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什么是死

久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他感觉到力气在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剥离。

但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害怕,他的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直到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就这样无力而颓然趴在地面上。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

他,来不及了。

大哥哥会像那个小生命一样,永远都不会再动了。

久年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无数鲜红的心脏。

那些咬在口中的滑腻的感觉,甚至咬下去,会有鲜血溅在口中。

久年转过头,开始干呕起来,仿佛要呕出肺腑。

他的眼底有泪流出来。

每一颗心脏,都是一个生命吗?

他的命,究竟是建立在多少条性命的基础上?

这样地活着,有意义吗?

“不,我不要的。”

久年摇了摇头,“我不要看世界了,我不要活着了,我不要他们,因为我再也不能动。”

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久年觉得自己的生命是这样卑劣而恶心。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是不是,他的胸口里,也有这样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摘下它,他这样的生命,就可以结束了。

再不会有人因为他而死。

爹和娘,也就不用因为他,那么辛苦了。

这样想着,久年忽然觉得想象中的画面是这样地美好。

他伸出手,手中握着匕首,有些窘促,也有些羞赧和小心。

就像切开小兔子那样,久年手中的匕首落向了自己的胸口。

然而就在这一刻,天地间忽然出现一抹洁白如月的光。

在皎洁的光影中,有一个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看着久年,她只轻轻抬了抬目光。

那把匕首就这样融化,化作一滩柔软的**,落入尘土之中。

如果虞青青在这里,定然会惊上一句这是金系的属性。

也定会惊上一句,这不可能。

因为这个世上,绝不可能有人身怀四种属性。

久年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看着久年。

“你知道吗,你的命,是我给的。”

她认真地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的。”

久年有些不解。

“可是我不想活着了。”

他说道。

“我讨厌这样的生命。”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她的眼底带着浅淡的责备。

“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为了你,做了这么多,背负了无数的罪恶,如今,你死了,就相当于给他们所做的一切,画上最干脆利落的否决甚至是嘲弄,他们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吗?”

久年愣生生地摇了摇头。

他有些害怕,又有些决然。

“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我的命。”

久年道,“既然是我的命错了,那我就该结束这个错误。”

白衣女子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是这样地倔强。

“你还很小,你的路还很长,你就,不怕死吗?”

久年想了想,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是死。”

他想了想,“是不是,就是永远都不动了,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有句话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白衣女子看着久年,觉得无知的确是一种无畏。

她看向久年,认真道:“那我告诉你,什么是死亡。”

她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目光很随意,但久年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呼吸就这样被切断了,他感觉很难受。

他开始挣扎,试图挣脱那只无形的手。

但他做不到。

很快,久年感觉到了窒息,这种痛苦是他一直以来的的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

除了窒息的痛苦,还有一种从心底泛起的,不可遏制的恐惧,这种恐惧拉着久年,向最黑暗的地方沉沦。

白衣女子的面容很平静。

除了窒息感,此刻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应该还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烧。

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亡,那她里告诉他,死亡有多可怕,他才会知道,活着有多可贵。

久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痛苦中流逝,直到最后一刻,那只扼住他的手消失了。

他跌坐在地面上,咳嗽着,大口地喘息着。

白衣女子看着他,轻声问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死,你还想死吗?”

久年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的脑海中被方才的痛苦支配,这,就是死亡吗?

原来死亡,是这样地恐怖。

他颤抖着,抬起目光看向了白衣女子。

“我若是活着,有更多的生命,都因我而死,他们,也是这样痛苦的,对吗?”

他很小心地看向白衣女子,开口问道。

白衣女子的眉微微敛了敛。

“我不怕的,你把我的命拿走吧。”

久年对着白衣女子的方向,就这样闭上了眼睛,他的话音带着孩童的稚嫩,是这样地认真。

白衣女子怔住了。

“你就真的不怕死?”

她问道。

久年摇了摇头。

“我怕。”

他回道,“但我知道,我不该活着,那么无论多怕,这是我该做的,我必须这么做,才能结束这个错误。”

白衣女子看着久年,她已经很久没有波动过的情绪,在这样一个瞬间泛起了涟漪。

“可是,你的命是我的。”

她看向久年,眼底泛起一种灼灼的颜色,“我还要留着你,养着这具身体,你若不愿意,我就只能帮你做决定了。”

白衣女子挥了挥手。

土壤之中钻出无数的藤蔓,将久年捆缚住。

她的手在空间戒指上摩挲了下,一颗心脏出现在她的手中。

她托着那颗心脏,就这样朝着久年走了过去。

久年的眼睛瞪大,看着在熟悉不过的心脏,他第一次,觉得这样恐怖,不知为何,甚至他觉得,这种恐怖,比死更可怕。

白衣女子走近,她伸出了手。

久年感觉到自己的下颚被两只冰冷的手指捏住,他的嘴就这样被捏开。

先前融化的匕首化作了一把小刀,将那颗心脏切成小块。

白衣女子将切好的小块心脏,塞进了久年的口中。

久年看着白衣女子,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滴泪,从他的面颊滑落。

他忽然觉得,生命,有的时候,更像是一种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