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税制改革:诸公 来看朕如何敛财

汉军从长安城开拔之后,刘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开始推行第三轮新政了。

这一轮新政的重点就是税制改革。

大汉的税种主要是可以分成了三大块,分别土地税【地租等】、人头税【算赋口赋等】、杂税【关税市税等】。

其中,在杂税中占据主要地位的是名目繁多的财产税和商业税。

以上三种赋税,土地税直接交至大司农;人头税一半交到少府,一半交到大司农;杂税则交到少府。

大司农是大汉的国库,少府是天子的私库,二者决不能错乱。

除了以上三大税收之外,水衡都尉每年要铸造新的五铢钱,相当于一笔铸币税,也归天子所有。

以上种种,就构成了大汉和天子的钱袋子。

当然,赋税不仅关乎钱袋子,更关乎天下的许多事情。

人是逐利的动物,上位者可以通过调节税制,来调节人的行为,从而调节大汉国策。

所以刘贺只要完成大汉税制改革,也就会间接完成许多政治和经济层面的改制。

长久以来,从先秦到大汉,最大的一项基本国策就是“重农抑商”。

虽然孝武皇帝在位期间,曾经大力扶持商业,但在其余更多的时间里,商人虽然占据了大量的财富,但是地位极低。

历代统治者之所以重农抑商,就是担心商业会冲击农业,造成人人逐利,无人务农的局面。

但事实证明,商业的崛起不一定会影响农业,重视农业也并非一定要压制商业。

孝武皇帝就通过扶持商业,为连年的对外战争搜刮到大量的财富,而农业也没有受到损害。

如今,刘贺推行了大量新式农具和新式农耕之法,大汉农业的生产力得到了发展,就更不可能轻而易举地遭受冲击。

所以现在的大汉有条件将“重农抑商”改变为“以农为主,以商为辅”。

原来,维护“重农抑商”手段有两个,一是国家的暴力手段,二就是税收的手段。

就拿现在的大汉来说,杂税中相当大的一部分税种,就是为了“抑商”而存在的。

在市场上征收的“摊位费”和“交易税”——市税。

商品通过关隘时时征收的“过路费”——关税。

向出借钱粮的利息征收的“利息税”——贳贷税。

对全民财产征收的“财产税”——赀税。

……

以上的这些杂税,还只是面向商业活动本身征收的赋税。

像张安世这些世家大族,他们虽然不是市籍,但是只要发生了交易行为,就必须要缴纳上述的税收。

另外,那些被登记到市籍上的真正的商人,他们还要额外交一种“财产税”——算缗钱和算车钱。

【前文误将编户齐民的财产税写成了算缗钱,应该为赀税,有市籍的商人缴纳的财产税才是算缗钱和算车钱】

于是赚了大钱的商人,要么会想尽办法脱离市籍,要么一开始就不是市籍。

如此一来,商人到了最后就会变成地主,又怎么可能让商业得到真正发展?

到头来,这些商业税压制的恰恰是中小商人:他们才是促进商业活动繁华发展的主力军。

不管是为了活跃商业,还是为了打击巨室大族,刘贺都必须要用好收税手段。

刘贺改革税制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在土地税和财产税中实行累进制税率。

比如说地租这最重要的税种,实行累进制税率之后,就好处多多。

按照就有的成制,不管土地是多还是少,地租一般都是三十税一。

但是经过改革之后,土地少的人家,可以免地租或者少交地租;土地多的人家,则要多交地租,更不可以转嫁到佃户身上。

一顷以下免地租,一顷到五顷按六十税一交租,五顷到十顷按三十税一交租,十顷到三十顷按十五税一交租……

三十顷到百顷按十税一交租,百顷以上按五税一交租。【一顷=一百汉亩≈三十三市亩】

按照这个税率,常见的五顷之家一年可得谷一千石,原来一年要交三十三石谷,改制之后只要交十六石谷。

而百顷之家一年可得谷两万石,原来一年要交六百六十六石谷,改制之后要交四千多石谷。

土地越多,税率越高:在扩充税源的同时,还能抑制土地兼并,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另外,新军功爵位制只给土地,不能免除徭役赋税,刘贺顺水推舟,废除了旧军功爵位制中免税免役的特权。

