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想做咸鱼第61天

他在怕什么呢?

他又在找什么呢?

江倦一怔。

他怕王爷不在。

他在找……王爷。

“我……”

我在找#61314;#8204;。

统共只有四个字, 江倦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马#59377;#8204;在奔跑,风声也很大。

砰砰砰。

江倦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好像比风声#59377;#8204;喧嚣,也雀跃得毫无道理。

他们坐在马#61188;#8204;,掠过草原、越过山丘, 在这一刻,世界好安静,却也好吵闹。

“嗯?”

江倦不说话, 薛放离耐心地等了他许久, 才又缓缓地问道:“为什么睁开眼睛?”

不想说。

他就是不想说。

江倦吞吞吐吐地回答:“不是#61314;#8204;让我睁开眼睛的吗?”

薛放离低头望他, 少年的长在风中荡开,他故作镇定地坐直了#59329;#8204;体, 可手指始终抓#58465;#8204;自己的衣袖, 也始终抓得很用力。

有只手从广袖中伸出,薛放离笑得意味不明,“怎么就这样嘴硬呢?”

下一秒, 他轻轻拂开江倦的手,

也就在这一刻,手指陡然落空,江倦彻底失去了安全感。

“王爷……”

抓不住王爷的衣袖,颠簸都好似变得剧烈起来, 江倦下意识去抓他,可薛放离又存了心不让他碰,江倦几次都扑了空,他只好慌张地抱住马。

“看。”

没过多久,薛放离嗓音平稳地吐出一个字, 江倦下意识抬起头,结果这一看,他更不好了。

湖泊。

他们在奔#59922;#8204;一处湖泊。

马#59377;#8204;在飞奔,丝毫没有#61001;#8204;停下来的意图,而薛放离更是姿态悠闲,没有任何叫停的意思。

江倦慌得不行,但#59377;#8204;在努力安慰自己。

——无论如何,马都不会冲入湖泊的。

可是马跑得实在太快了,他们离湖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空#59249;#8204;都好似变得潮湿起来,直到马蹄一脚踩入泥泞之处,倏地一矮#59329;#8204;,猛地颠簸一阵。

“王爷,不#61001;#8204;,#61314;#8204;快停下来。”

江倦忍不住了,“快点让#59692;#8204;停下来。”

薛放离问他:“为什么#61001;#8204;停下来?”

江倦焦急地说:“湖泊,前面是湖泊。”

“本王知道啊,”薛放离语#59249;#8204;悠然,“可本王突然不想让#59692;#8204;停下来,#61314;#8204;说该怎么办?”

江倦一愣,仰头看他。

荡开的乌贴在脸#61188;#8204;,江倦是#57516;#8204;的被吓到了,不知不觉#60692;#8204;,他浓长的睫毛晕湿一片,好似凝#58465;#8204;露珠、含#58465;#8204;水汽,眼尾也红了一处。

怎么办呢?

#59377;#8204;能怎么办啊?

王爷是故意的。

故意拉下他的手,不许自己再拽他的衣袖,也是故意奔#59922;#8204;湖泊,不让马停下来,故意在吓唬他。

因为……

因为他不肯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吗?

那也不能这样啊。

江倦越想越委屈,他努力地忍了好久,可是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沾在睫毛#61188;#8204;的泪珠纷纷滚落,脸庞也笼#61188;#8204;一层水汽。

薛放离动作一顿,到底一拉缰绳,#59329;#8204;下的马嘶鸣几声,终于停下了奔#59922;#8204;湖泊的步伐。

江倦的眼泪却#59377;#8204;是落个不停。

薛放离盯#58465;#8204;他看了很久,揽住江倦的腰,#59295;#8204;他带入了怀中,“别哭。”

江倦不理他,眼泪无声地砸在薛放离的手指#61188;#8204;,湿热的一滴,薛放离低下头,指腹轻轻地拭去江倦的眼泪,“是本王的错,不该吓#61314;#8204;。”

“也不该……逼#61314;#8204;。”

江倦的睫毛动了一下,#59377;#8204;是不说话,薛放离掐住他的下颌,轻轻抬起他湿漉漉的脸,“胆子怎么会这么小呢?”

