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定从醒来的孟长生，脸上有泪水滑落。

喃喃自语道：“好一招一刀断秋风！是刀法也是剑法……”

不觉和尚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从身后的食盒里取了一碗白粥放在了他的面前。

“大和尚，我在这里呆了多久？”看着低眉念经的不觉和尚，孟长生轻声问道。

不觉睁开眼睛，看着他，淡淡地回道：“没多久，只是过去了五日而已。”

“才五日么？我怎么感觉已经过去数年的光阴？”

看着面前的不觉，孟长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只见手掌上有一朵兰花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他练剑所致还是心有所思。

“大和尚是你刻在我手里吗？”说完将手掌伸向对面发楞的不觉。

不觉一怔，看着他的手掌摇摇头。

边看边说：“这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还是你在千岛国负了那家的女子？”

“空海、李一白……皇城里的那些人，难道我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那道说我真的去过那个地方？还是我前世的记忆？”

抬着头，看着佛台上的菩萨，孟长生轻轻地呢喃。

“你为了继续前缘而入定，你看见的并不是你的三生三世，而你看见的一切自然是你自己的前尘……”

不觉静静地看着他，将面前的白粥推过去：“先喝碗粥，一会再说话。”

“不是我的三生三世么？原来我曾经跟空海一起去了千岛国，在鸟上生活了二年……还认识了一些朋友……”

孟长生想起了离开栖凤岛去了千岛国的李凤仙一家人……

不觉和尚将孟长生面前的铁钵端开，将水里的三生石捞了起来。

微笑着说道：“冬雨楼杀手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孟长生一边吃粥，一边说道：“这一回再续前缘，我有些累，想在这里好好歇息几天，再找个时间动身去千岛国吧。”

“你放心，给你师兄的东西我自会转并给他。此去千岛国路途遥遥，你要不要在我这寺里呆上半年再走？”

不觉看着他，认真说道。

孟长生摇摇头，看着不觉说道：“我留下来干嘛？是修炼肉身还是炼炼境界，两样我好象都无法带走。”

不觉听完也是一愣，孟长生说的没错，不论是肉身还是境界对他来说只是过眼的云烟，连一枚金币也无法带走。

抱着一碗粥，孟长生边吃边想着那个叫皇甫芷兰的女子，到底是自己在她心底留下了痕迹，还是她在自己手心刻下了这朵兰花。

细细起来，中觉前尘若梦，想要伸手，却又抓不住。

过去心不可得，那已经过去了啊。

现在心不可得，自己只是借尸还魂，如何得？

未来心不可得，等自己回到黄泉村，还得跟着姐姐一起修行，如何能抓住未来？

未来不可期，听了孟姨讲的故事，知道姐姐的师傅说不定会带着自己去蛮荒。

会不会回到上古的洪荒？

抬起头来，孟长生看着不觉笑了：“大和尚，还是你自在，每天都可以自在地念经。”

不觉一愣，脱口说道：“你也可以的啊？”

孟长生摇摇头，轻声回道：“我只怕是很久都回不来了。”

不觉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虽说众生无相，但你以眼前的模样去到千岛国，怕是要吓坏不少的人吧？”

孟长生淡淡地笑了起来：“在和尚你不是说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我只是来这个世间看看，了却一些情缘，又不是来求缘。”

如当头一棒，不觉和尚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在寺院苦苦修行，谁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执着于法，在自己的法和道里苦苦求索？谁又真的做到心若明镜？

没有理会孟长生的苦笑，不觉也入定了。

何为法？何为非法？

孟长生摇摇头，拖着一条伤残的腿，推门而去。

……

出得门来，抬眼望去，不二门诸多佛殿并没有雄伟的气象，即便如此，这浓浓春意，也无法遮掩山间佛光漫延。

金色的佛顶，在山间显露神圣的感觉。

寺中山道路边的菩提树，虽然有枯叶掉落，但婆娑的身姿却安静地挺立在风中，无数的新芽正以悄悄地萌发。

顺着曲径通幽通的禅意，孟长生一路往山下的温泉而去。

经历了五天五夜的追寻，他这会要去山下的温泉去洗洗，洗去一梦里的风尘，洗去心底的泥污。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不知道自己去到那里，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形？