相当于变相完成了官绅一体纳粮的进程。

如今的大汉,军功集团已经崩溃,士大夫文官集团尚未形成,是推行官绅一体纳粮最好的时机。

刘贺改革税制的第二个措施就是细化五花八门的商业税。

原本,不管交易什么商品,交易税的比例都是相对固定的。

昂贵的丝绸按五十税一纳税,寻常的粟米也按五十税一纳税,显然是不合理的。

经过刘贺的改革之后,不同价格商品的税率就不同了。

粟米和麻布等百姓离不开的物品不用缴税,可以起到稳定物价,降低百姓负担的作用。

家畜家禽果蔬、铁器农具和日用器皿等适用低税率。

普通的田宅庄园、一般的丝绸锦帛等适用中税率。

大片土地、豪华田庄、上等丝绸、俊马豪车和金银珠宝等高价值的商品适用高税率——足足要达到三成以上。

最后这一类事物,是世家大族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对其征税其实征的就是后世的奢侈品税——俗称富人税。

对这些商品征收重税,最终都会反映到价格上,不仅可以让大汉民间形成节用简省的社会风气,更可以让消费这些商品的主力军出更多的钱。

如此一来,不仅少府能收的税多了,而且还能打压巨室大族,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手段。

税制改革的第三个举措就是降低了人口税,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应该是调整了人口税。

人口税,从古至今都有,而且收得很重,原因就是其征收简便、税收成本低。

毕竟,土地可以隐藏,人口可不好隐藏。

但是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税收的负担不公平。

大汉人口税主要可以分为算赋和口赋。

超过十五岁的壮口收算赋,每口每年要交一百二钱。

三到十四岁的幼口收口钱,每口每年要交二十三钱。

看起来按口算钱非常合理,但实际上有很大的猫腻

一个有五口壮年的家庭,大约可以耕地百亩,可得谷物二百石,折合成钱是两万钱。

按照旧有的三十税一的税率,地租就要缴纳七百钱左右;算赋则要交六百钱。

如此对比下来,土地税和人口税的负担差不多。

但是,这其中却存在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地租可以直接交粮食,而算赋则需要直接交钱。

于是,百姓们要交算赋的话还要先将自家粮食拿到集市上贩卖,换成钱之后再来交算赋。

收成好的时候,粮价下跌,算赋变相加重;收成不好的时候,无钱交算赋,只能去借高利贷,最终被高额利息压垮。

更别说在售卖稻谷的时候,还有可能遇到豪猾的巧取豪夺,又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巨室大族动辄占地几百顷,但是家庭人口不会太多,一年几百钱的算赋对他们来说非常轻,所以他们怕地租而不是算赋。

而地少的寒门庶民就不同了,算赋的支出与地租的支出一样,负担其实更重。

历代统治者时不时会减免地租,但是口赋却从不愿意减少。

原因就是其要维护封建地主的利益:轻徭薄赋的口号喊震天响,但是好处和实惠却轮不到寻常百姓的头上。

另一面,沉重的口赋还压制了百姓生养子嗣的欲望,减缓了人口增长速度。

就像几千年后的华夏,如果每生一个孩子就要多交一份人头税,恐怕本就不愿意生养孩子的人就更不愿意背上这个枷锁了。

现在,刘贺要经营西域,要开发南方,要殖民新大陆,处处都需要人口。

不管是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还是为了提高人口数量,这算赋和口钱都必须要好好地改一改了。

因为算赋和口钱牵扯的关系实在太大了,所以不可能一次全部减免掉。

所以刘贺在诏令中规定,算赋和口钱继续征收,但征收单位从口变成了户。

一户人家不管人口有多少,一年人头税都只收一百二十钱。

如此一来,百姓在生养后代的时候,就可以少一道顾虑了。

其实这也就是半成品的“摊丁入亩”。

算赋和口钱减了,少府和大司农的钱也少了,这是刘贺绝不愿意看到的“恶果”。

于是他的视线自然就转到了世家大族的身上,要把这笔钱从他们的身上刮回来。

于是就在财产税之外,再向他们征收一笔奴隶税:每占有一个奴婢,一年就要交三千六百钱。

一份奴隶税可以顶三十个良家的算赋和口钱,而大汉的奴婢起码有百万之多,恰好可以将算赋和口钱的缺额补上。

这样的一笔生意,非常合算。

但是,对于巨室富户而言,其实不算太重,他们能出得起这笔钱,所以也不会反对的。

就算反对其实也没有用,那训练出来的几万新军可不是吃素的。

给世家大族加税就像卡脖子,既要他们难受,又不至于把他们卡死。

除了以上的这三大举措之外,刘贺对其他的一些杂税也进行了改革。

总的原则就两条:一是“农为主,商为辅”,二是“打击巨室,扶助寒门”。

另外,刘贺还在朝堂上增设了一个新的衙署——税务寺,其长官为品秩为两千石的大税长。

长安城有了税务寺,郡国县道也就相应新建了新的税衙——县道一级的税卫和郡国一级的税室。

这些税卫和税室要同时接受地方郡守府和长安税务寺的管辖,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贪墨和腐败。

