有这种地方,便会如同饿狼般疯狂扑去。

这样一来,不出十几年的时间,西境便会邪修遍地。

而在他们享受这片所谓的净土,便是举起屠刀进行杀戮,夺取战果的时候。

“大皇子,这是谍报。”

徐龙宗停下脚步,从前面铁甲近卫手中拿过卷轴,打开之后细细查看。

"什么,李相说得那位去西州稳定局面的是老二的人。

一位八品修士,他是这么做到能够让其如何听话的。"

徐龙宗脑中这个问题一闪而过,便立刻出声吩咐。

“让龙甲军尽快集结赶往西州,如果是老二的人,那么这事很快就要进入尾声。”

跪倒在他面前的铁甲近卫应声离开后,徐龙宗仰头看向圆月。

这么多弟弟之中,他最为忌惮便是自己的二弟。

虽然他从小就进入白鹿山修行,这么多年来都未曾见过几面。

但他所暴露出来的一些东西,足以令自己觉得心悸。

“二弟啊...二弟...这一次的事,你到底想要什么?”

.......

白鹿山顶立着一间草屋。

屋内简陋,物件很少,一张案桌,一册古书。

案桌的前方, 盘腿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他略微偏瘦,身材颀长。

窗外雷电闪过,显露出昔日能让京都无数深闺少女梦中呢喃的俊俏模样。

尤其是那一双眼眸,雷光闪烁,暗含一切。

如此犹如神人的男子,正是当朝二皇子的徐天命。

是九位皇子公主中,唯一一位能在名字担得起天字重量的皇子。

此时的他,闭目养神结束后,正打算要翻看案桌上的古书,突然窗外飞射进来一道符箓。

符箓无火自燃,在半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一眼看完符箓所要传递的内容,徐天命的唇边若有若无回**起淡淡的笑意。

“我这局谋划了十几年,各方人马终于按耐不动,都想要伸一手进来,夺取硕果。

你们为的是那些邪修的脑袋,我要的可是你们的脑袋。

大家虽为血脉至亲,但东宫之位可就一人,是该撕开这些和和气气了。

祸从贪起,你们越乱,我才能从中获得更大收益。

既然都蠢蠢欲动,那这时间就不能由你们来定了。”

徐知命再次完善自己的谋划,便伸出食指凭空勾勒出一道符箓。

手指停下那一刻,符箓于电闪雷鸣中消失。

屋内陷入沉寂,徐知命悠然自得拿起古书,津津有味看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被自己搅动开来的风雨。

对他而言,此次的谋划不过是开始。

......

碧罗湖水中央,有艘小船随风飘**。

船头有位佳人,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一颦一笑之间尽带媚意。

微微烛光的映照下,她那双粉光致致的修长双腿,在裙摆的掩映中,很是惹人遐想。

如此娇媚百生的女子面前,百官之中颇有盛誉的七皇子此刻正趴在船中瑟瑟发抖。

“我让你做得事,做得如何了?”

一股暗香袭人,七皇子却不敢有任何抬头的动作,“你给我的名单,上面所有的人,我都送去极乐丹,金子,还有女人。

按你所说的那样,他们不一定会帮我们,但也不再会偏向我那几位兄长了。”

娇媚女子伸出纤纤玉足,踩在七皇子的肩头上,柔声道:“近来我可知一事,那位前往西州的八品修士,是你二哥的人哦。”

“什么!”七皇子惊讶地抬头,在看见一缕春光的时候,便又立刻低下头去,“二哥,已经能做到驱使八品修士为他卖命了吗?”

娇媚女子吐气如兰道:“这可说不准,不过这个时候,你可不是纠结这个问题。”

“那...我要考虑什么?”七皇子胆战心惊问道。

“蠢货。”娇媚女子用玉足踩了下七皇子的额头,轻声道:“二公子那边势必能猜出我们这些暗流汹涌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

我要是他,占据不了地利人和,那便主动开启天时,给心怀鬼胎的人来个措手不及。”

“我懂了。”七皇子声音稍大一些,额头又被踩了一下,便立马放低声音。

“我这就请那些焚耀山的那些修士赶往关隘。”

“我的七皇子你可算长大一些了咯!”

......

寒风萧瑟,枯叶落地。

门外垂柳的柴院,随风飘**出苦茶清香,走近一些,可闻老少闲谈笑语。

“老先生,我这茶沏得可好?”

“观,茶汤清澈,闻,沁人心脾,味,回味甘甜,后生你这茶叶不错。”

“那是自然,这云别茶在中原,一两可值一金有余。”

“后生,你在云梦两地其势不小,这等珍贵之物,随意当水喝。”

“嘿嘿,老先生,你不厚道,这么快就要套我话了。”

清冷笑声传入耳畔,吕卸甲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道腰背挺直的熟悉背影,让他慌忙起身。

“啊!”

吕卸甲摔倒在地时,才发现自己上半身缠满绷带。

“你如此着急干吗,不知道自己被打成重伤。”

冷喝之中,吕卸甲撇了撇嘴,自己吃力爬回摇椅上,然后看向相安无事饮茶的两人。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徐怀安自顾自喝茶,没有做出解释,而白发苍苍的赵甲第满不在意张嘴回答。

“晚点跟你说,你现在就给老实休息,好好养伤。”

“可...”吕卸甲刚说出一字,就被自己老先生瞪了一眼,想要说得话便被全都咽了下去。

无法说些什么,他便老实闭上双眼,但两只耳朵竖得老高。

“老先生,教徒有方,那一身蛮力属实恐怖。”

之前在城外,无头刀客重伤那位名为吕卸甲的书童后,这个老者便忽然现身。

徐怀安本以为自己会跟这老者有场大战,但他一句“老夫不敢得罪徐家人”,这架便打不起来。

两人都无心相斗,就把吕卸甲带回城内治疗。

直到他醒时,他们两人都在虚伪以蛇相互试探。

“哪里,只是个不开窍的徒弟罢了。”赵甲第眯起双眼,继而含笑道:“可比不了你这位徐家子弟。

不过作为至尊之子,你不修那些名门正派的功法,转而豢养诡怪,一身无正常气息,大概是怀有旁门左道的功法。”

徐怀安温和笑了笑,把倒满茶水的茶杯往前推了一些,“对我而言,世间万法皆如这水清澈透亮,何来黑白之分呢?”

端起老旧的茶杯,赵甲第目光如炬道:“是啊,这水是清,但饮水之人可不清。

你觉得功法无正邪,那世人可不是这么觉得。

一旦沾染邪异诡谲,那可便是邪修了。”

“呵呵。”

轻笑之声回**于柴院,西下的夕阳拉长徐怀安清傲的身影,他微微上扬含有寒意的丹凤眼。

“老先生,你活这么久,是为世人而活吗?

你若是,我可不是。

我练何法都是为了自己,天下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天下人要为此杀你呢?”赵甲第陡然沉下了脸。

右手拿起茶杯,徐怀安吹了一口茶水,若无其事道:“那就杀到他们不敢杀我。”

“你的心可比至尊年轻时还要狠毒三分。”

赵甲第眉宇散去冷意时评价,让徐怀安抿了下嘴。

“我可是不敢跟至尊有任何相比,倒是老先生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呢?”

“这个嘛...”赵甲第仰头苦思道:“年轻时,曾陪伴至尊云游过一段时间,你那双三分狠毒,七分薄凉的双眸,跟他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继而老夫才能认出你来。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