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藏书楼的大门，里面黑灯瞎火一片，但借助身后的月光，易德还是能隐约看到屋内整齐排放着书架子的轮廓。

慢慢走到一盏油灯的旁边，掏出火柴来将其点燃之后，转身就去将大门关上。可当他再次回过身来时，那油灯之后竟浮现出一张孩童的模样。

突然出现的身影着实把易德吓了一跳，正准备大叫着的时候，那张脸忽然开口说话：“不许叫！”

听着这稚嫩的声音，易德才回想起来这张脸的主人是谁。仔细打量了一遍，果然就是昨天中午遇到的那个身着红肚兜、头扎冲天辫的小屁孩。

只不过这孩子真的神出鬼没，明明看起来这么幼小，居然可以无声无息地消失和出现，这令易德也开始相信他是否真的是个老妖怪了。

“是你？”

易德只是下意识这么一说，却没想到那红肚兜摆出了一张臭脸，一双胖嘟嘟的小短手环抱在胸前，生气地说道：“什么是你不是你的，真是没礼貌的小孩子。”

被一个看起来只有三两岁的小屁孩说没礼貌，这种感觉当真不好。但易德也没敢生气，毕竟对方真正的身份自己还不清楚：“你怎么会在这？”

“什么叫我怎么会在这，老夫还想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这红肚兜似乎要跟易德杠到底一样，稚嫩的小脸高扬起来，露出不屑的模样。

“我不想回去打扰白师叔，所以就来这里借宿了，顺便看看有什么书。”易德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完全没有理会这红肚兜的模样。

看易德不怎么理会自己，这孩童也不好再继续摆谱，不然就实在自找没趣了些，于是他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句话有别于刚才，刚才易德听到的声音，是身后传来的。但这句话不一样，简直就是贴在耳边说的，就连那温和湿润的气息都能感知到一清二楚。

所以易德猛地扭过头，果然，就看到这红肚兜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自己的背后，并且圆滚滚胖嘟嘟的小脑袋越过肩膀，不断地往前靠去。

虽然知道对方神出鬼没，但这自己一点知觉都没有就能爬上自己背后，真的能做到吗？易德的内心无比地震惊，若不是这实打实的触感在那，他还真就以为这是什么鬼魂之类的存在了。

震惊过后，他才想起来刚才这红肚兜问的那句话，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什么不对劲，就问：“什么出发？”

“出发去白夜城啊。”

这么一句话直接让易德愣在了原地，他现在真的很怀疑这红肚兜是什么大人物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为何他就是知道。如果说刚才的突然出现只是让他震惊，那此时的话语就是使他感到震撼和惶恐。

“你不用感到害怕，我对你没有威胁的。”见易德这般警惕的神色，红肚兜很是无辜的说着。

只是他再怎么表现出自己无辜的模样，单凭刚才发生的事，易德也不会去相信这真的是一个小孩子，或者说这人绝对不是表面看的那么人畜无害。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白夜城的？”

“害。”红肚兜摊开了双手，得意地说：“这门罗城御兽堂之中，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有这么厉害？”易德有些质疑。

“爱信不信。”不料这红肚兜听到易德的质疑声后，居然摆出一副被侵犯了尊严的表情。

看他反应如此，易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侧着头看了红肚兜几眼之后，发出了另一个疑问：“话说你是怎么做到摊开手的？”

“……”

“其实我会飞。”

话没说完，易德扭头就走，没有一丝要去听他说话的意思。

也不管红肚兜的感受，易德拿着那油灯挨个在书架子中来回转悠，因为卷走竹简太多了，很难确定自己要看的书籍。

直到最后，他再一次来到那座圆柱高台前面，把放在上面的《妖兽百科全书》拿了起来。

沉甸甸的手感让易德感到里面蕴藏的千万知识，他想找个地方坐着慢慢看，回过头来却发现红肚兜已经将屋子中间的蜡烛点燃，烛光显现出这小家伙正盘腿坐在桌面上，一手托着小脑袋，有些无趣地看着易德。

对于他的行踪，较比刚才，易德已经没有那般惊讶了，只是仍旧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样想着，就慢慢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将手上的油灯和卷轴放在桌面后，也没去理会红肚兜的眼神。

藏书楼的夜晚其实可以很安静，如果红肚兜不出声的话。

“你真的打算去白夜城？”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易德才刚沉浸在卷轴当中的千万只妖兽介绍当中。易德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但看在这里环境如此幽静的情况下，稍微聊两句也不是什么坏事。