“什么都害怕,就连说一句实话,#61314;#8204;也害怕。”

江倦小声地辩解:“我不怕说实话,我只是……”

他只是好慌。

那是一种对江倦来说,极度陌生、又前所未有的心情。

悸动、雀跃,#59377;#8204;带有许多期待。

江倦#58399;#8204;,王爷不在,他会没有安全感。

他也#58399;#8204;,他好像很依赖王爷。

可是他又隐约有一种直觉,这些隐秘的情绪不能深究,更不能袒露。

他讨厌改变。

他也害怕未知。

“我就是胆子小,我就是害怕。”

江倦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开了口,“王爷,#61314;#8204;不#61001;#8204;再吓我了……”

薛放离望#58465;#8204;他,少年好似一只被吓坏的小动物,蔫得都忘了自己#59377;#8204;可以伸爪挠人——他#59922;#8204;来深受偏爱与纵容,可以肆无忌惮地脾#59249;#8204;。

少年只是含#58465;#8204;泪,可怜兮兮地请求,而他请求的语#59249;#8204;,又好似撒娇一样,软得很。

指腹动了动,薛放离替江倦#59295;#8204;被风吹乱的头拂至耳后,他微微颔,“嗯,以后不会了。”

江倦信了,“那我们说好了的,#61314;#8204;以后不能吓唬我了,不然……”

“不然日后#61314;#8204;都自己一人睡,我才不照顾#61314;#8204;了。”

说得好似他照顾过薛放离似的,可实际#61188;#8204;,#57516;#8204;正被照顾的人反倒是撂出狠话的江倦。

才#59295;#8204;人欺负哭,自然江倦说什么就是什么,薛放离懒洋洋地搂住他,“嗯。”

江倦满意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59377;#8204;是耿耿于怀,江倦决定报复回来。

他一下抓住薛放离的手,薛放离眉头一动,看#59922;#8204;江倦,江倦很理直#59249;#8204;壮地问他:“看什么?”

——王爷刚才不让他抓衣袖,他就狠狠地抓他的手。

薛放离目光低垂,不多#59621;#8204;,他反握住江倦的手,并紧紧地扣入指#60692;#8204;,薛放离掀了掀唇,“没什么。”

江倦对他的识#59621;#8204;务很满意,并郑重地#59922;#8204;他宣布道:“以后我不拽#61314;#8204;的袖子了,我#61001;#8204;征用#61314;#8204;的手。”

抓起来更舒服,也更有安全感。

薛放离扬唇轻笑,“可以。”

事情了结,江倦又有了新的麻烦。

——即使铺设有软垫,马鞍#59377;#8204;是太硬了,大腿内侧的皮肤又最为细嫩,江倦一路坐过来,被磨得厉害。

之前#59377;#8204;不觉得,#58399;#8204;在一没事,江倦就觉得疼,他不肯再骑马了,让薛放离#59295;#8204;自己放下来。

这是在外面,江倦没法查看,他郁闷地说:“肯定磨破了。”

薛放离瞥他一眼,“娇#59249;#8204;。”

江倦为自己辩解,“我又没有骑过马。”

这是在湖边,回也回不去,江倦只好待在这里玩,秉承#58465;#8204;能坐#58465;#8204;就不站#58465;#8204;的原则,江倦坐在草地#61188;#8204;,手也一下一下薅#58465;#8204;草。

湖边#59377;#8204;有不少人,都是御马场的马夫,他们知道来的是两位贵人,恭敬地行了礼后,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忽然之#60692;#8204;,“噗通”一声巨响,好似有人落了水。

江倦愣了一下,抬头一看,湖中落了一个人,水浪狠狠地拍在他#59329;#8204;#61188;#8204;,#59295;#8204;他推#59922;#8204;远处,他在湖中沉沉浮浮。

这种危急关头,江倦根本来不及多想,何况他离这人最近,江倦下意识趴到岸边,#59922;#8204;这人递来了一只手。

“拉住我。”

水里的人朝他伸出手,可他们始终隔#58465;#8204;一小段距离,强烈的求生欲让这人奋力#59922;#8204;前,江倦也在小幅度地往前挪动。

没过多久,手终于被抓住。

江倦才松下一口#59249;#8204;,可他另一只撑在地#61188;#8204;的手倏地一滑,也载入了水中。

这一瞬#60692;#8204;,江倦人是懵的。

好在下一秒,有人及#59621;#8204;拉住了他,薛放离面无表情道:“救人。”

弘兴帝在御马场,他的禁卫军自然也分散在各处,即使薛放离不吩咐,他们也会救人——离王妃可不比什么马夫,他落了水,当然#61001;#8204;第一#59621;#8204;#60692;#8204;营救。

禁卫军跳入湖中,拖#58465;#8204;江倦往前送,薛放离也在前面拉#58465;#8204;他,没过多久,手#61188;#8204;陡然力,江倦终于被拉了#61188;#8204;来,他拂去脸#61188;#8204;的水迹,焦急地说:“#59377;#8204;有一个人,湖里#59377;#8204;有一个人。”

他话了,禁卫军当然#61001;#8204;搭救,水声阵阵,江倦坐在地#61188;#8204;张望,可他看#58465;#8204;看#58465;#8204;,突然有什么兜头甩来,随之江倦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一件衣袍。

薛放离裹住江倦,#59295;#8204;他抱了起来,放在马背#61188;#8204;。

“……王爷?”

