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皮多曾经是给那些在暗湖上航行的商船当护卫的，所以不少碰见过寇涛鱼人一族的敌人，此刻忍不住多说两句道：“如果他们都能像普鲁普平这样保持平静，很多冲突都能化解，甚至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吸纳他们，当我们的同行。”

“寇涛鱼人能够在水下自由活动和呼吸，这对于在暗湖上航行谋生的商船来说，可太宝贵了！”

他这样说着，肖万微微颔首，余光瞄了沙理士一眼，就看到这个黑暗精灵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肖万也不搭理这个生性就爱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和唱反调的黑暗精灵，继续看向剩下几人：“卡莉，吉米佳，你们两个怎么觉得？”

吉米佳迟疑：“这……啊这，算了，我还是抛硬币吧！”

他这样说着，拿出一枚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铜币，扔到空中，默念着“正是答应反是拒绝”，随后双手打开，那硬币的正面稳稳向上朝着。

于是他道：“我同意进去。”

卡莉也紧跟其后：“我也觉得，我们其实……”

她压低声音：“我们其实没有退路，只能去冒一下这个险试试。毕竟我们背后还有黑暗精灵，而现在再改走其他的路，又是事倍功半的局面。”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还有就是，我们团队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是战斗人员。在我们这些人参加行动时，其他人得被安排在安全的地方。”

艾德思和吉米佳连连点头，很感激她还能想着自己两个。肖万颔首：“好，我待会儿和她说。那我们就此达成共识，答应她，去冒一下这个险！嗯……伦特？”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从刚才开始，这个兽人便一直低垂着脑袋，神色黯然，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怎么了？”肖万开口问道。

“啊，我没事。”伦特摇摇头，神色依旧落寞，“嗯，我也同意，呃……”

肖万皱了皱眉头，但随后深吸一口气，不再管他的事情。

他转身，走向后方的女鱼人，道：“普鲁普平女士，我们决定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再商议一下计划的具体细节……”

他这样说着，招手，示意普皮多、沙理士等要参加战斗的人都跟过来，他们一起商讨。

卡莉却并没有过去，她看着表情落寞的托伦，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停住脚步，然后站在了这个兽人身边。

托伦也没有跟过去，他落在后面，捂着自己的伤口，有些低沉地挨着旁边的岩壁坐下，随后一声叹息：“哎呦……”

他这样感叹着，让卡莉更加皱眉，感觉一股垂垂的暮气，正在这个年轻的兽人身上蔓延。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一场大战，肉眼可见地就在眼前。

她这样想着，随后过去，也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了？伤口很疼吗？”

她这样问，实在是之前这个兽人受伤过很多次，这一次甚至都算是比较轻的，然而之前都没见他露出过这种落寞的表情，这次一定另有原因。

“没有。”托伦咕哝道，“一点小皮外伤而已。”

卡莉接着追问道：“那怎么不跟过去？他们都在商讨接下来的战斗计划，你应该也过去听听才对。”

托伦抬头，一瞪眼：“你少管我！”

他说着开始呲牙，粗壮的獠牙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显现，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一般。

卡莉微微蹙眉，迎着他的表情，脸色浑然不惧，接着道：“肖万刚才一直在看你，发现你状态不对，所以才让我过来问问。”

托伦呲牙的表情立刻收敛，脸色看上去有些畏缩。卡莉心底松了口气，接着继续追问道：“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可以和我说，如果你不敢和肖万讲的话，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不告诉他。”

她声音轻柔，托伦喉咙嗫喏，最后低下头去：“我是不是其实是一个废物？”

卡莉表情略显惊讶，接着安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的团队很需要你的力量，托伦，你很重要。”

她如此坚定地对他说着，但托伦只是摇头：“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失败，从来都没有做成功过一件事情。”

他这样说着，情绪逐渐上涌，接着忍不住把自己的往事，一股脑儿地全吐了出来：“我其实叫伦特·冰盾，来自北地的一个兽人部落，冰盾氏族。”

“你有听说过吗？我们的萨满可以施展魔法，让最英勇的战士身边笼罩起寒冰构成的护盾。这不但能够保护他们不受敌人的伤害，也能让他们无惧寒冷，甚至可以凿开湖上的冰面，下水去捉鱼。”

卡莉尴尬地笑笑：“抱歉，我一直在深水城附近活动，对北地相关的事情了解得比较少。”

说着，她赶忙越过这个话题，问道：“那后来呢？你的部落……”

“我们和那里的矮人爆发了一场战争。”托伦道，“我们部落在那片土地上已经生活了四代人，在那里盖好了我们的房子，繁衍我们的部落。然而，矮人们说那是他们的土地，所以要赶走我们。”

卡莉微微一声叹息，倒也没觉得有多么诧异。此类矛盾在这个世界上早就已经屡见不鲜了。

兽人们十二岁就可以视作成年，普遍十四五岁就开始繁衍下一代，然后一般都活不过六十岁。

别看托伦现在看上去高大威猛，论实际年龄他可能是在场众人之中最小的那一个。

因此，托伦口中的“四代人”，可能也就五六十年的时间。这看上去已经十分漫长，然而，对于动辄能活三四百岁的矮人们来说，这不过是他们生命之中，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

在兽人们看来，自己的祖先是来到了一片无主的土地，在这里落脚、建设、狩猎、耕耘，几代人的努力之下，才让这里有了耕田、果园、鱼塘以及各种建筑物，有了能让类人生物们生活下去的环境。

然而在矮人们看来，他们不过是一时不留神，荒废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某块土地。等他们想起来这块被遗忘的土地时，一大帮凶残野蛮的兽人已经在上面繁衍开来，还宣称这是他们的土地。

那这还了得？接下来，自然就是双方的战争。

类似的事情，卡莉就算在深水城，也已经听说过无数次。长寿者和短寿种之间的矛盾，历来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我们不服气，然后，我们在战争之中落败了。我……我没有死在战场上的原因，是我在最后关头，可耻地逃跑了。”

托伦继续诉说着，低垂下脑袋，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许多颤抖：“我不仅是一个失败者，还是一个卑劣的逃兵。被黑暗精灵们抓住，便是伟大的‘格乌什’给我的惩罚……”

格乌什，强大神力，兽人的主神。正如莫拉丁以自己的模样创造了矮人一般，格乌什仿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兽人，并让他们和精灵永远敌对。

卡莉回神，轻声安慰道：“你不是的，托伦。失败总是贯穿命运的始终，这就是人生。”

“最起码，你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开始，你成功从黑暗精灵的监狱之中逃了出来，不是么？”

托伦摇头，表情依然沮丧：“就算从那个监狱里面逃出来，也是肖万带领着我成功的。我的能力完全不够，刚才，我甚至被几个鱼人夺走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