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李一白带着白猫进入黑塔去历经，孟长生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京都已然入秋，小院里开始的风中吹来的落叶，点缀在小院的各有处角落里，孟长生为此每天都要花上功夫去清理。

空海告诉他秋风扫落叶，是让他借此扫地炼心。

孟长生倒是无所谓，反正眼下的他也不能修行，最多练习一下拔剑。

于是落经扫落叶就成了他的日常修行。

空海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孟长生竟然立马进入了角色，弯腰扫地把整个小院都打扫得干干净。

禁不住满脸狐疑地问道：“长生，你是不是因为白猫去了黑塔历练，你一个人太寂寞了？”

孟长生将自己在黄泉村的事情告诉了他。说道：“我经常陪母亲去后山采药，几乎每天都要去桥上煮汤，比这扫落叶可麻烦得多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为师想多了。”空海说道。

“我娘说，如果学会从最简单的事情中寻找快乐，就不会嫌麻烦了。”

孟长生想起了黄泉村的一帮叔叔伯伯，想起陪母亲去后山采药的日子。

空海想了想，接着说道：“你若是闲得无聊，也可以跟猫儿一样，去佛堂里坐坐，对你的心境有好处。”

孟长生一怔，突然想起了当年在不二门在佛堂里睡着的事情。

看着空海恭敬说道：“大和尚师傅，当初我在不二门的时候，也经常去佛堂。只是呆不了一会就会睡着，后来还是大姐把我背回不觉和尚那的。”

空海摇摇头，笑道：“这若把这话说给白猫听，她肯定不会相信。”

说实在话，他一直对孟长生很好奇，很少见他念经，对于佛法的理解却比李一白和白猎还得透彻。

这是他感到迷惑的地方。

然而还有更让他迷惑的地方，只是孟长生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而已。

这些日子只要空海不在的时间，孟长生便会不时地将刚刚学会的那一招手印拿出来试试，虽然日渐熟练，却总感觉不到其中的威力。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之下才会发挥其作用吧？

借助小道士的身体，他只能感悟到一丝的天地之力，想来还是肉身的原来。

而自己学会的第一式手印，试来试去总感觉不到威力，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小道士对天地之力的领悟力不够。

再加上肉身的力量也不够，说不定小道士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人暗算。

想到这里，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或许，在遇到妖魔鬼怪的时候才会起到作用呢？又或者要去到洪荒才能将剩下的八招学完整。