收到的赋税也不再直接由地方府衙或大司农保管,而是由各地的水衡钱庄和水衡都尉直接管辖。

改制完成前,从征税到保管再到调度和使用,由地方府衙和大司农(少府)一手掌管,缺少制衡。

但现在不同了。

征税由税官负责,保管由水衡钱庄和水衡都尉府衙管辖,具体使用才轮到地方府衙和大司农经手。

三方各有一本账,年底再来核对比较,哪里出了问题,自然能一目了然。

这套简单的财务税务体系和后世相比还非常原始,甚至会有不少的漏洞。

但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比现在的成制要高明多了。

刘贺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他只给一个最初的推动力,而后就要依靠天下臣民的智慧,来不断完善这些制度。

税务改革是刘贺第三轮改革新政的重头戏,需要调动的物力人力极大,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九月到十一月,刘贺和整个内阁几乎都围绕此事忙碌。

但是,纵使没有人阻碍捣乱,仍然耗费了许多的经历。

而这两个月恰恰又是长安城最繁忙的时候。

不仅要像往年一样对郡国的上计之事进行考核,还要按照旧法征收今年的赋税,科举制度的第一次国试也如火如荼地举行了。

除了这些事之外,朝堂还要不断地向出征的汉军提供军需粮草,所以,整个长安城乃至整个大汉都进入到了忙碌和混乱当中。

这种忙碌和混乱是大汉从未有过的,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忙得顾不上回家休汤沐价,甚至还有人直接病猝在府衙里。

但是却也展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站在最高处的刘贺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感到格外欣慰和惬意,这才是他心中变法革新的样子。

有了这份成就感,之前与朝中反对派们的所有斗争也就值得了。

一连好几轮新政,许多事情暂时方兴未艾,就向这税制改革,要明年才能见到成效。

但是,几个月前最早推行的那些新政,已经给大汉带来了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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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21章 鼎新元年收税几何?朕不刮穷鬼的钱,谁有钱刮谁的!

十一月初,长安城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不知不觉中,秋意又重新降临到长安城。

和去年比起来,今年的气候要暖和了许多。

一年前的那场动**留下的阴影,又变得淡了许多。

该杀的人杀了,该流放的人流放了,该抹掉的印记抹掉了……权臣霍家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从没有来过长安似的。

长安城未央宫石渠阁院中,内阁值房里,安静沉寂。

除了率军出征匈奴的韩增和赵充国之外,其余五个内阁大学士分坐在长案两侧。

上首位上,当然就是当今的大汉天子——刘贺。

君臣六人那守正平和的面色之下,都隐藏着一份激动,尤其是几个内阁大学士,恭敬如前,没有丝毫怨怼之情。

那次杀气腾腾的大朝议,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他们对天子又多了一敬畏。

刘贺面前的案上,摆着四份爰书:从左到右,一份比一份要薄。

这四份爰书与刚刚有眉目的四件大事有关:上计、赋税、科举和出征。

为了这四件事,刘贺与在场的诸位大学士劳心劳力,吃了不少的苦头。

“陛下,第一份爰书,是今年郡国上计概括,是内阁这几日整理出来的,请陛下过目。”张安世说道。

刘贺点了点头,从案前拿起了这爰书的第一册:厚厚一摞足有十册那么多,每册又有二百页页,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大汉天下共有一百零三个郡国,下辖一千四百余县,总计几千万的百姓……变成数字和文字之后,就只有这么十册。

和沉甸甸的大汉天下相比,上计的爰书还是过于轻飘了。

刘贺手中这第一册爰书,是益州的上计概括,他翻开之后,就一页一页快速地往下读去。

其间都是一些枯燥的数字和文字,因为还没普及阿拉伯数字,所以看起来更是眼花缭乱。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刘贺才将这第一册上计爰书看完,说实话,他并没有看出一个头绪。

身为天子,刘贺并不是无所不知的,更不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离不开这班内阁大学士,离不开朝堂上的百官公卿。

“魏卿,这两个月来,是由你来操持这上计之事的,事无巨细,也辛苦你了。”

“这上计爰书录得很完整,但是朕草草一看,也不得要领,还望你与朕讲讲。”

刘贺说得非常诚恳,魏相一时就有些惶恐,连忙在站起来下拜谢恩,而后才开始说了起来。

“去年年末至今,虽有霍党作乱,但有赖陛下高瞻远瞩,仅有安定郡和北地郡受兵锋侵袭。”

“除此之外,再无大的动**,加之泰一神庇护,大汉境内风调雨顺,海内清晏,不捞不旱……”