小道士的肉身太弱，只是泡了半年时辰，孟长生便起身离去。

吃了粥，洗涤了肉身心灵，他要去好好睡一觉。

管他梦里花落知多少，这会的他只想长睡不想醒。

嗯，往死里睡一觉，恢复了精神再跟和尚说法。

孟长生背着双手走在回去的小路上，边走边想。

不二门里有寺院，寺院里有修行的僧人，有不觉和尚。

抬头见山，山间有树，树上有鸟，鸟飞于天。

山间有涧水，水生层云，云上有风，风自在吹。

我的目标是什么？

是回到黄泉村里继续修行？还是想办法回到这里跟那送自己一朵兰花的人再续前缘？还是去寻找那没有一丝音讯的小哑巴？

孟长生摇摇头，心道这也太乱了。

我本意只是想来这世间看看，看看某人，做一个安静的红尘过客。

却无意中又砍了二波冬雨楼的杀手，做了一回侠士……

凭着小道士这具肉身。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回到了禅房，倒在**，却无法安然睡去。

……

春眠不觉晓，心神俱疲的孟长生，整整睡了十几个时辰，到次日的未时才醒来。

就着桌上的冷茶，吃了从身上带着的干粮，洗漱一番之后。

推门去找不觉和尚，恢复精神的孟长生，想要离开了。

他要趁着春光正好去踏青，去远行。

踏着濛濛春雨，孟长生走进了不觉的佛堂，在大和尚对面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倒茶。

不觉摇摇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淡淡地问道：“你入了三生石，又泡了温泉……说说，有什么收获？”

孟长生端着茶杯小心地喝了一口，看着面这个胖和尚，心里却有万千话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默默地，取了一瓮陈年老酒放在桌上。

看着不觉轻声地回道：“辛苦倒是说不上，且不说那是梦境还是我和亲身经历，那个滋味很不好受……”

不觉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欲要去拍开桌上的酒瓮。

“大和尚打住，这酒我可没有多少了……我是我老娘不知酿了多少年的酒，我给你一瓮留着慢慢喝，你也知道她暂时回不来了。”

看着不觉惊讶的样子，孟长生怔怔地说道。

不觉一呆，抱着酒瓮说道：“这是你老娘在古镇北门口酿的酒？你离开了这么久还有？”

孟长生低头想了想，说道：“这是埋在地窖里的宝贝，便是那二个杀手抢了杂货铺，也没办法打开地窖啊。”

“这可是世间难得一闻的美酒，你以后恐怕都品尝不到了。”孟长生轻声音说道。

“你这是折磨我啊？佛说色香味触法，你居然一再来引诱我。”不觉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说道：“先是诱我犯下杀戒，这会又用这穿肠的毒药来害我。”

孟长生点点头。

笑道：“要不，你把这毒药给我？我帮你解决这心魔，和尚以后都不要再喝酒了。”

不觉摇摇头，看着他说道：“想不到，你已经不在三界中，却依然忘不了来调侃我这红尘中苦苦修行的和尚，你也不是个好人。”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我只是古镇山上的土匪，是二龙山上的土匪，是凤凰山上的土匪，专门砍杀手的土匪……”

孟长生看着不觉一脸纠结的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和尚，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要再走一回万里路，去看看更多的风景，拾回我当年的执着……”

不觉一听，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你这是来去如风，瞬间又扔下和尚一个人在这里修行。”

孟长生摇摇头道：“大和尚，你可以跟我一道去千岛国，我想信空海和尚会非常开心的，有朋自大唐来，……你可以留在那里修行的。”

不觉看着他摇摇头，轻声回道：“和尚的道场在不二门，我要在这里闻道、入道、最后得道。”

孟长生没想到不觉的道心如此坚决，不由轻声赞叹：“如此，愿大尚你早日得道，我们还会有相见的一刻。”

不觉微笑点头回道：“从前的我不太相信，但是你回来了，告诉我一些真相，让我相信了诸天的传说，让我相信，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那是自然，以大和尚你的佛法，自当得道，我等着你。”

一阵春风进佛堂，吹动了佛台上的经幡，却拂不动孟长生的心。

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坚毅的脸庞，显得清瘦而坚定。

佛台上的菩萨俯视着世人的痛苦，孟长生此时心里装的是黄泉村里的娘亲，还有姐姐精卫。

他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就算他为些失去了一些美好的东西。

看着眼前这个人间的佛衹，喝光了杯里的茶。

不觉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三心皆不可得，遇事不要纠结。”

已经放下茶杯的孟长生一楞，抬头看着大和尚说道：“谢谢大和尚的教诲。”

三心？我的心早已不在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