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见那一户人家开始，可能他们就已经走进了这个局中。

夏禾忽然想起来当时燕湘琴急不可耐地要赶他们走，也许在那个时候，那个叫做燕湘琴的女人心底还存了一种良知。

直到梁冬回来。

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走不掉了。

虞青青看了眼夏禾：“没想到要和你死在一起，真实天意弄人。”

夏禾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打算死。

命这种东西，目前的他看的还是有些重的。

他朝着村落走去。

虞青青犹豫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

村庄像是很普通的小村落，十年的时光已经将痕迹抹灭了不少。

若是线索，应该也不剩下太多了。

但总归还是有的。

比如说那些悬挂在树上的心脏，所谓的功效。

有需，便有求。

梁冬求的是什么？

“傀儡的炼制需要心脏作为药物吗？

或是练成之后，是不是需要心脏作为药物维持？”

夏禾转过头问向虞青青。

虞青青摇了摇头：“这种傀儡的原料很难得，但绝不是心脏，而一旦练成，便与常人无异，不需要任何药物。”

夏禾沉默了一会儿。

“你在想什么？”

虞青青问道。

“我在想久年。”

夏禾道。

……

久年的面前有一缕阳光。

他站在阳光的外面。

梁冬说的至少有一点是没有错的，久年的确生病了，也是这种病让他必须常年活在阴暗的屋子里。

因为他不能看见阳光，也不能触碰阳光。

任何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就像烈火焚身。

但在这一刻，久年看着眼前的这缕阳光，却不知为何，在内心深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的害怕。

他小心而仔细的看着，他觉得这样一束光很美。

他低头，确定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衣足够严实，然后取出了黑布，开始将自己的脸蒙住，只留下眼睛，最后，他拿起了一把黑伞。

他将门锁了起来，然后从窗子翻了出去。

他感觉到阳光落在了黑伞，仿佛手中多了一点沉沉的感觉。

在地面上映出一块圆形的阴影，随着他的脚步在移动着，阳光就这样被挤开，又融到一起。

这样的情景真的很有趣很有趣。

他看向前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亮亮的光。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他知道，只要走了出来，无论哪一个地方，都是他喜欢的地方。

前方，是一片林子，树叶在微风里摇曳着，皲裂的纹络奇形怪状。

他睁着亮亮的眼睛，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

他很开心，从来不曾像这样开心。

太阳落山的时候，久年已经在林中走了很远很远。

他大概是迷路了，但他也不在意迷路，因为他没有想过，再回去。

只是他低下头，眼睛里的光有些微微的涟漪。

他饿了。

他想起爹爹说的话，所有的生命，就是食物。

他抬头向四下看去。

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他看见了一种奇怪的小动物，它长着长长的耳朵，蹦蹦跳跳着。

于是久年就跟在它身后，一蹦一跳地拎住了它的耳朵。

“这就是生命吗？”

他问道。

小兔子回过头，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瞪着久年。

久年有些慌乱，他手足无措地将小兔子抱在了怀里。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你不要哭啊？”

他将小兔子翻了翻，“是不是有坏人把你的尾巴拽断了，怎么你的嘴也被人划破了，还有你的腿怎么也这么短，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什么什么，真是太可恶了！”

久年揉着兔子，“你别伤心啊……”小兔子的小腿蹬了蹬，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对他没有恶意，但这样揉着它，感觉很奇怪啊。

它的三瓣嘴翕动着，朝着久年的脸凑过去。

久年有些无措，但当眼前这个小生命靠近自己脸，或者说鼻子的时候，越来越近……

久年闻到了一种从小生命身体里穿出的香味。

那是很熟悉的，食物的味道。

他怔怔地感受着小生命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他的手不知为何开始抖了起来。

生命，就是食物。

爹爹的话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他伸手将小生命翻了过来，露出了软软的肚子。

那里，有一颗跳动着的，小小的心脏。

很好吃的……

久年看着小生命红红的眼睛，很小心地，从身上取出一把匕首。

“我饿了。”

他低头看着小兔子，有些小心地问道，“你能不能，给我吃一下，就一下，我会很轻很小心的，你不要怕。”

生命是什么，久年不懂。

他看着刀尖刺破一层东西，有红红的**流了出来，他的胃里饥饿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这种**他不陌生的，他喝过很多次，原来，是这样来的。

他很轻，很小心地在小兔子身上切开一道小口，然后他看见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就要这个，其他的都给你留着，好吗？”

他看了一眼这个小生命，然后很小心窘促地笑了一下。

匕首轻轻地转了一下，那颗心脏从小兔子的身体里掉了出来。

久年小心地拿起了那颗心脏，就要往嘴里去送。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眼前的小生命不动了。

久年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他只是知道眼前的小生命不动了，不动是很可怕的，只要是生命，都是会动的。

他无措地摇着小兔子：“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呀？”

小兔子没有动。

久年心底，有些奇怪的不安，直到缓缓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心那颗小小的心脏上。

他感觉到的，就是这颗心脏被他摘下的那一刻，眼前的生命不再动的。

他无措地将心脏向小兔子的身体里塞去。

“那我不吃了好不好，我还给你好不好，你不要不动好不好？”

他的手有些抖，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过，像是一种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在他面前生生地碎开。

什么是生命，久年不知道，但在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生命是会动的，是活泼的，决不是这样的，决不是这样的……

他呆呆地，就这样抱着已经不动了的小兔子。

“我不吃了，我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