“陛下又大力推行新式农具和新式耕法……”

“所以各郡国的上计条目,都比去年有了很大的长进,算得上是一个丰年了。”

魏相只简单地说了一番开场白,但是刘贺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坐在未央宫里,大汉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情状,他很难看到一个全貌。

虽然绣衣卫已经遍布所有郡国,能将地方的许多情况上达天听,但这些消息仅仅也只是皮毛而已。

只有这郡国上计,才能将一个相对完整的大汉呈现在刘贺的面前。

如今初听魏相说的这番话,至少奠定了一个积极向好的走势基调。

改元第一年就是一个好年景,泰一神还是给自己这新天子面子的。

若运气不好碰到了大灾之年,那么刘贺再勤政,取得再多的成果,也会因“天人感应”的学说,被世人质疑。

“能有如此丰年,不是朕的功劳,是泰一神保佑,是朝堂诸公用命,是天下百姓勤恳。”刘贺真心实意说道。

“陛下英明!”内阁大学士们由衷地称颂道。

“魏卿,拣最重要的内容说一说吧,朕与诸公已经等不及了。”刘贺笑道。

“是微臣放肆了,陛下恕罪!”魏相连忙请罪道。

刘贺笑着又摆了摆手,示意魏相接着往下说。

“今年是陛下改元初年,郡国上计要细致许多,微臣与光禄勋龚遂考计的时候,亦格外严苛,所以结果经得起推敲。”

“天下计得人口三千八百九十五万四千一百零三口,比上年增加三十七万四千九百五十一口,实乃一见幸事。”

在原来的历史中,每年千分之十的人口增长率已经非常高了,新政的作用还不会那么快就反应在人口增长上。

今年能有这千分之十的人口增长速度,与刘贺的关系还真的不算大,是孝昭皇帝和霍光打下的底子好。

另外,这上计的人口只统计了在籍的编户齐民,并未将奴婢和流民计算进去,加起来恐怕有几百万人。

这隐藏的人口资源,明年一定要挖掘出来。

“魏相,拟一道诏令,明年上计人口时,将奴婢也计进去。”刘贺说道。

“诺!”魏相答道。

“接着往下说吧。”刘贺说道。

“天下计得耕地共八百五十二万四千顷,比上年增加四十万三千二百顷,为历年之最,超过近五年之总和。”

这次,刘贺更加满意了,耕地数量直线上升,这可与刘贺推行新式农具有极大的关系。

而开垦荒地的数量,与整个农业生产力紧密相关,所以是大汉最重要的一项经济指标。

接下来,魏相又报出了新式农具全国的推广数量:这是今年刚刚加入到上计中的条目。

和刘贺想得一样,大汉百姓和官吏都聪明透顶,在使用和推广新式农具上很积极主动。

难怪能够开垦那么多的荒地。

“明年,要继续加大推广各种新式农具的力度,各地还要兴修更多的沟渠,不可懈怠。”

“诺!”一众大学士齐声唱诺道。

而后,魏相又向刘贺依次汇报了上计中的其他条目。

仓庶、谷物、牛数、马数、刍数、槀数、儒生这几项都有所增加,盗贼、诉讼、刑狱这几项则均有减少。

可以看出,魏相刚才所言不虚,去年确实是一个丰年,年景极佳。

这个佳还不是寻常的佳,已经超过了孝昭皇帝在位时最好的年景。

而孝昭皇帝在位期间,又是大汉百年来最承平的十几年,如此对比下来,今年就是大汉肇建至今最好的年景。

这在刘贺的预料之内,但是仍然让张安世等人有些汗颜——自己反对天子新政的举动,似乎显得过于儿戏了。

“来年,朝堂上下再下些力气,年景恐怕会更好。”

“诺!”

刘贺点了点头,就看向了第二摞爰书,这是今年征收赋税的爰书。

郡国上计表明今年是一个丰年,那么这赋税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赋税爰书只录了各郡国和各县道所交赋税的数目,内容少许多。

