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尤成宇坦然地和他对视，“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没有死过，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地狱。”

江修昊突然眼睛一亮，“……我死了，她也可以复生的吧？数据库有她的备份啊。”

“她启动自毁了，毁得面目全非。举个例子，你往自己胸口上割一刀，取出来心脏，那还是能考虑考虑给你换一颗心脏，让你继续活下去。

但如果你把自己扔进焚烧炉里烧掉，那就真的是神仙都难打救。

她已经恢复不了原样了。”

“这怎么可能一样！？”江修昊瞪圆双目，朝他咬牙切齿地咆哮，“人没有备份，但她有！你们完全可以用备份再让她复活！”

“那只是躯壳，她的意识层面已经被毁了干净，可以再造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但意识却绝对不是她了，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你如果把这也叫做复生的话，那还是做得到的。”

江修昊充血的双目，犹如燃尽的蜡烛一般，逐渐黯淡下来。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低着头，让尤成宇看不清他的脸。

尤成宇眼见着他的四肢逐渐从灰变黑，直至完全的漆黑后，那灰蒙蒙的“雾霾”又开始往他的躯干上攀爬。

一阵风忽然吹起，将乌云吹至昏黄的弯月边上，逐渐遮蔽了它散发的光芒，天地间立即陷入黑暗之中。

现在的江修昊，炭黑的四肢融入到了夜色里，犹如人彘一般，以诡异的姿势瘫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安静。

还有半个小时，一切都能结束了。

尤成宇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烟来，给自己点上。

“江修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修昊低垂的脑袋往侧面的尤成宇那儿看去，眼神灰冷。

该问的，好像都问的差不多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剩余的，只剩下两个疑问。

一个是，尤成宇为什么会被世界线选中。

一个则是，如何提高个人对世界线的影响力。

但尤成宇不会回答这种问题，问了也是白搭。

更何况，他也不想深究了。

虽然尤成宇在极力否认，但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是被创造的，那么，尤成宇口中的世界线，也许并不是指原来那个真实的世界。

尤成宇也许只是被这个被创建的世界选中了，当做整个局势的推动人而已。

这两个问题，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价值了。

没听见江修昊回话，尤成宇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我想来想去，没跟你交代清楚的，就是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如你所想，是虚假的、围绕着你而创建的了。

是真实的话，那么你其实有更多的疑惑没能解释明白。

若是虚假的，有很多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但是，你要我如实说的话，我也分不清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别说这种没用的屁话。”江修昊沙哑着声音呛声。

“我不是在敷衍你。”

尤成宇往后轻轻一靠，面露疲惫，“你试过，玩过游戏吗？”

“没想到你这么大年纪也玩游戏。”

“我不是指在手机上的游戏，我是指，在电脑上玩游戏，比如逃生游戏，恐怖游戏，以你的屏幕显示作为游戏视角的、这种代入感很强的游戏。”

“玩过，怎么？”

“也玩过vr游戏吧？就是戴上一个眼镜一样的玩意儿，你能看到身临其境的场景，遭遇逼真的遭遇。”

“玩过，怎么？”

“你觉得玩这种游戏，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

“代入感很强呗。”江修昊有气无力地说着，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是啊，代入感很强。”尤成宇笑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代入感很强的感觉？”

“你搁这儿玩十万个为什么？有话直说，老子也没多长的命活了。”

“感官的欺骗性。”尤成宇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将烟雾从喉咙中吐出，“vr游戏自不必说，那个眼镜将你的视野全部占据了，这才让你有了身临其境的逼真感。

而电脑上这种以屏幕显示作为第一视角的游戏，也是在欺骗你的眼睛，你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跟随着屏幕上的视角前进时候，你的视野也被全部占据了，再加上恐怖的音乐萦绕于耳，你因此也有了身临其境的逼真感。

很奇怪的是，你的大脑告诉你这是假的，而且还是提前得知的，但你就还是会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

就像去鬼屋一样，即便那个鬼屋外面是个糖果屋的形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你知道鬼屋里都是骗人的，那些鬼都是人扮的，但是进到里面过于真实的布景，恐怖的音乐烘托气氛，昏黑的环境加深恐惧氛围后，你在那些明知道是人扮的、不会真的伤害你的鬼跳出来后，还是怕得尖叫。

一开始遇到的时候，你还能笑着调侃几句，做得真像。

但是随着路线越来越深入，你开始深陷进去这样一个营造的氛围里了，你的情绪和感官被完全困在其中。

再跳出几个鬼后，你就吓得尖叫逃跑，甚至嚎啕大哭。

你知道的，你知道这全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恐惧，忍不住这种虚假的情绪的强烈袭击。

当你退出游戏时，或者从鬼屋出去后，你会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真像个傻子。

这就是感官的欺骗性，能让一个人完全违背大脑所发出的警示指令，不顾一切地相信眼前所见就是现实。”

“你想说，你现在就是还没从这个鬼屋出去吗？”

“不，我想说的是，我怀疑自己在鬼屋里，但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也看不见结束的出口，所以我只能认为这里就是现实。”

尤成宇侧目看向他，“你一直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是我们构造的，也许也和我一样，产生了这种幻觉。

毕竟，我们现在所接触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和我们这么多年以来，在1号位面所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超出了我们认知范围太多太多。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