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个鬼啊！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于是，易继续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

“马哥，啥是白嫖啊？”

“…”

说完，这俩人便大眼瞪小眼了起来，半天下去谁都寸步不让，一直从烈日正午瞪到了月上枝头…

“…”

汗水将两人的衣衫全部打湿，不知道的人，多半得认为他们这是在修禅斗法呢！

“马哥…”

“嗯？”

“您饿吗？”

“嗯。”

“我也是…咱有吃的吗？”易突然开始学着小起的样子，卖起惨来。

“…”

沉默片刻后，老板深吸口气，随后整个人软了下来，小声嘟囔道。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白嫖，没啥区别。”

搞了半天，易才明白，这个白嫖是啥意思…

用老板的原话就是——

“想要生活在佛光普照的大地上，必须要学会的一件事，那就是白嫖！”

“白嫖使人年轻！白嫖使人快乐！”

“…”

说白了，就是去蹭吃蹭喝！

别看百姓们的生活无比艰苦，由他们供养的佛门，那可是富得流油，用遍地是黄金来形容都一点不过分！

易很难理解这种“熄灭自己，成全他人”的想法，他们用自己的一切，缔造出来了一个遥远的梦，成就了佛教无上的地位。

而他们自身，却生活在温饱线以下，艰难的挣扎着，再通过燃烧自己最后仅有的虔诚，满怀期待的在死后能够进入那个极乐世界…

用傻来形容他们，实在是太傻了！

趁着夜色，在老板的带领下，易跟他着七拐八绕，穿过破败的小路，不停地钻来钻去，最终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广场上！

此时，广场上已经挤满了面黄肌瘦的人群，所有人都虔诚的跪在地上，向着面前那座金碧辉煌的寺庙默默祈祷着。

老板轻车熟路地带着易穿过拥挤的人潮，半天才找到一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随后不由分说的拽着易装模作样的跪了下来。

“一会机灵着点，跟紧俺，包你饱餐一顿！”老板压低声音说道。

一直等到易人都恍惚了，人群中才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一行衣着靓丽的僧人迈着轻快的步伐，昂首挺胸的来到广场前，随后一字排开，为首的正是那位静禅长老！

“阿弥陀佛。”

由静禅长老带头，所有的僧人发出整齐划一的佛号，等候多时的众人纷纷虔诚的回应着佛号。

“佛祖慈悲，普度众生…”

随后，静禅长老便开始宣讲佛法，一直到听得易脑袋都大了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

“开斋！”

一排排精致的食物被优雅地盛放在干净齐整的桌面上，随后诸位僧人退回自己的位置。

等候已久的人群默默地排着有序的队列，依次上前接受佛祖的“恩赐”。

“就是现在，冲！”

老板拽着迷迷糊糊的易像只滑溜溜的泥鳅般，在人群中上窜下跳，眨眼间的功夫就来到了非常靠前的位置！

还能这么玩？

没等多久，终于轮到他们两个，只见老板轻车熟路地抱起几个盘子，易有学有样的随意抓起几个盘子，随后俩人手脚麻利地闪到一旁，开始整理他们的战利品！

“嗯！不错不错，今天运气不错！虽然这玄鸟的肉老了点，火候也不到位，但怎么说也算是肉啊！”

说完他便狼吞虎咽起来，几下子就将手里的盘子横扫一空！

饥肠辘辘的易也不遑多让，风卷残云般将手里的食物暴风吸入，席卷一空！

“马哥，这是那帮秃驴专门给吃不上饭的人准备的食物吗？”吃饱后，易感觉一阵心满意足，随意的问道。

“啧啧啧，你还是…太年轻了！”

“哈？”

“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是’不合格’的食物，是不配给僧人吃的垃圾，所以才会施舍给咱们这些人。”老板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么…我觉得味道不错啊，没什么大毛病吧…”易小声说道。

“呵，小朋友，不懂了吧。佛门的食物，从食材的形状、菜品的火候，到最终的色泽、香气以及摆盘，都有些极为严苛的规定。”

“所以说，这些半成品、残次品，即使不施舍出来，也会被处理掉的。”

“…”

奢侈！铺张浪费！除生行为！易在心里狠狠地批评道。

怀揣着种种不满，易和老板跟随着人潮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就这样，易成了他的帮店伙计，开始在这白马城里生活下来。

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了些，但成为“自己人”后，老板对他明显照顾有佳，不仅帮助他适应了西域的生活，同时也为他揭开了西域一角神秘的面纱。

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半年过去了，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天历四百九十九年。

马老板，本名查马可代，是个土生土长的白马城本地人。

在佛门语言中，“查马可代”是光明的意思，象征着未来和希望。

对佛门中这些拗口的语言，易惊讶的发现自己学起来居然进度飞快，仿佛是那些音节本就在自己体内，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唤醒，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觉醒了这门语言天赋后，他们的日子顿时好过了起来。

佛门中梵语是一门无比玄奥高深的语种，用易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起来，这是一种和小起姐修炼的“真言术”类似的存在。