大汉一百多个郡国,一千多个县,条条分列下来也不过四册而已。

刘贺拿起最上头的一册,就翻开了起来。

这一次,刘贺没有着急往后翻,而是先仔细地看了看开头的总括。

今年,大汉各郡国所产的各类谷物为十七亿零四百八十万石,人均产值四十三石,亩产二石。

总量非常可观,人均差强人意,亩产有待提高。

这三个指标中,最让刘贺留意的是人均产量,这有一些太“高”了。

刘贺还是昌邑王的时候,就曾经派人查问过,一个五口之家耕种普通百亩中田和下田,人均产量约二十四石。

和全国的人均产量相差了一倍。

不是有人虚报,而是统计口径不同。

刘贺是直接问到个户的,而眼前这数字是平均出来的。

粗略地比较,也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的结论:寒门庶民被世家大族平均上去了。

许多无地和赤贫的百姓所获得粮食肯定低于四十三石,甚至低于二十四石的。

一个壮年一个月要消耗三石的粮食,一年就要消耗三十六石。

一个五口之家,一年能产二百多石粮,按照“一小两壮两老”来算,要消耗一百五十石粮,所剩无几。

可是,还有许多五口之家占地不到百亩的,那就极容易挨饿了。

如此推算下来,大汉仍然有大量的百姓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悲惨到了极点。

在现有的生产力之下,除非世家大族全部将土地献出来,否则总有人要挨饿。

这就是强盛到了极点的大汉,仍有大量百姓食不果腹,仍然存在难以逾越的贫富差距。

这还仅仅只是统计了粮食的产量,如果统计所有的家訾,贫富差距只会更加触目惊心。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刘贺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一个饥饿的盛世,这并不是刘贺想要的。

看来,还要继续提高生产力。

精耕细作,培育良种,引进高产作物,普及土化肥,兴修水利,开发光热条件更好的南方……

这些事情都迫在眉睫,一日都不能再等了。

当然,还要不遗余力地继续打击豪强大族。

病没有好,药自然不能停。

刘贺想着这些事情,面色逐渐由平静变到凝重。

一众大学士看不透天子所想,自然也不敢插话。

刘贺继续翻开爰书,很快就看到了地租那一项。

今年还没有实行新的税制,天下土地仍然按三十税一来征收地租。

如果全民交租,并且交足的话,应该能从十七亿零四百八十万石中收到五千六百八十七万石。

但是实际上,收到的地租只有一千一百三十七万石【约十一亿钱】,理论值的两成而已,这意味着有八成的土地没有交地租。

看来,这八成的土地,掌握在诸侯、列侯和有爵位的巨室大族手中,倒是和刘贺推算的结果一致。

大汉确实很富,但最富的还是世家大族。

刘贺不由得救抬起了头,强压着那股突然冒出来怒意,饶是挑衅地笑看张安世们——他们自然被看得莫名其妙。

他如果是在三个月前看到这些数字,那么不会让张安世等人那么轻松过关的,一定要再杀一杀世家大族的威风。

以后,如果张安世们再改反对新政,刘贺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许久后,刘贺的视线才收了回来,接着往下看口钱和算赋的收入。

口钱每口二十三钱,征收对象是三到十四岁的幼年。

算赋每口一百二十钱,征收对象是十五岁到五十六岁的壮年,成年未婚妇女要额外收四十钱。

超出这个范畴就不用再交税了。

大汉这三千八百九十五万四千一百零三口中,有三成交口钱,六成交算赋,一成人免交人口税。

因此,口钱共收两亿六千八百万钱,算赋共收二十八亿钱。

大司农的收入中,算赋和地租是两个大头,两项加起来共收了三十九亿钱了。

再加上盐铁专卖的利润、均输平准的利润、更赋的代更钱及其他一些杂税,大司农今年的进项达到了五十亿钱!

这个数目创下了一个新高,足足比去年多出了三成。

明年,实行新税制之后,大司农的收入有望突破百亿钱。

穷人没有太多的钱,巨室大族的油水足,看来要再苦一苦巨室大族。

刘贺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道狞笑,心中坚定了税制改革的想法。

大司农的钱是朝堂的,少府的钱是天子的。

刘贺接着往下看去,想要看看这笔私房钱有多少。

少府的收入由口钱、诸侯进献的酎金,名目繁多的财产税和商业税组成。

口钱是两亿六千万,酎金今年为两亿八千万钱,财产税九亿钱,商业税十九亿钱,加起来有三十三亿钱。

这也创下了新高,比去年足足多收了五成。

这笔钱完全归刘贺自己所支配,而且不需要通过朝堂,是刘贺推行新政的基础。

武装新军,扩充绣衣卫,建造帆船,打通商路,收买人心……样样都离不开钱。

有了这笔钱,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除了少府和大司农之外,水衡都尉还有两笔大的进项。

一笔是水衡都尉铸造的二十亿五铢钱,一笔是水衡钱庄收到的各项赃款十亿钱。

全部加起来,大汉朝堂今年达到的收入达到了一百一十五亿钱,数目非常骇人。

难怪今日的张安世们从头到尾都面带敬畏,他们恐怕也不得不承认,天子的变法很成功——才小试牛刀,就收获颇丰了。

但是刘贺还不够满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