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隐瞒
马氏也是心有感触,看着吴氏赞叹道:“大嫂,咱们妯娌说话从不藏着心思,你也别说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论起孝顺来,你这几个丫头一点都不比那当儿子的差,不论是凤儿、仙儿还是迎儿,如今桅子还小,到是瞧不出来,可是有三个姐姐在前头比着,桅子也不会错了去,如今看来大嫂这先开花后结果,到是让这果子享了不少的福,我看啊,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来,直接就叫果子得了。”
吴氏现在是有女万事足,再加上肚子里这个十有八九是小子了,心理没了压力,上面又没有婆婆管着,而且家里虽说日子不大富裕,可是也不会像以前似的,吃顿饱饭都要看人脸色。
心情好了,日子自然也有盼头,笑看着在炕上玩耍的小虎子道:“你呀,也别羡慕我,我也是熬了几年才熬来现在的日子,你呀,比我有福气,瞧瞧你现在就是闺女、小子都双全的,天全又是个肯干的,虽说也欠了些饥荒,可到底比我跟你们大哥那时候要好不少。”
马氏到也知足,看着小虎子有些困倦,便拉过来寻了个枕头,让孩子躺好,然后一边拍着一边对着吴氏道:“大嫂,现在想想咱们头两年的日子,可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家里的男人都没在,虽说也没明着说李氏什么坏话,可是要是被家里的男人听到了毕竟也不大好,到底是家里男人的亲娘。
吴氏也拍着小虎子的一条腿,道:“说的是啊,如今咱们别管是吃糠咽菜的,至少能让孩子们吃个饱,总比原来孩子们一个个饿的面黄饥瘦的要强许多。”
说了会话,马氏见吴氏有些困倦,便让吴氏看着小虎子一块睡会,马氏出了屋子,帮着吴氏把家里的活计干干。
仙儿正带着迎儿喂猪,桅子在院子里躲在一旁看着,对于现在的桅子而言,猪还是相当于庞然大物的。
马氏朝着仙儿叫道:“仙儿,把手里的盆子给三婶吧,三婶帮你喂,你带着迎儿和桅子去叫上草儿一块玩玩去吧,咱们桅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啥是茅牙尖呢。”
马氏常来帮着干活,可是吴氏也常教导着自家的孩子不能总让马氏帮着干,马氏自家也有活计,再加上还有孩子要照顾,一天也不轻省,要是再帮自己家干,一天下来,也累的不轻。
仙儿手里的活不停,笑着回道:“三婶,没事,我和迎儿一会就干完了,小虎子弟弟睡着了?”
马氏说着话就要进猪圈,迎儿回身,忙道:“三婶,你别进来了,这里面怪脏乱的,我和二姐一会就干完了。”
马氏站在猪圈外,瞧着那猪食盆子里的食就剩个底了,也就没强着要进去,转身出来抱起在地上打着圈圈的桅子,笑道:“你个小丫头,从三婶进来你就在院子里打圈圈,这会还在这转圈圈,能告诉三婶,你这是玩啥呢吗?”
桅子笑眯眯的道:“三婶,我想等暖和点的时候,在园子里种点野菜呢。”
也不知道是村子里的菜种比较少,还是家里的地比较少,反正从打进了冬天到现在,家里基本上就没什么青菜了,除了白菜和萝卜以外,还有土豆,这一冬天竟是连别的菜一点都没吃到,不过好在这个地方的气候还好,吴氏淹酸菜的手艺也不错,家里在上秋的时候淹了两大缸的酸菜,就是为了冬天没菜的时候吃,不过前段日子也吃没了。
现在园子里的菜还没下来,家里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二姐仙儿和三姐迎儿就会时不时的出去挖些野菜,像苦菜,蕨菜,荠菜,马齿笕,灰灰菜,曲菜,车前草,蒲公英这些都是能吃的,这段日子家里也没少挖,有一次桅子好奇,跟着出去凑热闹,结果竟挖些不能吃的苍耳、曲菜娘子,又头翁,野胡萝卜混在了三姐挖的野菜篮里,回来还让二姐好一顿笑话,费了半天的力才把这些东西挑出去。
痛定思痛之兵,桅子决定在自家的院子里种野菜,自给自足,反正这东西也是窜根,不需要花太大的精力去经管它们,今年种上,最起码连着长个三、四年的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这东西繁衍的还快,等以后自家的日子过好了,就算是人不吃,家里的活物也能吃,给猪、鸡、鸭掺着吃,都行。
马氏却是第一次听到这野菜还用种的,像是听到多好笑的事一般,哈哈的笑道:“你这孩子,一天竟瞎想啥呢,这野菜哪里用得着种,想挖,咱们村子里的小山坡上年年都是现成的,再说费那功夫干啥,还不如寻点轻巧的活计做了呢。”
桅子知道马氏理解不了她的想法,所以她对家里的人也没说,只在心理虑了一遍,这会听了马氏的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举着小胳膊颇为有力的道:“三婶,我要种多多的野菜,到时候就不用到外面跟别人抢去了,自已家想吃就能吃到现成的。”
仙儿和迎儿正好也喂好了猪出来,听了桅子的话,笑着对马氏道:“三婶,你别听这丫头瞎说,天天脑袋里不知道转多少个古怪的心眼子,自已干不动,准得支使得我们姐妹团团转的。”
桅子有些不服气的朝着仙儿和迎儿喊道:“二姐,三姐,你们别小瞧人,等我把东西种出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有这东西的好处了。”
桅子原本还不一定要把这个事做成,可是这会被仙儿和迎儿这么一激,反而更加强了自己要把这事做成的信心,鼓着腮帮子道:“二姐,三姐,你们等着,等我种出来,你们就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好处了。”
