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坊里，今日的孟长生没有打开店门。

杏花村的店挂着一小木牌，上书：雨天有事，明日营业。

坐在客堂之中，望着火炉里跳跃的火苗，孟长生的心里百味杂陈。

抬头一看小灵儿皱着眉头的样子，心想小家伙也会有难过的时候。

摇摇头，赶紧说道：“小灵儿，这是大秦的皇城，这便是外面的世界……危险无处不在，知道么？”

小灵儿看着他摇摇头，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看着孟长生说道：“我不明白，为何哥哥这么厉害不出手救那人一命？”小灵儿心想哥哥是世间的大菩萨，有这个能力。

孟长生看着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二人只是过来见证一个时代的兴起与衰落，我们不能出手干预……”

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喝了三道茶，直将壶里的茶水看淡，孟长生才堪堪说服了小灵后以后无论如何不得出手干预自己看到的所有事物。

看着孟长生一脸的凝重，小灵儿象小鸡啄米一样回道：“原来哥哥不能帮他啊……那以后小灵儿都不离开哥哥了。”

在她看来，只要跟着孟长生，这些事情都轮不到自己来伤脑筋。

孟长生看着她摇摇头，静静地说道：“你若是答应我，以后你还可以继续修炼，否则以后我都不管你修行的事情了。”

在他看来，只要小灵儿出手，必定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试问那家的父母，会在这个年纪小自己的女儿去走上修行之道？这里不是洪荒世界，这里是大秦的皇城。

而在他看来，小灵儿的修行只怕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快，这样下去的结果他可不敢想象。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要对小灵儿的一言一行负责。

教她如何在异世为人的道理。

冷漠并不是因为自己心里已经不善良，而是二人都不能破坏时间长河里的规则。

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那胸口中箭死在雨中的青年，被禁军象拖着死去的野狼一样拖走，那时的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已经从空海的记录中看到了大秦皇朝的铁血治理，只是亲身经历之下，依旧让人感到无比的震惊。

原来，在大秦生命便跟洪荒世界的野狼一般，如草芥、如秋风中的落叶。

端着一杯冰冷的茶水，孟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小灵儿说道：“今天心情不好，晚上吃白粥。”

见多血腥的他，自然不是因为街头的那一抹血红。

“小灵儿堵得慌，吃白粥正好。”

小灵儿一口喝光捧着手里的温茶，然后象小猫一样钻进了客堂里的躺椅之中，一伸手用兽皮毛毯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虽然答应了孟长生往后不乱来，但是小灵儿心里依旧慌乱，在她看来这个世界比洪荒的落霞村还要麻烦。

只是，等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才知道落霞村已经回不去了。

这是她任性的代价，也是她成长的代价。

孟长生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女孩，没有去理会她，而是起身往厨房里走去。

就算看见了生死，也得吃饭。

这个时候煮一锅青菜白粥，放一块生姜，正好去春寒。

眼见，要不了几日，夏天就要来了。

这一天，小灵儿早早就进屋歇息，也不吵着要孟长生给她讲故事。

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时间去消化，就那街角的那一滩血渍，需要一场大雨静静地冲刷干净。

入夜，下了一天的雨终是停了下来。

孟长生走出客堂，取出修罗剑于黑夜里锃的一声出鞘，于无声处一道剑气斩上了夜空，乾坤一剑斩过，有几片新长的树叶落下。

闷了几个时辰的气，终是找到了一处发泄的地方。

接下来便是一剑问生死，一剑惊鬼神，一剑断秋风……

一时间小院里剑气洌洌，握着修罗剑的小手，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神龙之爪。

若非老道士一再告诫他不许任性，否则早就当街剑斩春雨了。

从出剑如电，到慢若止水，孟长生将若水剑意终是修炼到大成若缺的境界。

只待某年至化神，便能将这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意，由虚化实，由剑意进境为剑势了。

缓缓地收起修罗剑，取一方手巾仔细擦干剑身上的一抹夜雾，嘴里喃喃的却是那青年男了临死之前跟自己说的话。

进屋提笔磨墨，铺纸桌上，写下了银钩铁画的一行字，掷笔砚台上，倒了半杯酒捧在手望。

望着黑如墨汁的夜空，喃喃说道：“趁着还没开始，是得找个书局把那些东西买回来了！”

不为别的，就算给小灵儿读，也是极好的。

这一夜的孟长生，人在梦里嘴里依旧在呢喃：“风萧萧兮易水寒……”

……

过了谷雨，要不了几天便是立夏了。

让春雨浇过的皇城干净得不象话，幽静的朱云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杏花村开门迎客，孟长生手里却捧着一卷空海写的佛经。

