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堵天缺。

活儿是好活儿，就是挺废命的。

在轰然巨响中，遮天蔽日的巨龙带着灰色的深渊沉淀……坠机了！

胸口冒着无尽深渊沉淀的裂隙似乎就是一座正在复苏的深渊地狱，喷吐令人绝望的灰烬。

污染、畸变、侵蚀，都不是【响雷果实】的元素化就能解决的事情。

苏辞甚至不知道【名刀·司命】能否挡下一劫。

之前为什么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呢？

侧躺在地上的巨龙露出苦笑。

苏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嫉恶如仇还是少年意气。

但是要说后悔，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我只恨未能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面对突然出现的提亚玛特，苏辞是如此回答的。

“可是，你的臣民又在哪里呢？到头来终究是孤军奋战。”

白发苍苍的提亚玛特冷漠地问道。

身形堪比山脉的巨龙在剧烈的痛苦中闷笑了两声：

“你知道吗，我成为超凡者不是为了交朋友，而是想要在面对那些狗东西的时候，能把它们的头给拧下来！”

苏辞又想到当初见到湖方省第七执行者小队队长赵武峰的话——“打爆那些人渣的狗头！”

“同样的，我成为王，并不是指望臣民为我冲锋陷阵，而是我生来就应当为王！”

提亚玛特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举头看了看，仿佛透过高远的天空能够看到隐藏起来的白塔，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失败了。”

“是的，”苏辞坦诚道，“我没能一口气斩断祂的头，母亲。”

【圣遗物·如雷的盛怒】确实让苏辞调动了神龙之力的神性，将之赋予雷霆。

但是，苏辞自身的神性不足，顶不住深渊君王的侵蚀。

提亚玛特听到苏辞的称呼愣了一下：

“你喊我母亲？”

“啊，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好像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巨龙咧嘴一笑。

苏辞在天空飞翔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全地都是侵蚀种、畸变者。

大不列颠的情况最好，但也最糟糕——

梅林法师借助加拉哈德骑士找回来的圣杯，将大不列颠所有人类的灵魂链接成一个团体，共同抵御白塔的侵蚀。

他们的灵魂勉强保持了些许残留的理智，但是身体已然畸变，成为最痛苦的怪物。

身体畸变为可怖的肉团，粘在一起。

灵魂也相互链接，时时刻刻遭受侵蚀的痛苦。

深渊君王，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存在。

毫无疑问，【梦幻泡影】的世界快要完了。

“母亲，很高兴认识你。只不过这个世界快完蛋了。”

“不，苏辞。”

提亚玛特突然笑容，苍老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

她张开双臂抱住巨龙下巴的一块龙鳞，亲吻那电浆与深渊沉淀共同流转的龙鳞。

于是。

便有庄严威光从她身上升起。

青春、力量、神的知性都回来了！。

诅咒解除！

神性！

巨龙瞪大了眼睛，感知到某种本源的呼唤。

【创世母神·提亚玛特】在此恢复远古神性荣光！

“最重要的是希望和相信的心，对不对？”

空中那个发光的女神含笑问道。

苏辞疼得都没力气翻白眼了，即使面对女神也没有太多畏惧：

“童话读太多总归不好。”

希望？相信的心？

求求了，真的别灌童话鸡汤了……

“听啊，孩子，你的臣民在呼唤你。”

巨龙朝北面抬眼望去，就看到巨大肉瘤一般的怪物在原野里向自己蠕动。

“吾王……吾王……”

怪异肉瘤上的千万张痛苦面孔从畸变的外表浮现，无意识地呼唤着他们的王。

仿佛在恳求王的怜悯，又好像在担忧王的安危。

苏辞几乎能够在扭曲的肉瘤中认出熟悉的面容——

大法师梅林，圣杯骑士加拉哈德，湖之骑士兰斯洛特，太阳骑士高文，近卫骑士贝狄威尔……

他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要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自己认认真真当狗皇帝没几天，但是臣民依然与自己同在。

忠！诚！

“看呐，你的皇后也来了。”提亚玛特在威光中举起手。

巨龙错愕地转过头。

南边有雪降落。

无数冰凌中柳琪坐着冰晶的王座，铺就成一条凄白的道路。

柳琪还没退出【梦幻泡影】！

她仿佛坐在冰雪铁轨的列车上，向着巨龙奔赴而来。

“孩子，你是我的骄傲。”

提亚玛特如是说道。

巨龙张嘴想说点什么，地面上的糖果屋突然拔地而起，飞速被塞进苏辞嘴里。

“咔啦”，糖果屋对于巨龙的体型来说还不如薯片。

巨龙几乎是下意识咀嚼吞咽。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糖果屋已然入腹。

吃下糖果屋的瞬间，苏辞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提亚玛特正身的龙鳞！

来自于真正的提亚玛特，而不是镜界或者【梦幻泡影】里的分身！

“喝吧，这是我的血。”

