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在海底砸出了一个龙形的坑，很慢很慢地，他化作人形从坑里爬了出来。

他有些沉默，或者说是丧气。

“是哥哥没用。”

他说道。

他被困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沧海桑田，他只记得，他和妹妹分开的时候，她还那么小。

那个男人从天而降，就如同神诋一般，他持着剑，将整个龙族屠尽，最后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二人。

那个男人分开了他们，至此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他的妹妹，只是依靠着血脉里的那抹联系，他还能确定，她活着。

对了，血脉。

他们有着共同的血脉，妹妹她失去了肉身，他可以用自己的血脉，替她重铸！

龙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族群之一，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就存在于这个世上，但有个传说，他们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自然是有些夸张的，但用自己的血脉重铸一具肉身，此刻勉强还是能做到的。

夏禾看着那个少年席地而坐，有一块龙鳞从他的心口剥离，随之是血肉，他以那块龙鳞为支撑，开始搭建一具肉身。

隐约地，夏禾感觉到识海之中的寒沙似乎挣扎着要醒来。

少年用自己的血肉开始搭建一具身体，隐约地，他听见了有人在喊他。

“哥哥。”

寒沙唤道。

一点微晃的白光从夏禾眉心浮现而出，朝着少年而去。

寒沙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有机会离开荒野秘境，更没想的她还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她的哥哥。

少年抬起目光，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很温暖的笑。

他伸出手，那一点白光落在了他的手心。

海水涌动着，漩涡在大海深处旋起。

“妹妹，哥哥想你了。”

少年道。

白光乍起，融入大海之中，又渐渐消散。

在光影深处，渐渐凝出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形。

寒沙睁开了眼睛，感受到了自己鲜活的躯体。

这种感觉，就像活在梦里一样。

“哥哥，”她抱住眼前的少年，“我也，想你了。”

沧海桑田，这一个拥抱，隔了千年的时光。

一侧，夏禾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有些微微的亮。

肉身，可以重塑吗？

只剩下一点灵识，也能再鲜活地活过来吗？

他走上前，看向眼前的少年。

“不知如何称呼？”

他问道。

少年看向寒沙。

“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自己人。”

寒沙道。

听完寒沙的话，少年对夏禾的警惕才放下。

“我叫寒渊。”

他说道。

夏禾看着寒渊，沉默了一会。

“如果只余下一点灵识，要如何才能重新像正常人一样活过来？”

寒沙很快明白了夏禾想问的是什么，对于风星瑶的事情，在荒野秘境里她见过她后，早就猜测出了七八分。

她看着寒渊点了点头。

寒渊道：“我能用自己的血脉替小沙重塑肉身，是因为我和她本来就有着同样的血脉，但就算是如此，这具肉身其实也不过是个皮囊，小沙和我，会共用一个心脏，这尚且是因为龙族的特殊，至于你问的，恕我也无能为力。”

夏禾眼底的光黯了黯。

“这样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寒渊道：“除非你要救的那个人，有一位血脉至亲愿意和她共享生命。”

夏禾有些失落。

他已经知道了，风星瑶的真身不过是一颗天心果，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血脉至亲。

寒沙的目光落在了寒渊脚上，那里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铁链。

寒渊注意到寒沙的目光，下意识将脚向后缩了缩。

“小沙，你不用担心哥哥，说起来，哥哥这些年虽然被困住了，但并没有受什么苦，倒是苦了你了。”

寒渊先前听夏禾说起过荒野秘境的事情，他知道，在那种境地之下，寒沙活下来，有多么难。

寒沙笑了笑，她的笑容第一次拥有温度。

“都过去了。

“她说道，“如今我找到了哥哥，就再也不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寒渊将寒沙拥到怀里，点了点头。

可是寒沙没有看见，此刻寒渊眼底，有那么一种奇怪的倔强。

夜深，寒沙睡了过去。

夏禾看见寒渊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少年人的眼底很干净，但偏偏在干净的眸底，多了一种倔强。

若是仔细去看，这种倔强的深处，有一种冰冷。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他看向夏禾。

夏禾有些不解：“我能帮你什么？”

寒渊安静的坐在了夏禾面前。

黑发垂在他的身后，在水波里轻轻晃着。

他的眼底浮现一抹挣扎，但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说道，“你应当听说过，契约。”

夏禾微怔。

契约是两者之间签订的主仆条约，这种条约无比苛刻。

“铁链锁定的是我的气息，如果我和你签订了主仆契约，在契约过程中，你可以在我完全放开心防的时候，用你的气息将我的气息完全覆盖，借由这样一刻，我就可以挣脱这条锁链。”

夏禾看向寒渊。

寒渊很冷静，眸底的倔强渐渐变成一种彻骨的冷意。

他的出现，是先将夏禾错认为了自己的妹妹，后来又见到了寒沙。

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他显露的皆是兄长的那一面，但没有人知道，千年之前，寒渊是龙族的天之骄子，寒沙尚可杀人不眨眼，更遑论寒渊。

少年人畜无害的皮囊，不过是最虚假的伪装。

“当年那个人，并非不知道这个漏洞，只是他笃定了以龙族的尊严，以我龙族天之骄子的骄傲，宁愿困于此地直到死，也不会认人为主。”

夏禾看向寒渊。

寒渊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但他想错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就算万载枯寂轮回白骨，我也可以忍受。

但如今我见到了小沙，我知道了她这些年受的苦，那么我就决不能安然地在呆在这个牢笼里。”

夏禾抬起目光：“你想做什么？”

“我想替她报仇。”

寒渊随意地摊了摊手，“我可以认你为主，供你驱使三载，不过你要答应我，离开这里之后，我要去寻仇，你不能用主人的身份限制我，否则，我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