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尚未苏醒的阳光给初夏的离城送去阵阵清爽，同时也再次提醒着离城的百姓们，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次醒来的小雪已经恢复如初，她已经过了哭哭啼啼的年纪，所以心态调整的很快。

诚然，昨晚的事情依旧让她无法释怀，有太多的疑问和复杂的情绪掺杂在其中，她想不出答案，或许就连这个问题本身都不存在…

外面的世界显然不会百般包容她的小性子，昨晚上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朱雀门的关注，所以第一时间就派人前来询问。

在感受到陌生人靠近时，有了前车之鉴，小雪在第一时间便醒来警戒着。

“请问院子里住的可是雪山圣女？”说话的男子中气十足，听起来应该是个正人君子。

“你是何人？”小雪冷冷的问道。

“冒昧打扰，在下朱雀门下，井木轩所属，陈师行！”

“和我有什么关系？”小雪凌厉的追问道。

“呃…”

陈师行尴尬的摸摸下巴，他可没想到传说中的雪山圣女，居然有这么大脾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起床气？

不过这些年，光是听身边同龄人提起这位神秘美丽的“圣女”，他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这次可算有机会一睹芳容，他当然耐得住性子。

“姑娘别生气，别生气。昨晚上朱雀门注意到张府附近出现奇怪的波动，虽然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当然，不幸中的万幸是姑娘并无大碍！”

“所以，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小雪的心情显然不大好，所以压根就没有好脸色给他。

“阿这…”见自己这一套不好使，陈师行脑袋一转，立刻换了种语气说道。

“姑娘你也知道，事发突然，我又是临时调过来凑数的…“

“虽然吧，我也没看清袭击你的那家伙是谁，但是——”

“姑娘放心！以后这种小丫嗯的，来一个我收一个！我敢给你保证，他绝对不敢再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好像有什么大病…”虽然是在骂人，但小雪语气中的敌意明显消退了几分。

“姑娘既然是医生——难道，我真病了？”

“如此说来，那我更不能走了！姑娘行行好，也帮我治治吧！我还这么年轻，连一场甜甜的恋爱都没有，可不能死啊！”

“你——”

“医者仁心啊，美丽圣洁的雪山圣女，你该不会拒绝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吧？”陈师行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假模假样的说道。

虽然说这种道德绑架任谁听了都会很不爽，但这种话从陈师行嘴里说出来，却不会真的让人感到反感，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特殊的魔力，很难会让人去讨厌他。

“你这种的，没治！”

话一说出口，小雪立刻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有些“亲昵”的玩笑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苍天呐…大地啊…难道，天妒英才的事情就要在我身上发生了吗？”

趴在门上听了半天，陈师行发现里面的女孩没了回应，他非常知趣的明白对方已经不吃自己这一套了。

不过他依然不死心，继续换着说法来套近乎，到最后给小雪烦的不行，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走吧，我不需要保护。还有，我也不是什么圣女，充其量就是个江湖医生，可入不了天宫的法眼。”

眼瞅着自己休息也休息不成了，小雪只好打起精神整理整理自己，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诊治。

“这…姑娘，我也是一片好心嘛。我看姑娘心情也不是很美丽，那这样，我就先不打扰啦，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朱雀门找我，拜拜啦~”

确定外面的气息真的消失后，小雪长出口气。她熟练地用冰雪化出一盆水，简单的梳洗一番后，推开院门准备继续昨天的工作。

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她背对着太阳熟练的盘腿坐下，整个人的气息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凝实起来。

她的身上不停地散发出圣洁光芒，随着她的呼吸正缓缓律动着，给这片破败的院子里带来阵阵新意。

直到半个时辰后，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的状态一扫先前的颓势，明显好转起来，就连脖子上青紫色的指痕都消失不见了。

此时张府的门口已经排好整齐的队伍，与昨天不同的是，有两个穿着天师服的中年人像个门神一样，一左一右杵在门口…

见此情景小雪一阵无语，但也实在不想去和他们掰扯这些东西，于是径直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他们直接给无视掉了。

说心里话，她对降妖师之间谈不上势同水火，但真没有太多好感。

本身小青叔那么好的一个人惨死在那三人手中后，她已经对天宫颇有微词，而后在这六年行走天下的过程里，他几乎从不与降妖师打交道。

受到一些不好的记忆的影响，小雪的情绪明显不高，整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冰冷，再加上那两个一丝不苟站在门口的降妖师…