“吃吧，这是我的肉。”

提亚玛特在浩**神光中如是说道。

“你是受造者，今日在此受膏。”

“你是我未孕育的孩子，是初始之龙，是混沌之龙。”

“你是毁灭的钟，是胜于巨大之巨大。”

“你是，利维坦！”

无形的火，被点燃了。

苏辞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类似于神龙之力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发生质变。

某种神奇的蜕变正在进行。

威光从巨龙身上显现。

【国王】的无形冠冕再次出现于巨龙头顶，彰显万世荣耀！

一个神圣的光轮从巨龙背后凝聚，在两翼之上悬浮，无比圣洁耀眼！

光轮，宛如日冕的光轮！

胸前的伤口无声愈合，灰雾一般的深渊沉淀宛如雪遇骄阳，消失无踪。

焕然新生！

大灵的权柄交到了苏辞手中。

刚刚恢复神性的女神含笑，缓缓消失于【梦幻泡影】中，唯有轻声细语在回**：

“吾儿，你当胜了又胜。”

【混沌之龙·利维坦】！在此升座！

头戴冠冕，登神称王！

地上畸变的臣民发出呼喊：“吾王……吾王……”

如同赞颂，又好似祈请。

“请与吾等铸就永恒！”

登神的巨龙把目光放在扭曲的肉瘤之上，那是祂的臣民。

巨龙在神光中微微垂首，目光中露出最后的慈悲与怜悯：

“纵使万劫不复？”

所谓铸就永恒，无非是和登临神座的巨龙合为一体，再也没有自己的身躯甚至个人意识。

彻底从【梦幻泡影】里脱离，成为利维坦的一部分！

那将是另类的永生。

也将是另类的消亡。

梅林与圆桌骑士们从肉瘤里露出释然的笑容：

“吾王所在之地，即为大不列颠！”

苏辞突然意识到【天选之王】的意义——

臣民不在乎他们的王要去哪，也不在乎他们的王来自哪里。

他们只承认一件事，王者气度！

足以背负一切的王者气度！

那是镜界先民残留在灵魂碎片里的执念——终末之时，与王同在！

所以，苏辞拔剑之时的无厘头发言才能得到承认，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登基为王！

利维坦伸出龙爪，朝着虚空一握。

于是，事情就这样成了。

无数灵魂从巨大肉瘤上腾起，主动飘向巨龙背后的日冕光轮。

庄严的光轮更加神圣，有浩**的圣歌传来。

“圣哉！圣哉！圣哉！”

“初始之龙！混沌之龙！”

从海崖到地极都回**着这个声音。

“圣哉！圣哉！利维坦！初始之龙！混沌之龙！”

利维坦苏辞，正式登临神座！

背后辉煌的光轮便成为了【远离尘世的理想乡·阿瓦隆】！

苏辞已然成为规格之外的存在——哪怕，仅仅存在于幻梦之中。

……

南方来的冰雪，呼啸着，以最大的**狂舞着。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柳琪仰着头，难以直视利维坦的神圣威光。

利维坦低下头，高贵的黄金竖瞳里充满神的知性。

世界的秘密在祂眼中已然无所遁形，祂知晓了秘密之外的秘密。

“成为我的皇后，如何？”

庄严的冠冕在巨龙的头上显现，巨龙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是不是该矜持一下？”

柳琪仿佛感受到自己走入了史诗画卷。

她即将化身为宝剑上的魔法宝石，与英雄一起踏上拯救世界的旅途。

一切都那么仓促，但又顺其自然。

苏辞仓促成为了利维坦，登临神座。

仓促背负了苍天和大不列颠的灵魂之重。

即将仓促地踏上斩妖除魔的旅途。

那么，仓促地迎娶皇后也理所应当吧？

“当然可以……”利维坦巨龙回答道。

“不了，现在开始吧。”柳琪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其实我还有点害怕来着。”

还不等苏辞说出劝慰的话，她便站直了身体，大声道：

“我乃是西罗马帝国的开国女帝，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

“请全权之大灵见证！”

“请大不列颠臣民与西罗马臣民见证！”

“我在此与神圣大不列颠帝国之王亚瑟·潘德拉贡结为夫妻！”

巨龙无声低头亲吻他的新娘。

没有掌声、鲜花、喝彩。

没有香车、典礼、红地毯。

回**在天地间的，唯有愈发嘹亮的圣歌：

“圣哉！圣哉！圣哉！”

于是，苏辞头上的王冠便得着荣耀！

【国王】为【皇后】加冕，【皇后】为【国王】增光。

苏辞头上的无形冠冕再无缺处！已然完满！

万事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