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再说

方凌岸想看一看,想看一看自己养了怎样一个儿子。

他知道,因为夏禾的缘故,他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方临远,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自问没有对不起这个儿子。

无论是席家也好聂家也好,几个家族里的公子都有十数个,而他,从方嫣之后,便没有再有要孩子的心思,可以说就是因为有夏禾在,自己自觉对这个方临远有些亏欠,他才会成为方家唯一的男丁……

他自问待这个孩子不薄,他忽然想看看,看看这个孩子,真正的面目。

有些东西,看了,他就能下定决心了。

……

方临远披头散发,掩藏在乱发之下的目光有些涣散。

他不明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的这样的地步。

玄境三阶……

这不可能!

玄境每进一阶都需要相当于黄境整整十阶的灵力。

黄境,夏禾用了十年才修完,而破境成三阶,他只用了一个半月?

不该的,不该的……

方临远淡然的目光之中开始出现波动,就如同他禁不住开始颤抖的双手。

他以为自己有希望的,他已经黄境九阶了,只要再在黄境之中破两阶,他就能追上夏禾了……

可是,夏禾却已经是玄境三阶了,他想要达到这样的高度,至少还需要三十年。

而三十年后,夏禾又会是怎样?

他不可能在原地等着他去追赶。

方临远的心头渐渐蔓延出一种无力,甚至有些浅淡的绝望。

但只是很浅,他走到今天,绝不是轻易言弃的人。

若是追不上,就趁夏禾还没有飞起来之前,彻底折断他的双翼。

方临远将披散下的头发一点一点理整齐,然后他看向了前方被众人拦住的捕头。

他知道有大人物来了这个小县城,否则也不会有机会从县令那里借到空落钟这样的灵器。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敛起,他如果没有算错,那个人,也快出现了。

翻盘的机会,他还有。

于是,他看向前方,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空落钟。

钟声有些沉,拦在衙役面前的众人忽然像是被一层枷锁套住,修为稍低些的,整个人无法动弹。

空落钟是灵器,它没有压制住夏禾并不代表它真正的实力。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有人问。

“我也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散修,虽然不乏像宁薇那样有些实力的,但大部分都是修为较低的,这样一来,有过半数的人都无法动弹。

捕头转头看向方临远,目光之中露出赞许。

然后他看向众人,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剩下的人只有几百了,要想摆脱这些人,已经不难了。

他的手在剑柄上摩挲着,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晋少谦身上。

晋少谦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动了。

并不是很快,但他的距离离捕头本来就很近,再加上捕头毫无防备被晋少谦近身。

晋少谦的手抬起,带起一阵风,他就这样斜步插到捕头身侧,袖中冷光忽现,一柄弯刀搭在了捕头的脖子上。

“你没事?”

“我不是修士,体内也没有灵力这种东西,自然不会受灵器压制。”

说话间,晋少谦将弯刀压了压,拉出一条血线,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衙役。

捕快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痛意,他的脸上露出冷意。

“公然袭击朝廷命官,是重罪。”

“我知道。”

晋少谦的话音很随意。

“我观你身手,也算是一条好汉,那夏禾是什么人,竟让你为他这般?”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晋少谦沉思了会,撇了撇嘴,“算了,想不出来,再说。”

“你知道,我上头的人快来了。”

“再说。”

“他来了,你就逃不掉,你若是现在放了我束手就擒,帮我抓住夏禾,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闭嘴。”

晋少谦抬了抬手中的弯刀,觉得这个捕头真的有点吵。

捕头感觉到刀锋的威胁之意,咬牙闭嘴。

……

晋少谦抬眸,目光看向了台阶之上的方临远,他挑了挑眉,格外挑衅。

方临远攥着空落钟的手一点一点攥紧,仿佛要将空落钟捏碎。

他看了那个捕头一眼,嘴唇动了动。

“没用的东西。”

他低声说道。

随着他这一句话,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积水之上,凝出一层淡淡的冰。

“方公子,你别,你别轻举妄动!”

捕头急忙道。

方临远看了他一眼,虽然他一点都不在乎眼前这一群衙役的生死,但在最后的那一刻还没有到来之前,还不能撕破脸。

他收手,地面上的薄冰融化。

……

不远处,方凌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个捕头没有听见的几个字,他听得很清楚。

……

没用的东西。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那个儒雅温和的儿子吗?

他的手段毒辣,先是夏七雪中毒,再到以聂阳的死嫁祸夏禾,甚至对自己下毒,直接掌控方家。

就像一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潜伏着,在你不知不觉间一口咬住你的咽喉,将最致命的毒液注入,冷冷地看着你走向死亡。

他知道,夏禾在等着他的决定,在找到他之前,他就有机会杀了方临远,但他没有。

那是因为,他把这个决定权给了自己。

方凌岸伏在夏禾的背上,深深地叹了声。

这一刻,他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小禾,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留一条命,就当是报答我这十年对你的恩。”

方凌岸的目光有些浑浊。

他从来没有在夏禾面前提过恩这个字。

随着这一字话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夏禾和方凌岸之间断开了。

断开之后,明明贴的很近的两个人之间,开始出现一座无形的高墙。

当情之一字变成恩,便意味着很多东西,被清晰地划开。

“小禾,自今日起,你我之间的恩,就断了吧,你也不欠我什么,也不必,为这份恩所束缚。”

夏禾有些愣怔,又有些不解。

但他还没有问出什么,便停住了。

方临远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