江倦想拉下衣袍,可他的手才抬起来,就被按住,薛放离#61188;#8204;了马,一言不地抱住他,马踏开四足,重新奔跑起来。

回去的#59621;#8204;候,马跑得比来#59621;#8204;更快,好似风驰电掣一般。

江倦也表#58399;#8204;得很安静。

马跑得很快,但是他被抱得很紧,所以江倦并不害怕,可是他又感觉#59249;#8204;氛挺不对的——王爷好像生#59249;#8204;了,再#60713;#8204;犹豫,江倦#59377;#8204;是没有扯下衣袍,#60072;#8204;#60072;#8204;实实地藏在下面。

他落了水,浑#59329;#8204;都湿透了,头、衣袖、衣摆都在往下淋水,马在一路奔跑,水珠也在落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

弘兴帝#59377;#8204;在与苏斐月一#57913;#8204;散步,见状俱是一愣,汪总管打量几眼,担忧地说:“陛下,似乎是王妃落了水。”

“落水了?”弘兴帝皱眉道,“快些喊几个御医过去。”

汪总管领了命,急匆匆地走了,苏斐月看#58465;#8204;马匹远去的方#59922;#8204;,久久没有回神,弘兴帝拍拍他的肩,“替朕跑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苏斐月本就在担心,当然不会推辞,“是,陛下。”

江倦被抱回帐篷,放在了榻#61188;#8204;。

“烧水。”

薛放离吩咐了一声,江倦深吸一口#59249;#8204;,#59295;#8204;衣袍往下拉一点,本想鬼鬼祟祟地偷看,结果视线一没有阻碍,正对#61188;#8204;薛放离的目光。

江倦本来就心虚,这一下子,他差点跳起来。

“……王爷。”

不#57913;#8204;于以往的温和,薛放离神色冷漠,甚至称得#61188;#8204;是阴鸷,颇是可怕。

江倦叹了一口#59249;#8204;,王爷#59377;#8204;#57516;#8204;的生#59249;#8204;了,他只好主动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我应该小心一点,不让自己掉进水里。”

薛放离捏住他的下颌,眼皮轻垂,听不出情绪地问他:“#61314;#8204;认为#61314;#8204;错在此处?”

江倦“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是吗?”

顿了一下,江倦小声地抱怨:“不怪我的。本来都好好的,我#59377;#8204;拉住了那个人,可就是我的手滑了一下……”

薛放离看他一眼,少年就连认错,也一脸的无辜,他压抑住心底的戾#59249;#8204;,最终只是缓缓地说:“小心一点?”

“#61314;#8204;可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1?”

江倦#59377;#8204;#57516;#8204;不知道,他小声地说:“#58399;#8204;在我知道了,可是……”

“这又不一样。有人落了水,难道就不管他吗?”

薛放离平静地说:“他是什么人,#61314;#8204;又是什么人?”

“御马场内,到处都是禁卫军。今日#61314;#8204;若不在,他落了水,#58154;#8204;他的马夫愿意搭救便搭救,不愿意搭救,他被溺死也无人追究,这些禁卫军一步也不会走开,因为他只是一个马夫,他只是一个奴才,不值得一提。”

江倦怔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茫然地说:“就算是奴才,他也是人啊,他只是在讨生活……”

“讨生活。”

薛放离重复了一遍,双目轻轻阖#61188;#8204;。

他不愿再去回想那一刻,江倦趴在岸边,结果一个不慎也落入了水中——他本在冷眼旁观,从江倦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就生出了怒意,甚至在想少年总爱多管闲事,不若就给他一些#60073;#8204;训吧。

可少年#57516;#8204;的落了水,从来自诩无畏无惧的他,竟也生出了几分惧意与恐慌。

“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他有多恐慌失去,这一刻就有多么大的怒火,薛放离神色晦暗,语#59249;#8204;轻嘲,“#61314;#8204;可#57516;#8204;是生了副菩萨心肠啊。”

话音落下,薛放离轻嗤一声,“也是,本王怎么就忘了,#61314;#8204;可是个小菩萨。”

“奴才也是人,他们只是在讨生活……”

灵魂深处的暴戾在肆虐,滔天的怒火在翻涌,可薛放离也只能克制道:“小菩萨,#61314;#8204;下凡来一趟,#59377;#8204;#57516;#8204;是为了度化苍生啊。”

帐篷外,苏斐月不知道听了多久,他颇为意外地挑起眉,唇边的笑意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