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看见了温雪。

梦魇中的她冷酷无情，嘴角勾着浅薄讥讽的笑意，撩起眼角投来轻蔑的视线。

“你终于滚出我的视线了啊……”

“你明白吗？我早就想离开了。”

“不过是尽一位医者的职责，你真以为我待你有多不同？”

“以身相许？天真可笑，连戏言也当真。可真是单纯得令我苦恼。”

一句更比一句凌厉和讽刺，仿佛要将苏白的心从胸腔里扯出，然后毫不留情的撕成碎片。

苏白深陷于这样的梦魇之中，仿佛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被水中漩涡越卷越深。

“苏白。”

他听见有人在焦急的呼唤。

“醒醒！苏白！”

声音变得越发清晰，直至化作利剑刺破梦魇。

苏白猛然睁开眼，看见一颗金属质感的尖牙悬于半空之中散发着幽幽红光。

冷汗已经浸湿衣衫。

精神有些恍惚，苏白扶住额头努力消化当下的情况。

他好似在梦魇中度过了很久很久，对时间的感知被无限模糊，十年、百年还是千年？

现实之中仅仅是不到一个夜晚的时间，梦魇之中却好似一直一直被纠缠到了时间的尽头。

眼神顺着那颗金属尖牙往上看去，入目是赤梦紧闭的双眸和微颤的眼睫。

双眸紧闭是赤梦的常态，苏白倒对此不感意外，但为何赤梦的眼睫在微微颤动，表情也焦急而忧心。

为他担心？

苏白无法相信自己的推断。

毕竟不久之前他还亲眼目睹赤梦看着他身陷梦魇的表现，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甚至还想落井下石。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他身陷梦魇深渊之时露出那样难过和忧虑的表情。

可如果不是担心……

那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情。

苏白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觉得或许是受梦魇影响太深，以至于如今醒来还胡思乱想。

“你……醒了？”

赤梦的声音中有显而易见的喜悦之情。

苏白微微一怔，抬眸看了看尚未染上曦光的天边，然后点了点头。

好像他的判断出了些问题。

今日梦魇退散得太早了，不是自然的表现，更像是有人出手相助，帮他驱散了梦魇。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枚金属光泽的尖牙之上：“这是什么？”

无论是赤梦的表现，还是他今天梦魇退散的时间，都向苏白展示出一个无法被否认的事实，赤梦确实是在为他担心，并且因为这份担心出手帮助了他。

为什么？

苏白想不明白，但隐约能够猜到那份能让梦魇提前退散的力量多半与赤梦手中那枚金属色泽的尖牙有关。

那是什么？

脑海之中翻阅了有关现存于世的各种神兵法器的信息，苏白也未曾找到任何一条能和眼前的这颗尖牙相匹配的信息。

苏白脑海之中的知识储备量几乎涵盖了整个青白界现存文字读物，曾经身为大罗圣子的苏白不仅仅在修行一道上有着超绝天赋，记忆和学习也格外有悟性，堪称是文武双全的存在。

因此，但凡是被大罗圣地所收录的文字资料基本都同时存在于苏白的脑海之中。

即便用行走的青白界知识库来形容苏白也不足为过。

但是，那颗尖牙的信息苏白一无所知。

上次遇上这样的状况还是苏白在面对赤梦这个身为神明血脉后裔的神秘人之时。

如今苏白能够想到的唯一可能和解释就是……

赤梦手中的这枚尖牙并不属于青白界，而是来自神明的国度。

是哪位神的所属物？

上面竟然有着让他本能感到忌惮的危险气息。

难道这位神明就是……

苏白想起了赤梦曾经跟自己提起过的事情。

“天璇。”赤梦边开口边将那枚金属质感的尖牙收入怀中，似乎是并不想让苏白与之过多接触，“这是天璇的牙齿。”

“你知道的，魔修的力量大多来自于欲望，梦魇是扭曲的欲望和偏执的妄念所化。可能来自他人也可能自己，这些诡秘之物影响灵魂就会使人深陷梦魇之中。”

赤梦脸上已经找不到苏白睁开眼那一瞬所看见忧虑和焦急，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

“天璇是魔道君王，他的牙齿自然有着平复梦魇的能力。”

如果愿意，也能用来加深梦魇的影响。

这后一句话赤梦没有说出口，但以苏白的悟性已经能够猜个七七八八。

天璇对他动手了，通过赤梦身上携带的这枚牙齿加深了他今日的梦魇。但赤梦出手，反而利用这枚尖牙的力量为他驱散了梦魇。

“多谢。”

苏白向赤梦点头致意。

他不知道赤梦为什么会出手救他，但他向来恩怨分明。

“不必谢。”赤梦显得有些不自然，转过头去将表情藏在苏白看不见的阴暗面，“我……我只不过不想让难得的工具人就这样死于非命。”

苏白是能够帮赤梦达成目的的工具人。

这是赤梦一开始的想法，也是赤梦如今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样好用的工具人很难得，所以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也决不能向他下杀手。

“然后……”苏白动了动手指，黑色符文从赤梦显现而出，控制着赤梦转过了头，他笑得核善又温和，“把那东西交给我吧？”

赤梦：？

赤梦：？？？

苏白向来恩怨分明，所以道过谢后就该清算梦魇加深一事。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证据去相信赤梦不是帮助天璇加深他的梦魇之后忽然良心发现。

况且那枚尖牙的危险系数实在是太高，即便不是出于这份不信任，苏白也认为让这样的东西存在于自己身边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危险的事物就必须处理掉，这才符合苏白谨慎的性格。

赤梦睁大了眼，似乎无法相信苏白索要那枚尖牙的行为。

这家伙明明上一秒还在真诚道谢！

“不行，绝对不行。”

赤梦立场坚决。

“噢？”

苏白则尾音上扬，手指轻轻勾动，黑色符文随即缓缓收紧。

“啊等等等等，也不是不能商量，你先听我解释！”

在明晃晃的威胁之下，赤梦选择了动摇自己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