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陆千聆的愤怒
从青缨嘴里蹦出来六耳猕猴的信息,这还是令吴逸相当意外的,毕竟六耳猕猴这种物种在他原有的印象里周天神佛俱不能识,不入五仙五虫之属,唯有如来佛祖方能识破。
现在看这架势,莫非这世界的六耳猕猴不是什么珍稀物种?
青缨道:“据妹妹说,这是混世四猴之一种,此四猴不入周天十类,两间之内也无其名,相当珍稀,死一只就少一只。”
“不是……这个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吴逸嘴角微微抽搐着问道。
青缨神色如常,全然不觉有异答道:“我是听素绫说的,素绫是从婆婆库藏里的大乘真经刻本里看到的啊。”
吴逸更加奇道:“大乘真经里还讲这个?”
他虽然最近确实有在清浊世界里学习大乘真经里的《涅槃经》,但毕竟真经经卷浩繁,他也不能一一尽都了解。
青缨自然点头:“大乘真经乃佛祖造经,包罗万有,天文地理无所不载,婆婆宝库里收藏的几十卷残刻本里刚巧收录了这混世四猴之种,素绫当初轮值时曾经得过婆婆恩典翻阅一次,也就记了下来。”
“原来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这六耳猕猴既然能知千里事,理当能够趋吉避凶,为什么就能被这些人抓了呢?”吴逸消去了一层疑问题,却又生起了别的疑问。
青缨对此却也有别的解释:“这也不足为奇,又不是每一只六耳猕猴都有能听至千里的能力,如果不是久修得道,就算是六耳猕猴,那也不过耳力较旁人好一些罢了。”
她说道这儿又用手指指了下自己道:“就像我们七姐妹原身都是蜘蛛,难道是个蜘蛛都会忘形情丝吗?一个道理。”
“也是……对了,你说每一只,难道说六耳猕猴不只一只?”
“当然,混世四猴说的是四种猴,又不是四只,四猴里有一种通臂猿猴,就有不只一处记载呢。”
吴逸这下算是明白了,按照青缨的说法,这六耳猕猴是一类种族猴子的名称,而要真正能达到炼成听音察理,万事皆明的地步,那也得是修炼有道之后才能激发出神通潜能,否则就只是比普通猴子强不了多少罢了。
这样看来,被宁南侯抓的那只六耳猕猴,应该就是身无道行的了。
吴逸又想起西游记里说打死六耳猕猴后,旁白原文明确说了“绝此一种”,至少在里面情节里六耳猕猴在那一只死后是绝了种的,现在这个世界的六耳猕猴不知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他又想到了宁南侯走之前回头那对秦大夫的怨毒眼神,心想这货并非善类,想来将来也不会善罢甘休,不过秦大夫这四周都有锦衣卫护卫,或者说监视,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这些念头并没有在吴逸脑海里存在多久,只是想了一会儿,他就又将这些事情抛在了脑后,倒头躺在了榻上。
然而当第二天一大早准备出门采买的黄绣绿绮两人出门又急匆匆跑到吴逸房里叫起吴逸时,吴逸才知道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别的地方,正好就在烟柳山庄对门的那件陆千聆的府上。
吴逸听到消息出大门外看时,只见到那大门前挂上了道道白绫,正是丧葬之仪。
死人了?
吴逸对这对门宅子里的陆姑娘不过几面之缘,了解不深,但还算印象不坏,现在见这陆府门前白绫高挂,一股悲风缭绕,心想昨天回来时门前还不见有什么,怎么今天一起来就成这样了。
好在门前仍有一个侍女扫地,吴逸本着好奇之心就走到了对门去相问。
那扫地侍女虽然也不至于说泪流满面,却也是明显地心情低落,朝吴逸答道:“昨夜子时后,戏班子的当家花旦小翘姑娘被抬到了我家小姐这里,她从宁南侯府演出回来就没气了,现在我家小姐和戏班子的其他人正在给她守灵呢,唉……”
又是宁南侯?
听到陆千聆没事,吴逸竟也隐隐有些庆幸,不过更多的,当然还是又被勾起了好奇,这事情居然又跟宁南侯扯上了关系。
吴逸虽然也想进去看看,但又顾虑到打扰人家丧事,就这么进去会不会有些失礼,于是在简单的说了两句节哀之后,他就自己转头回了山庄里。
当然,在黄绣和绿绮两人继续外出采买之后,他刚掩了大门,就转身一道变出身外身,继续回自己房里守着,自己则念动了隐身术,纵身跳出了烟柳山庄,直接到了陆府屋顶上,原因无他,单纯就是想看看那里头情况究竟如何。
巧了,在他身子踏入陆府屋顶上时,正好看见外头一队人抬着轿子,从大道上走来。
这轿子停在了陆府门口。
嗯?