形成的低气压导致一上午的时间里，这些人都老老实实，不仅没人敢插队，就连窃窃私语的人都少了，像昨天那样撒泼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了。

半天下来，压抑的气氛让小雪也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白了那两人一眼，结果他们就跟木头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似乎，从一早开始他们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半天过去连动都没动过…这一切更是让她内心有些烦躁起来。

唯一让她稍微欣慰的是，这些病患的症状相比昨日都有很大改善，原本狡猾的瘟疫突然温顺起来。

不仅治疗的过程顺利了许多，那种无法根除病灶的异样感也彻底消失，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受到眼前这个喜讯的鼓舞，大家压抑许久的神经终于不再紧绷，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开始和周围人三两的聊起家常。

受到这份气息的感染，小雪的情绪也舒缓很多，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里她都没有给自己片刻休息的时间，一直在埋头与瘟疫作斗争。

尽管如此，但她眼前拍着队伍丝毫没有变短的趋势，反而越拉越长…

她揉揉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刚才诊治到最后的时候，她的感知已经出现了重影，所以她必须要休息一下了。

虽然她不需要睁眼去看，但用精神力一直进行如此细微的感知，并且在治疗过程中时刻紧绷的神经，这对她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

小雪双手合十行礼，对下一位病人微笑致歉，表示自己需要休息片刻。病人也体量她的辛苦，学着她的模样双手合十回礼道。

不起眼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散发，缓缓的汇聚到小雪的体内。

不远处两条街外，一道身影静静的躺在屋檐上，盯着那个疲惫的身影。

他仿佛不存在一般，巡逻的护城军以及降妖师从他下方路过，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就是信仰之力的反馈么？”

他喃喃自语道，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被突然出现的那个俊俏男子吸引过去了。

“累不累？”

耳边出来的声音冷不丁吓了小雪一跳，回过头眼前出现一张俊俏又略带稚嫩的脸庞。

“关你什么事。”

小雪冷冷的说道，虽然从声音能判断出，这名青年就是清晨拜访自己的那个人，她依然毫不避讳的表达出自己的不喜。

“嘿嘿，看你辛苦半天啦，过来慰问一下。”说完他变戏法似的，把一个纹路精美的盅摆在桌子上。

淡淡的清香立刻飘散出来，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小雪鼻子动了动，眼神中亮起的光芒顿时出卖了她的想法。

不过她也是“老江湖”了，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但她的语气明显软了许多。

“这是什么？”小雪略带好奇的问道。

“嘿嘿，这是我们家秘制的雪莲羹，从选材到煎煮需要六十八道工序…”

“当然，它最大的功效就是可以缓解疲劳，对恢复精神力方面更是有明显的作用。”

“喏，要不要尝尝看？”

陈师行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子弟，一言一行充满了“凡尔赛”的味道，不过他很知趣的将说话重点落在了羹的功效上，显然他注意到小雪有些透支的精神力。

“谢谢，我不需要。”

小雪还是拒绝了陈师行，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尤其是人情。

“唉，那真是可惜了。这雪莲羹制作起来非常不易，用量火候都需要精确的掌控…最重要的是，它必须在凉下来之前食用，否则就没用啦。”

陈师行虽然在强调雪莲羹的珍贵，但最后的语气却落得无比轻松，让人听起来也不会觉得是在“逼宫”。

本就心思松动的小雪，心中权衡再三，决定收下这份好意。

“好吧，谢谢你。”

小雪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冰冷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风情，纵使是陈师行这样见过世面的人，心里都直呼——

卧槽，顶不住！

他非常绅士的揭开盅上面的盖子，里面的雪莲羹呈现出半透明的光泽，散发出的清香也更加浓郁起来，光是闻到味道，小雪都感觉自己精神为之一振。

羹里勺筷一应俱全，陈师行非常明事理的闪到一边，小雪轻轻舀起一勺，放在嘴巴轻轻吹了几下，便喝了进去。

雪莲羹的功效名不虚传，一股暖意开始包裹着她的脑海，原本几近枯竭的精神力开始迅速的恢复，这种体验简直妙不可言。

加上她本就没吃东西，所以开始专注的吃起来，虽然动作非常迅速，但姿态和神情都异常优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毫无死角，一旁的陈师行可谓是大饱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