出于这样的想法，易德抬起了自己乱糟糟的脑袋，看向原先红肚兜盘坐着的位置。可这时看去，那里却空无一物，那幼小的孩童，早已消失了身影。

明明上一秒还问着话，这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就算有如此神通，也未免太过没礼貌了吧。易德有些无语地低喃了几句，随即就低下头继续看桌面上的卷轴。

可是在低下目光之后，易德发现这卷轴似乎有些不对劲。与刚开始摊开的模样不同，呈现在面前的，明明是已经全部翻开的卷轴。仔细观察周围，这油灯也被吹熄了。

也是这一刻，他发现窗户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再刚才那般漆黑。

似乎天快亮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找不到可以形容他内心的词语，易德甚至感觉到背脊有些发凉。一片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告知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跑出去验证。

于是他连卷轴都还没收起来，撒腿就跑到了屋外，果不其然，外面的天空已然变得灰蒙蒙一片了。

天果然要亮了。

站在原地，他的呼吸也跟随着自己一起暂停了运行，易德慌张着神色，想从那杂乱无章的万千思绪中找到昨晚死去的记忆，可任凭他再如何去回想，即便他感觉到脑袋都快炸裂了也找不到任何有直接关联的信息。

终于，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几乎是抽丝剥茧地从脑海中扯出一条信息——那个消失的红肚兜。

一想到这个人物，易德立马就开始环视了一圈周围，随后想着不应该在这，就立马跑回藏书楼中去。

刚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到处乱翻，就好像那红肚兜是什么物件、藏在了屋内的某个角落一样，就连门角落都没放过。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没有那个矮小的身影和鲜红的肚兜。易德认为，自己昨晚消失的记忆，很大可能就是跟这孩童有关，但现在又找不到本人，实在是有些无计可施了。

反正天也快亮了，不如就去问问其他师兄，有关这藏书楼红肚兜的事情去吧。易德这样想着，赶紧将卷轴收拾好放回了原位，就关门离去。

时间没过去多久，易德就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鸡鸣声，声音清澈空灵，就好像从远方的某个角落中，穿过了无数年代，隔空呼唤的声响。

抬头看去，远处的天边已经褪去了灰色的纱巾，暗红的太阳就像昨晚点燃的烛火，就像他昨晚抬起头来看着那跟独自燃烧了蜡烛一样，轻声说道：“他是我爹，我不能没有他。”

如同闪电一样疾驰而过的记忆乍现在他的脑海中，易德清晰地知道这是昨晚自己给出的答复。可记忆的片段到此也戛然而止，就好像有人从中砍下了一刀，使他中间的记忆掉落至无尽的深渊当中。

其实这对他来说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个片段，因为无论他有没有回忆起自己的这句回答，他也会赶去白夜城，虽然不知道之后会怎么办，但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拿到那炼魂玉回来。

随着鸡鸣声的渐传渐远，附近的屋子当中也逐渐有了人为的动静。等易德走到了高建等人居住的屋子门前时，正好也有人从里头推门而出。

略显模糊的身影导致易德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对方的模样，只知道那人在转身看到易德之后，有些惊讶地走了过来。

“小易？你怎么也醒得那么早。”

听声音，应该是高建没有错了。等他走得越来越近时，易德才清晰地看见，来者正是高建。

“嗯。”易德也挺惊讶的，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早起来，只是不知道他起那么早是要去干干嘛：“没睡好。”

“怎么，因为陈药师的事，睡不着？”高建领着易德往森林深处走去。

“算是吧。”易德跟在高建身后，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正要向高建提问，却听到他在前面说：

“为什么，不是说你已经完成了昨天的那次行动了吗？”

“是啊。”易德有些低落地说道。

“那难道是太高兴了，没睡好？”高建显然是没察觉到易德的情绪，自顾自地问道，并且一边走还一边活动着身体四肢，仿佛在为做什么活动而热身。

“当然不是。”易德叹了口气，说：“堂主并没有直接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听易德这么一说，高建才转过身来，发现易德一脸正经的模样，似乎也猜到了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那堂主帮你什么了？”

“他帮我写了一封介绍信，给白夜城御兽堂堂主，说他那有一块炼魂玉。”易德有气无力地说着。

可听到这句话的高建却不淡定了，只见他立马停下了脚步，并且紧锁着眉头失声质问：

“白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