桅子其实想的挺简单的,家里现在就养了一头猪,还有十来只鸡,鸭子一只也没有,十来只鸡里面有四、五只的母鸡,其它的都是公鸡,原本桅子想的是家里的条件不好,多养些鸡,也能多下些蛋,到时候这些鸡蛋也是能卖银子的,只是养鸡就得用东西喂,现在家家都没菜,野菜都被挖回去当菜吃了,可想而知,要是鸡养多了,自然也没什么可吃的,所以吴氏就养了这么几只,一是预备着平时下蛋可能给孩子们改善一下伙食,另一个也是想着过年、过节的时候也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算家家都养这东西,到时候换了铜板也是一样的,得了铜板也能买东西,总比什么也没有来的强吧。
仙儿把空盘子拿在手,对着迎儿道:“你洗了手看着点桅子吧,我去把这个盆刷了,让三婶也歇会,天天到咱们家就没闲着。”
马氏回身笑道:“跟三婶还客气啥,你娘现在身子不方便,三婶也没啥事,在家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还帮你们干咪啥呢。”
罗家没有识字的,以前这些道理仙儿和迎儿也不懂,可是自打凤儿出去做活以后,在外面见的多了,听的也多了,常常把在外面学到的东西回来说给三个妹妹们,就比如马氏时不时的来帮她们家干活的事,凤儿就常说,别总把这件事想成一种理所当然。
马氏或许是因为罗天翔一家分家的起因多少与她有关,所以才觉得心理有愧,时不时的就来帮衬一下,可是她们家的人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出来过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可是至少一样,她们心情好了,自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刻意逼着她们一定要如何去做,不论是天冷天暖,中午想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了,没有人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所以,这样的日子对于她们而言,如同掉到了天堂里一样,而且凤儿又教给妹妹们道:“不要总把希冀放到别人身人,别人帮你那是情分,不帮你,那是本分。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自已努力。”
对于大姐凤儿,桅子还是印象很深的,而且对于凤儿如今在镇里的活,桅子一直觉得大姐隐瞒了些什么,当然大姐不可能去做坏事,可是大姐做的活计绝不会是像大姐说的那般的轻省,至少每次凤儿回来睡觉那沉沉的样子,还有那越来越有些粗糙的手,还有偶尔晚上说梦话的时候吐出的知字片语,都让桅子觉得凤儿可能做的活计很累,很苦,但有一点,赚的可能会多一些,不然大姐也不会这般拼命。
桅子还记得上次大姐回来给她们几个姐妹讲的那个故事。
傍晚,一只羊独自在山坡上玩。
突然从树木中窜出一只狼来,要吃羊,羊跳起来,拼命用角抵抗,并大声向朋友们求救。
牛在树丛中向这个地方望了一眼,发现是狼,跑走了;
马低头一看,发现是狼,一溜烟跑了;
驴停下脚步,发现是狼,悄悄溜下山坡;
猪经过这里,发现是狼,冲下山坡;
兔子一听,更是箭一般离去。
山下的狗听见羊的呼喊,急忙奔上坡来,从草丛中闪出,一下咬住了狼的脖子,
狼疼得直叫唤,趁狗换气时,怆惶逃走了。
回到家,朋友都来了,
牛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的角可以剜出狼的肠子。
马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的蹄子能踢碎狼的脑袋。
驴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一声吼叫,吓破狼的胆。
猪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用嘴一拱,就让它摔下山去。
兔子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跑得快,可以传信呀。
在这闹嚷嚷的一群中,唯独没有狗。
那个时候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桅子清楚的听到大姐发出了一声叹息,当时大姐感慨的说:“真正的友谊,不是花言巧语,而是关键时候拉你的那只手。
那些整日围在你身边,让你有些许小欢喜的朋友,不一定是真正的朋友。
而那些看似远离,实际上时刻关注着你的人,在你快乐的时候,不去奉承你;在你需要的时候,默默为你付出、关心你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朋友!”
能发出这样的感慨,桅子总觉得大姐是在外头经历了什么,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二姐和三姐犹自未觉,只是当笑话一样的听了,三姐当时还说:“那只狗可真笨,那狼得多吓人啊,连那么大的牛和马都跑了,它还敢往上冲。”
二姐当时也是吓了一跳,虽然没有问出与三姐一样的话,可是到底心理也是赞同了三姐的意思的,凤儿还笑问过桅子,道:“桅子你能告诉大姐,你怎么想的吗?”
