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子自进宫的途中，便一直在思考对策，只是思前想后却良策应对。

眼眼皇上让自己拿主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御书房里安静了许久，他地轻声回道：“不如皇上不追再追究少年杀人一事，将处罚的权力交给大东寺如何？”

无论是莫道子还是皇上，都没办法处罚自己的亲生女儿。

聪明的莫道子竟然做了一个不选择的选择，将这处罚的大权交给空海，他相信空海在听到皇上的旨意后，也没办法对几个少女狠下心来。

“嗯，这一招很妙，倒是让朕不用两这做坏人。”皇帝轻轻嗯了一声，竟是将这事儿高高举起，却又轻轻落下。

莫道子原本惊的不行，心想陛下这回恐怕不会放过自己的女儿，不免心头震惊。

暗忖还好自己的女儿聪明，临了竟然拉上公主来垫背。

为此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落下一个欺君之罪。

只有一旁的大太监看得明白，仿佛已经看见一道怒火在大东寺里升起，心道空海若是这么好打发，他就不叫空海了。

“虽然朕不处理你的女儿，这皇城各大家族也该是时候整理一下了，那件事情你们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虽然轻轻放下此事，皇甫长风却将当年的旧事重提，冷冷看着莫道子。

莫道子一惊，赶紧起身揖手告罪。

看了大太监一眼，这才回道：“如此，还请陛下发下旨意，传旨各大家族提出警示。”

皇甫长风一听皱眉说道：“亦一，当年的事情你也知晓，说来听听，朕如此处置如何？会不会引起各大家族的反感？”

大太监亦一轻咳了一声，静静地看了莫道子一眼，淡淡说道：“奴才说的不算，一切看大东寺如何处理吧？！”

聪明的亦一比莫道子还在精明，他才不会做这个坏人。

心道你们自己两家做的恶，却是整个皇城的各大家族来背锅，这个主意我才不出，便是挨骂也不出。

“你的意思是？”皇帝皱眉说道：“讲清楚些。”

“奴才并无它意，只是替皇上着想，这事最后还是看大东寺如何处理之后，宫里再作决定，如此皇上才不会显得被动。”

此言一出，莫道子不得不辩解道：“且不说大东寺发生的事情，这些年各有大家族的子女都有些骄横的迹象，并不是老臣一家而已。”

他转向皇帝请罪道：“臣一时情急，陛下莫怪，着实是为皇城的长治久安考虑，还请陛下体谅臣的一处苦心……”

皇甫长风看着两人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莫道子一见不妙，只好假做沉痛说道：“小女不肖，行事顽劣，惹下祸端，臣愿意代女受罚。”

他又说道：“无论空海大师跟大东寺如何处理，臣愿意一一接受。”

“也罢。”皇甫长风叹了一口气道：“就这样处理吧，且看大东寺如何接招。”

莫道子激动说道：“臣叩谢陛下恩典！”

见皇上准了自己的意见，莫道子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皇甫长风瞥了大太监亦一一眼，眼里却尽是无奈。因为无论如何处理，这件都是一件非常麻烦，不如交给空海，这样对各有方都有好。

转瞬间，皇帝面色如霜，看着莫道子正色说道：“这事到此为止，以后凡有世家子女再犯，当从重处理。”

大东寺虽然权重影响大，但是终不在朝。

在皇帝皇甫长风看来，只要不是生死大事，自然还得牵就一下朝中的老臣。

而作为大太监亦一却只会站在皇上的角度考虑，自然不愿意让皇上替莫道子一家背这黑锅。

事情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皇上作了选择。

于是莫道子窃喜。

亦一则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当下口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他一个大太监，也只是皇上让说话的时候，才会发一下牢骚，至于皇上听不听，那跟他就没多大的关系了。

一件可轻可重的麻烦事，终是在皇上皇甫长风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中悄然结束。

莫道子满心欢喜，却又面露愁容地告辞离去。

皇甫待莫道子走后，才看着大太监说道：“这事只怕没这么简单，这家伙太小看空海的执着了，只怕会吃亏。”

事已定论，亦一也不好多说，只好皱着眉头回道：“只是苦了公主……”

……

皇甫芷兰的寝宫之中。

柔肠百结的她这会正捧着一卷诗文，望着窗外夏日雨打芭蕉的一幕，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没想到只因为自己的骄傲和大意，跟着莫小雨身后将当年的错事重演了一遍。

应该是这一回的后果比当年可严重了许多，当年的陈长生只是逐客之后一把火烧光了花园里的寒梅。

这一回却是在小院的门交上演了生死大战。

“既然是你回来了，为何不肯见我，难道只是因为改变了容颜吗？为何连这年龄身高都对不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甫芷兰喃喃自言自语道。