吴逸回头一望,只见得那轿中走出一个中年羊须的瘦高文士,走到了那陆府门前,两眼朝天地朝那位扫地的侍女看了一眼,随后他身边的一名家丁捧着一个锦盒也上了前来。
那文士道:“昨夜之事实在是意外,我家侯爷悲天悯人,不计前嫌,实不愿见此香消玉殒之事,特派我等送此银八十两,权当这位姑娘丧葬费用,收下吧。”
那侍女显然对此不敢违逆,只得低着头接下了这锦盒。
“好了,起轿。”那文士见对方接了钱,也似乎连多一眼也不愿意再见一面,甩了一下袖,头也不回地就走进了身后轿子中。
吴逸看着那队人走远,已先是对这宁南侯的印象更差了几分,他见侍女捧着那装着八十两的锦盒回身进门,于是也悄然从屋顶上跟了进去。
陆府之内果然也是一片披麻戴孝,白绫招展,吴逸轻身踏瓦无声,潜入到厅堂里时,厅前已被布置成了灵堂。
这灵堂布置得相当素简,白烛雪纱,冥纸满天,在一块白布尽数盖住的遗体周围,只有十来个女子戴着白布缠头守着。
这些人脸上悲伤程度不一,吴逸很容易就从这些人里找到了陆千聆的身影,她容貌极佳,即使不着粉黛,在一众妙龄女子前也极是显眼。
她虽没有身着孝服,却也换了一身非常素简的长衫,头上也全都卸下了金钗玉簪,缠了一圈白布,在诸人之中静静坐守,表情上也显得无泪而悲。
当那门前侍女拿着锦盒跑到厅前告知时,众多围在尸身之前轻声哭泣的女子都停了一瞬,然后吴逸看见,那陆千聆缓缓从人群起身,裙摆轻移,走到那侍女之前接下了装着八十两的锦盒,柔声问道:“那来人还说了什么吗?”
侍女摇摇头。
陆千聆手握锦盒,那纤细的五指力道逐而加大,她抬头望天,看向上头朗朗青空,檀口中轻轻吐出了一句。
“欺人太甚……”
紧接着,吴逸就看到那锦盒被她向上高高抛起,飞过了四周屋檐的高度。
然后,她也足蹬而起,身跃如一只振翼飞鸿,腾空飞踢在空中画出一道极美的圆弧,正中那锦盒之上,木盒被这一脚踢得四散碎裂,里头的银锭也飞散而出,当空洒落。
这一脚中,还包含了她那厉声而起的娇叱,响振院堂。
“谁要你的臭钱!!!”
这身手只是正常武学范畴,算不得多么高深,也没有任何道法,当然也被吴逸看在了眼里,他虽然还不知道这前因后果,但是已先对这陆姑娘印象又好了几分。
暗自道:“这陆姑娘往日看她风情款款,现在真遇上了事情,没想到倒还有几分性烈如火的豪气。”
被陆千聆击落的银锭洒落满院,那守在灵堂里的其他女子也都在轻泣之中悲声道:“那宁南侯位高势大,咱们不过一介女子,又能怎么办啊……”
吴逸蹲在屋顶上隐身暗窥,他见这一片凄凄惨惨,陆千聆又一气之下把那宁南侯手下送来的八十两尽都打散了,想来那女子的死应该跟宁南侯脱不了干系。
又见那陆千聆轻眉倒竖,愤愤攥紧拳头道:“咱们行走江湖唱戏的,平时为了点银子给人低声下气也便罢了,现如今小翘姑娘因我而死,这宁南侯又仗势欺人,人言京城乃天子脚下,天道昭昭,我就不信不能有人治他,他能以钱打通官场人情不让告,难道还挡得了那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那跪着的诸女之中也起身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妇人,她是这戏班陈班主,也是之前进得宫中交泰殿领班演戏的那位班主,她此刻也是泪流满面,尽是悲戚:“陆姑娘,这神明虽灵,但这京城道行最深的僧道,哪个不在宫里为皇家所用?我们一介女子,又没有那通天告地的道法,就是能烧纸告得上苍,也不知几时才能回复啊。都是翘儿命苦遭此磨难,唉……”
“小翘姑娘是临时代我去宁南侯府出演才出了事,这口气,我绝然咽不下。”
陆千聆凝眉怒目,拳头攥得血色尽失,恨声道:“既然告不得,那我说不得也要给他来一个大闹天宫了!”
别人一时之间还不明其意,但从旁听到这话的吴逸,心中却是一个咯噔,暗道:“乖乖,这姑娘不会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