迎儿和仙儿当时都笑话她,说她太小,哪里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她能听懂,不只是因为她现在能清晰的说出自已的想法了,更是因为她的灵魂,不只是一个三岁的幼童。
不过那会桅子也就是笑笑而过,她就算是心疼大姐,可到底还是太小了帮不了什么。
晚上吃过了晚饭,吴氏看着迎儿和仙儿利落的收拾了碗筷,对着罗天翔问道:“我今天听三弟妹说咱们桅子要在院子里种野菜呢。”
罗天翔一愣,回手抱过桅子问道:“桅子,跟爹说说,咋还想起在院子里种野菜呢。”
桅子笑呵呵的靠在罗天翔的怀里,道:“爹,咱们自已有就不用出去挖了,而且小鸡们也可以跟着一块吃呢。”
罗天翔一听,在桅子的脸上呗的亲了一口,笑道:“哟,咱们家的桅子都知道给小鸡们找吃的了。”
桅子微有些嫌悟的用袖子擦了下脸蛋,惹得吴氏抿着嘴呵呵和笑了起来,然后桅子才嘟着嘴道:“爹,娘,有了野菜,咱们家就可以多养小鸡了,到时候就能有更多的鸡蛋吃了,有多余的还能往出卖呢,我看到村里的婶子还挎着鸡蛋往外卖呢。”
吴氏听桅子说的有趣,笑着逗道:“你个小精怪,那你跟娘说说,卖了鸡蛋得的铜板要干什么啊?”
桅子煞有介事的道:“卖了铜板咱们家就有银子了,到时候不让大姐出去做工了,大姐太辛苦了,大姐的手都磨破了,大姐回来的时候晚上睡觉还说梦话呢。”
仙儿和迎儿收拾好了碗筷也进屋来闲聊,听了桅子的话,微有些嫉妒的问道:“咱们家小四就知道心疼大姐,有没有心疼二姐和三姐啊?”
桅子笑眯眯的点着头道:“桅子也心疼二姐和三姐。”
仙儿和迎儿这才有些满意的笑看了桅子了一眼,随后仙儿也对着吴氏道:“娘,大姐好像是比以前干的活计累了,以前大姐回来的时候,偶尔还能捎块肉,说是厨房里的大娘给的,上次我大姐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点心还是在外面买的呢,而且我瞧着我大姐的手好像比以前粗了不少,我还问大姐来着,大姐说天天刷碗,洗衣服,所以才那样的,可是我也天天刷碗、洗衣服,虽然没有大姐干的多,可也没见那样粗糙啊。”
迎儿也跟着附和道:“还有啊娘,我看见我大姐手背上还有一条血口子呢,好像是什么东西划的。”
桅子原以为就她注意到了这些细节,只因为人小,不好表达呢,没想到连着二姐和三姐也都注意到了,这会桅子也猛点头道:“娘,爹,我还听到大姐晚上说梦话呢,说什么再来一包的,我也没弄明白。”
罗天翔越听眉头越紧,随后搂着桅子问道:“那你大姐还说别的没?”
桅子摇了摇头,她本就是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半句的,然后翻个身就睡过去了,太多的就没听着了。
仙儿想了想,道:“娘,我觉得大姐上次回来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比以前还懂事了不少,而且说的话也越来越有道理了。”
吴氏看着罗天翔问道:“我要是没记错,凤儿上工那家是不是镇里的大户?”
罗天翔点了点头,道:“凤儿去那家干了好几年了,都做的熟了,除了农忙的时候,平时都是在那家上工的。”
吴氏听了几个闺女的话,有些不放心的道:“要不明天你去趟镇上看看,打听打听,要是这孩子有功夫的话,就让她家来一趟,我问问她。”
罗天翔心理也没啥底,再说他一个家里的顶梁柱,虽说赶着农闲的时候也出去做些工,可是到底还是在家的时间长,说起来凤儿一个小姑娘,在外做工的时间竟是比他还要长,这会听了吴氏的话,忙道:“行,明天我就去镇里看看,要是能行的话,就让凤儿请两天的假,回家一趟。”
吴氏扶着肚子慢慢的起身,道:“哎,凤儿现在也不小了,要不这趟回来就别让她再出去了,我瞧着村里像她这么大的闺女大半都在家待着呢,要么做些绣活,要么就帮着家里照顾照顾弟妹的,好好再享两年福就到了出嫁的时候了,等以后到了婆家,又要受累了。”
罗天翔也没犹豫,起身把桅子放到了地上,让迎儿了仙儿照顾些,自已上前扶了吴氏往屋里走,道:“行,我去看看,不行就让凤儿把活辞了,反正家里现在也不像头两年那么紧张了,等回头过了农忙,我也出去,让她在家照顾你些,等这胎生下来,家里就得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