所以，这对学习梵语的人门槛要求就很高，而佛所留下的经书，又全部是以梵文记载的…

所以，时至今日，各大寺庙的藏经阁中，都收藏了厚厚的佛经，许多都积满了灰尘，一直在等待着有缘人将它们从历史的尘埃中拾起。

“翻译”的工作枯燥是枯燥了点，胜在待遇优渥，工作时间也比较自由，只需要完成每日寺庙交代下来的任务即可，这对易来说完全就是分分钟便能搞定的事。

不过在老板的再三叮嘱下，每次他都是完成翻译任务后，将剩余的时间全部花在阅读藏经阁中的经书上，配合上他离开时筋疲力尽的神情，兴安寺众位僧人都对这个勤勤恳恳的家伙颇有好感。

在阅览了大量的佛经后，易再一次对佛法有了全新的认识！

尽管那帮老秃驴每次交给他的都是打乱的经书内容，但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的阅览。

尤其是，在他无意间发现藏经阁内的禁制，居然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只要他不将经书带出藏经阁，便能随意通读这里所有的经书！

一个崭新的世界，在易的面前逐渐清晰立体起来！

随着了解的深入，他惊讶的发现，很多经书上讲的至理，居然和疯老头子那些云里雾里的话，能够两相映照，互相解释！

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兴安寺的藏经阁内几万卷藏书，居然被他看了个遍！

而他整个人的状态，也出现了显著的变化！

他体内的金色之海依旧海浪滔天，不知不觉间，那颗小小的金色种子，已经悄悄开始发芽。

即便是滔天浪潮汹涌来袭，也已经无法遮盖住它的存在了！

易的心理也开始生出一股期待感，期待着那枚种子真正成长的那一刻。

同时他无比肯定，当种子真正绽放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一飞冲天的日子！

尽管他现在依旧是彻地境的修为，并且在外人看来，仍处在连桥梁都没搭建出来的初级阶段。

但他却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已经远远地超过了这个境界，至于具体到了怎样的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佛门净土嘛，可没有什么动手的机会！

西域的节日和中原相比，基本上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状态，就连天元节这个人类历史上里程碑一样的节日，在西域来说庆祝的反而叫做“孟兰节”。

这一天，是西域所有寺庙开法坛拜佛的日子，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

早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人们便沐浴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下，虔诚的涤净着自己的身体，净化自己的心灵。

随后，人群自发的在外面集结，三步一拜，五步一扣向着最近的寺庙朝圣。

易曾经问过老板一个堪称大逆不道的问题——

“马哥，佛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用意，只是随着通读的佛经越多，这个问题便时常纠缠在他的脑海中，一直得不到解答。

“就是…佛的样子吧？”抓耳挠腮了半天，老板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么…朝圣的人，究竟拜的是谁呢？难道不同的朝圣者，心中所想、所见的佛都一样吗？还是说，都是不同的呢？”

易抓住机会将这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问了出来。说来惭愧，即使他看了这么多佛经，却依然不知道佛的形象该是怎样的。

究竟是宝相庄严，还是慈悲苦相，抑或是千手千面神通广大…还是说，就和寺庙中供奉的那尊“佛像”一样呢？

“也许，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尊佛吧…”老板深思熟虑之后，认真地回答道。

“那既然这样，马哥，你怎么确定你拜的就是真正的佛呢？万一，它只是你内心中的虚妄之相呢？”

佛经看多了，易的措辞也开始精准起来，结果他的这个疑问换来了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俺要能想明白这个问题，不就成佛了么？”

于是，这场谈话不欢而散了。

然而，这个疑惑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到后来演变成了——

“既然不知道所拜的佛是怎样的形象…那么，我可以拜自己吗？”

孟兰节这天，寺庙破天荒的给易放了天假，并且准许他这一天可以在寺庙中自由活动，只要不去禁止入内的地方即可。

他又不想加入拜佛朝圣的大部队，于是便一个人在兴安寺内悠哉的逛了起来。

兴安寺前的广场上，容纳了数万名前来朝圣的信徒，他们纷纷盘腿坐在地上，虔诚地念着“心经”。

要知道，平日里除了寺庙人员，普通的信众是绝对不允许自行诵念佛经的，所以他们格外珍惜这一天的机会，希望通过诵经来加持自己的福报，以求能够脱离苦海，早日抵达极乐世界往生。

法坛之上，宝相威严的寺庙人员各司其职，寺庙的住持、罗汉尊者们也十分难得的在这一天集体亮相，与普罗大众一起诵经拜佛。

远远地望着这一切，易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受。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种行为，佛教给蒙受苦难中的众生以希望，同时又无情地剥夺走了他们的一切…

究竟是大善还是大恶，这根本就不是三言俩语便能解释清楚的问题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继续迈开游览的步伐。

走着走着，穿过曲径通幽的小径，他来到一座洁白的小塔前。

精心修缮的喷泉不停地喷涌着圣洁的泉水，泉水在白塔山激起一朵朵水花，带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凉爽。

看着那座只有不到一人高的白塔，不知为何，易开始怔怔地望着它出神起来。

“这是白龙塔，据说是一位佛缘深厚、常伴佛祖左右的修炼者，法号白龙尊者。”

听到背后传来解释的声音，易迅速地将思绪拽回到现实中来。

当易侧过身看到说话那人的模样时，他明显错愕了瞬间，惊讶的表情同样凝固在脸上——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