小灵儿坐在一旁皱着眉头，捏着一枝毛笔如同握着一枝长刀，

这个时候用力透纸背来形容她，是再适合不过的。

毕竟在落霞村里，楚天风和梦姬还没来得及教她识字，眼下这个艰巨的任务便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好在眼下也无人考核，又不等着考试入学，孟长生倒是不着急催她上进。

在他看来，小灵儿只要能识字，将这麻烦的大秦文字学会就成，至于大唐的小楷，以后有时间再让小灵儿慢慢学习。

“哥哥，这笔怎么沉得跟一座山似的，小灵儿抬不动哦！”

练得半个时辰，小灵儿满头大汗地看着孟长生嚷嚷了起来。

孟长生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那便过来喝一杯茶，歇息一会接着再练。”

小灵儿一愣，搁笔砚台上，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撒娇道：“能不能不学啊？要不小灵儿跟哥哥学练剑去？”

“不可以！”

孟长生看着她静静地说道：“剑要练，但是首先你要学会写字……过些日子我得给你找一个学堂去读书。”

小灵儿一愣，看着他问道：“哥哥也要去么？”

……

这日的午后，孟长生又带着小灵儿逛了一圈，来到了刘掌柜的铺子处面。

“哥哥又要给小灵儿买首饰呢？”小灵儿吃了一惊，心想不是前几日才刚买过么？

不等铺子里的伙庆相迎，孟长生已经招脚走了进去。

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既然开始识字，就得买一些书本回去给你抄写，以后进了学堂书院总是用得着的。”

店里的伙计见是孟长生过来，微笑着招呼，然后扭头往后面进去叫自家的掌柜出来迎客，毕竟孟长生可以掌柜的贵客。

站在铺子外面的小灵儿一愣，舔了一口糖葫芦，赶紧跟了进去。

今日的铺子倒是清静，孟长生挨着桌边坐下，等着刘掌柜出来煮茶待客

刘掌柜跟着伙计出来，看了一眼眼睛正骨碌碌转的小灵儿，微微一笑，也不避她，将身份铭牌和户籍证明递给了孟长生。

孟长生招呼小灵儿过来，将身份铭牌递给她，说道：“妹妹，这个是你证明自己身份的事物，可万万不能丢失。”

小灵儿接过来看了又看，看着两人笑道：“哥哥放心，丢不了。”

孟掌柜眼见孟长生皱着眉头，以为他在耽心生意上的事情，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了想，只好先生火煮水。

看着围着柜台转的小灵儿，刘掌柜笑道：“莫不是店里生意清淡？我早跟你说了，换一个热闹一些的地方开店……”

孟长生一愣，才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

当下淡淡一笑回道：“我是替妹妹求学的事着急，寻思着得跟她找一个靠谱的学堂、或是书院，好好学学礼法才行。”

刘掌柜一听哈哈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求学一事……咸阳城中学堂很多，随便找一间就能学习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

孟长生一听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能让小灵儿接受正规的教育，而不是象自己这样，只是上了几年学堂，就开始踏上风雨人生路了。

“如此，还请刘掌柜将《诗》、《书》、《礼》、《乐》、《易》、《春秋》等书帮我买二套回来，需要多少费用我一并给你。”

孟长生想看看这原始的书册跟空海书山中所著，有何不同。

一则给小灵儿学习，二来自己无右的时候也可以拿来细读，既然来了大秦帝国，就不能白白走上一回。

总得学些什么，总得带回一些东西。

刘掌柜一听只是这事，一边煮茶一边笑道：“这事可就简单多了，只要有钱，随时可买，我这二天帮你买好，让伙计给你送过去。”

孟长生看着他笑道：“没想到我这再三给你添麻烦，改天我将酿些药酒，给你留着几瓮，没事的时候喝上一杯强身健体自不在话下。”

眼见刘掌柜错过了修行的时间，而自己又不能逆天而行，只能酿些灵酒帮他延年益寿了。

刘掌柜一听孟长生要酿药酒，自是喜欢得不行，一边给他倒上茶水，一边笑道：“敢情我喝了你酿的灵酒，又能多活几十年了。”

孟长生淡淡笑道：“没那么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

小灵儿一听孟长生要买书给她读，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糖葫芦，看着他问道：“哥哥读书会不会很累？”

刘掌柜一听禁不住抚须笑道：“不累，你多读几遍，习惯就好了。”

孟长生抚着额头叹道：“我说妹妹，你吃饭穿衣睡觉累不累？”

小灵儿想了想，抬头看着二人笑道：“不累！但是我见过母亲教姐姐读书，她说比练剑还要累得多！”

孟长生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她说道：“你不好好读书，哥哥就不煮饭给你吃，你可要想好了。”

刘掌柜看着小灵儿难受的模样，哈哈笑道：“别怕，读书跟吃饭一样，你多读几回就不累了。”

孟长生摇摇头，看着她说道：“以后读书、吃饭、扫地就是你的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