想着大东寺里少年挥手招来天劫，皇甫芷兰到现在还感到心惊胆颤。

而天劫之后的少年竟然身化凤凰，放出了绝世火焰……那可是凤凰啊，当年的她只是在空海的小院外看见一道凤凰虚影。

而这一回，却是活生生的凤凰，能喷出金色火焰的凤凰，但是她说给自己的父皇、母后，恐怕也无人相信。

因为莫小燕的作性，导至自己带着后宫侍卫去了大东寺，终是逼着少年将自己逐出了师门……

而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后面赶来的空海和李一白两个师傅，明显是默认了少年的做法。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再叹了一口声，捧着书卷轻吟起来。

勿听白头吟，人间易忧怨。

若非沧浪子，安得从所愿。

……

百年不容息，是处生意蔓。

始悟海上人，辞君永飞遁。

嘴里呢喃了三遍，看着窗外渐歇的暴雨，心想这一场大雨能否洗去自己无心之下的过错，自己能否找回昨日的情缘？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往下滴落，打湿了新换的罗裙。

……

大东寺里，空海的小院之中。

孟长生已在**躺了三日，三日不曾进食，只是喝了一些白猫送的水。

这一回的他，差一些就把自己玩完了。

空海来替他把过几次脉，也知道这非药石之力所以医治，只能待他静养恢复了。

倒是白猫这些日子除了去佛殿里听经，便是回来陪在孟长生的身边看佛，偶尔遇上不明白的会开口问一句。

这会只要孟长生清醒着，都会打起精神跟她探讨二句。

这日，白猫又翻到了一句话，在他耳边唠叨起来。

“小土匪，这里有一句说：除了死，其他的都是擦伤，这是何意？”

白猫天生聪慧，于佛法的领悟却不如孟长生那般深刻。

孟长生一愣，看着她脱口说道：“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白猫一愣，问道：“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孟长生想了想，轻轻说道：“今天你少听一天经文，少吃一顿饭会不会死？当年你从敦煌跟李一白失散了多年，有没有死……”

孟长生一番轻言细语唤醒了梦中人，白猫着着他怔怔地说道；“小土匪，你好象比和尚还要厉害哦？”

孟长生一愣，随后笑道：“不觉和尚曾说我天生是佛，他在不二门的时候没跟你说吗？”

白猫看着他想了想，随后说道：“我好象忘了。”

孟长生无力地点了一下头，回道：“能够忘记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我娘天天呆在桥上煮汤给过桥的人喝，就是想让他们将这一世痛苦和快乐都忘掉。”

“原来，能够彻底忘记，也是一种快乐？！”白猫一听，一下子有些愣住了，想了一会才看着孟长生怔怔地说道。

“是的，不觉和尚说忘记也是放下，只有放下才能得到。”孟长静静地看望着天花板，心里却在想自己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忘掉。

白猫安静了好一会，忽然间说了一句：“公主是一个好人。”

孟长生此刻正侧耳倾听莲池里的几尾鱼儿跳出水面，溅起水花的叮咚声音。

听了这句话后，淡淡说道：“我的世界里没有坏人。”

两人的说话牛头不对马尾，但是白猫却是兴致很高。

喵了一声道：“你离开之后，我看得出她很难过，她跟我一起学剑，也很吃苦，李一白说这女孩是最肯吃苦，最聪明的好徒弟。”

孟长生不想看提及公主的事情，因此才会没头没尾蹦出一句，白猫却偏生不如他的意，故意说公主这好哪好。

孟长生翻了一个身子，侧脸看着白猫，说道：“我想放下她，也想二个师傅放下她，因为你们修行的终点不是千岛国，也不是西域北地或者敦煌城。”

孟长生觉得有必要让猫儿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打起精神说道：“这跟她是不是好人并没有关系，难道李一白这个当师傅的，离开的时候能带着她一起离开吗？”

不知道为何，这个问题上白猫罕见的执拗，尖声说道：“李一白跟我不成，但是你可以替她想办法啊，你是凤凰好不好？”

孟长生静静看着她，无奈地说道：“如果我能带走她，那么肯定首先选择带走你事实上我连一滴我娘酿的三十年陈酿都带不走。”

“小土匪，你究竟想说什么？”白猫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

“我想说的是，公主殿下既然得到了师傅的真传，她就应该去走自己的路，要么一往无前地修行、然后破虚离开这个世界，要么成亲嫁给一个男人……”

沉默很长时间后，白猫说道：“或许公主殿下想嫁的人是你呢？”

孟长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喃喃地说道：“我还有六年的功夫，六年之后这具肉身就要尘归尘土归土……我回不了这个世界，至少在数十年内。”

白猫听了心里突然间的些疼，微微攥紧小拳头，看着他回道：“我一着急，倒是在这事给忘记了……”

低着头，白猫低声说道：“可是公主从遇上你哪一天起，已经荒废了好几年的光景，你知道这几年可是女人最美好的岁月！”

“我六岁的时候就杀了十几个土匪，我那个时候只想着活下去。”

孟长生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道：“世间有万法，每个人也有一万种想法，而我的道理却很简单，我只想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