无论是空海师傅还是李一白都不是道门之人，这手印的事情他没办法跟二人请教，只想着等到回到黄泉村跟跟村长和炎老头问问人。

或许山顶的凤九知道，至少他是天上的凤凰，见过识广。

静坐屋檐下，一遍又一遍地双的结印。

既然还感受不到你的威力，那我便先将你练到我血肉的记忆里，就如当年练习拔剑术一样。

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直到我的剑出无人能挡，直到剑出便能夺魂。

你可斩天灭地，我既然将小道士的记忆融合，将你烙进我的神魂之中，如何能够埋没了你？有你在手，我就是那立于天地间的金刚。

手印结出，迎着院中莲池中的荷叶而去，顿时有一道清风掠过，惊起了水里的几尾鱼儿，呼啦啦往水底游去。

这不是剑气，而是一种气势，当孟长生的凝神聚气手印结出，连莲池里的鱼儿似乎感觉到了这股异常恐怖的气息。

竟是顾不得觅食，化为一道利箭，首尾衔接，往荷叶的底下躲去。

“轰！”的一道光芒，在他神魂中炸响。

手中结出这道孱弱的手印，此刻却如同皓月之辉，有一丝透心的清凉，在孟长生的神海中炸裂，如同黑夜里的一束光亮。

这一刻的他能感悟到小院四周的灵力纷纷往他涌来，如同往日里破境一般。

而他孱弱的身体如同汪洋中的一条小般，差一些便承受不了如此的天地之力。

我要将此天地之力凝聚在这手印之中，让这方天地听懂我的意思，助我降妖除魔，披荆斩棘，无所不利。

此刻的孟长生，情况十分不妙。神魂空间遭受了剧烈的震**，他跌坐在蒲团上面，嘴角渗出了一丝和血渍，令人触目惊心。

就像他明明力量不够，却欲借天道之力使出凤凰涅槃之火。

若是空海或是白猫在这里，肯定会被他的样子吓坏。

竟然以金丹四重的力量，以这孱弱不堪的肉身，妄图使出惊天动地的第一式手印，活该你受罪。

只不过，此时的孟长生却是痛并快乐着。

他从开始跌坐之后，身体就没有停止过颤抖，仿若身体里有涛涛江水，要从那蚁穴之中决堤，让这一式惊天动地的手印破空而去。

而孟长生对这一切，却浑然未觉。

甚至自己身体的情况，都一无所知，心神全部都集中在神魂中的那个金色的古字上面，随着手印的结出，轻轻地吼出了一声。

便是这破空而去的一声，却让他面前十丈的树叶纷纷坠落，有细小的树枝不堪这道压力而折断。

如风过、如山倾、如电闪。

至少在孟长生的脑海里是这样的光景，虽然他现在造成的动静还不及这古字结成手印的百分之一的威力。

即便这样，恐怕空海和白猫见到也会大吃一惊。

直到过这场灵气风暴过去了半刻钟的光景，孟长生才缓缓睁开双眼，望着一地的落叶苦笑不已。

我这刚扫过的呢，一会又得打扫一番。

……

未时刚过，大东寺的住持破天荒跟空海来到了小院里。

这个时候，孟长生刚刚将院里的落叶扫净，洗漱一番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衣，坐在客堂里煮水。

走进客堂的空海看着他脸上的神情，问道：“你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孟长生抬起头来，看着走进来的空相，赶紧起身见礼。

然后看着空海犹豫片刻后问道：“我在想，我还有一些记忆何时才能恢复，这偶尔夜里梦里还是会折磨我。”

孟长生的态度让空相十分满意，但问的话让空海不悦，皱眉问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放下。”

空相看了一眼客堂外的小院，还有那没有掉完落叶的树枝，轻声说道：“人世之苦莫不是断离舍造成的，你也忘记当是好事。”

孟长生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何为断离舍？”

空相看了空海一眼，端起孟长生倒上的热茶，徐徐说道：“佛说，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大千世界纵有千般痛苦，但欲海不填，难知足常乐。

蛮欲缭身，何以解脱？

当断，当舍，当离。

断，乃断绝不需之物。

舍，乃舍弃无缘之人。

离，乃绝离苦恼执念。

……

孟长生听着听着就迷糊了，看着两人痴痴地问道：“若是断不了，离不开，舍不得呢？

空海一听，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看着他大呵一声道：“好你一个呆子，你还是一个跳出了三界之外的修士，何以说出这种痴话，让住持笑话？”

不料空相却挥挥手，笑道：“不碍事，他说的这番话正是世人当下的心态，不信你去问问那皇城中人，哪一个不是如此？”

空海一愣，看着两人静静地重复道：“好一个断不了，离不开，舍不得……这么说来，你是看透了这八苦的真义，那还要找回记忆作甚？”

不料孟长生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只是想明白自己在这个世上曾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有没有欠下别人什么？有没有未了的情缘。”

“就算我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也得明白自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啊？至于可去不可去，哪就是找回记忆以后的事情了……”

听了孟长生的一番话，便是住持空相也忍不住闭上眼睛，嘴用喃喃念颂。

过了许久才看着空海说道：“看看，这便是天性具足，即使他不入佛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空海缄默片刻，默默地想着孟长生的这番话，一个从未学过佛法的家伙，竟然能看穿如此多的道理。

看来李一白和白猫不如这家伙，果然有其中的道理。

看着二人不同的表情，孟长生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捧着一杯茶放在嘴里回味。

就在这时，空相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你感觉到什么。”

认真感受，缄默很长时间后回道：“这是第一道茶，有些苦还有一点涩。”

空相继续问道：“是怎样的苦？像什么？”

孟长生想了想，平静回道：“像什么？这只是一道茶啊，非要形容他，便有些象不如意的人生……人生在世不如意，尝在心头便是一丝的苦涩。”

空相看着一旁的空海，眉头缓缓皱起，淡淡地问道：“为什么不是甜蜜？”

孟长生缄默片刻后回答道：“因为……这是第一道茶，自然要苦一些，再往后细细地回味之后，才会体会那一丝的甘甜吧？”

空相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开来，眼眸里出现明亮的光泽，似是在赞许又似是在惊叹，因为此时的孟长生，已经渐渐陷入了顿悟、或是回忆之中。

空相浅浅地喝了一口茶，望着孟长生轻声道：“若是茶过三道之后呢，或者是隔夜之后的残茶呢？你喝不喝？”

“喝啊！为何不喝，茶到无味便是喝水，我渴的时候自然要喝水……”

话没说完，孟长生已是入定的状态，不再理会眼前的空相还是空海。

空相轻轻转动手里的佛珠慈爱望着入定的孟长生，看着空海笑道：“他很敏感，都不需要你去寻找让他入定的法门，这小家伙……我很喜欢。”

空海看着他怔怔地回道：“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为了他这事，我可是想破了脑袋，本来我还让他他再入黑塔的，奈何他的肉身太弱了些。”

“这样很好。”空相淡淡地说道：“于自悟后自渡，于无声中听惊雷，难怪大唐的和尚要说这小家伙天生是佛了……”

空海点了点头，伸手将孟长生移至一旁的蒲团之上。

手一晃，燃了一枝穿越三界的百年沉香放上书山前的香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