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硌应
吴氏收拾好了给娘家带去的月饼,一边装了一边笑道:“这是昨天晚上赶出来的,有娘爱吃的五仁馅,大嫂和大哥爱吃的白粮馅,还有二弟妹和三弟妹喜欢吃的苏子馅,桅子和草儿姐妹几个又在山上打了山楂下来,做了几个山楂馅的,就是怕这月饼甜腻,吃多了难受,山楂馅的能助消化,到时候你们都尝尝,也不用多吃,一人有半个就好。”
吕氏一边接着,一边笑道:“我看啊,自打迎儿学了医,你们家这讲究上也越来越多喽。”
吴氏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失笑道:“大嫂不说我到没在意,大嫂这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迎儿这丫头平日总会把她学的那些回家来叨咕叨咕,偏偏桅子是个走心的,我们不过是听了就了事,偏偏是这丫头到像是叫起针儿来一般,样样都能记住,也亏得这丫头的脑袋好用。”
吕氏笑道:“你呀,以后等着享孩子福吧。”
吕氏心理想着要是凤儿的亲事做成了,说句不受听的话,那小六儿的娘要是真没了,林文要是不反对,两人搬到林家村来住也挺好的,到时候家里有啥活计都能帮衬一把,也算是给家里多了个壮劳力。
吴家三兄弟也是一脸笑意的与林家的几个孩子在院里道着别,吴金波还笑道:“桅子、凤儿,等你们大表哥成亲的时候,可得都去啊,到时候让蝈蝈去给压压床。”
之所以没提仙儿是知道家里的鸡扔不下,没提迎儿,是因为迎儿在医馆的时间不一定。
桅子笑呵呵的道:“放心吧,大舅,我们一定早点去,也给我大舅娘帮帮忙。”
吴家人是起早走的,乔郎中也是早早的到了罗家的大门外,要叫着迎儿一同去镇里,吴氏又让凤儿把那些月饼分样包了,又用两个包袱装了,笑着对乔郎中道:“乔叔,这是家里自己做的,眼看着要过节了,给药堂的掌柜、伙计们带点,大家尝尝鲜儿。”
乔郎中一瞧,乐了,道:“这帮小子到是跟着享福了。”
吴氏的手艺好,乔郎中吃过吴氏做的几回饭,都挺对口味的。
吴氏又指着另一个包裹对着乔郎中道:“乔叔,咱们家这次能收上来这些藕,而且能卖的这般好,齐少爷帮了不少的忙,咱们也不知道齐少爷在哪住,这点东西不值什么,就是个心意,乔叔看看,若是合适,就带着迎儿给齐少爷送去,若是不合适,那就留在药堂里大伙吃了。”
乔郎中点头道:“没啥合适不合适的,我到是知道齐家的老夫人挺好这一口的,刚才我听你说这里面还有山楂馅的,到是难得的好心思,齐老夫人得意甜食,只是这年岁大了,总吃甜的对身体也不好,我每每也是劝着,只不过都不当用,这回正好拿着这月饼试试,若是老夫人真能吃的好,没准齐家少爷还得谢谢你们呢!”
迎儿眼里多了笑意,推着乔郎中道:“乔爷爷,咱们快走吧,等到忙完了,也好早点给齐少爷送去。”
乔郎中不着急,笑道:“没事,回头打发个铺子里的伙计就成,齐少爷昨天也回黄梅县了,这会儿不在镇里,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迎儿一愣,纳闷道:“齐老夫人不是住在镇里吗?”
乔郎中摆着手笑道:“那不过是齐家的一处别院,这不是快过节了吗,齐老夫人就回了黄梅县齐家的大宅,齐少爷也是想等着看看你们家的藕收成如何,所以才多留了两天,不过今天也应该是赶回去了。”
桅子刚送了吴家大舅几人到了村子的路口回来,听了乔郎中的话,就见迎儿的眼里光芒一黯,因不知前因后果,到也没往心理进,笑着朝着乔郎中摆手道:“乔爷爷,我看到小宝叔叔的大车了,还在村口呢,我跟他说了,让他等你一会。”
乔郎中一听,转身就往村口的方向走,还笑着朝桅子道:“小丫头在家别偷懒,知道吗!”
桅子知道乔郎中是说她练字的事,说来跟着乔郎中学了差不多两年的字,除了认字的速度要比一般的孩子快许多以外,在写大字上面,桅子的字真是不敢让人恭维,当然,这也是现代人的通病,硬笔用惯了,这种软软的毛笔实在是使不上力,因此桅子就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到也能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只是乔郎中却是看不上眼,只以为她家里穷,买不起纸笔,还专程给她买过,只是桅子到不是舍不得用,而是觉得自己用了就是浪费,就留着给蝈蝈用了。
家里做好的月饼都送人了,眼看着也快过节了,吴氏就张罗着再买些面、油和苏子、花生、瓜子之类的,再配些馅,不光自家,就是马氏那也得带出来。
好在早上桅子和凤儿送吴家人的时候,把这事都跟刘小宝说了,晚上的时候,板车回来,东西也就捎了回来。
隔日,吴氏就带着桅子跟凤儿忙活了起来,花了一天的时间,总算把这些月饼都做好了,吴氏样样的分了出来,看着罗天翔杵在了门口,叹了一口气,道:“那边你再送些去吧。”
罗天翔瞧了瞧吴氏辛苦做出来的月饼,又想着寒食节送麻花那回,到底摇了摇头,道:“让凤儿去吧,我不去了。”
吴氏一挑眉,想说不让凤儿去,只是瞧着罗天翔那个沮丧的样子,到底把话咽了进去,朝着院里叫道:“凤儿,给你嬷嬷送月饼去。”
仙儿正好与凤儿在一块,嘟着嘴道:“爹咋想的,年节不落,可从来捞不着好,咱嬷嬷满村的嚷嚷咱们家的人不孝顺呢!”
凤儿一直跟李氏憋着火,碍着长幼,每每都压抑在心,这会更是不情愿,可是吴氏的喊声又传来,不能装作听不见吧,不大乐意的起身,叹道:“谁让人家是咱们的长辈呢。”
桅子人小鬼大,领着蝈蝈从屋里出来,笑道:“大姐,我跟蝈蝈去吧。”
桅子现在六岁了,可能是家里这两年能吃饱,不说吃的好,可至少偶尔能吃上肉了,所以长的也越来越水灵,而且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长的要俏一些,不过村里总有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凤儿不放心,摇了摇头,道:“不用,大姐送去吧。”
桅子倒也没争辩,而是附和道:“我跟大姐一块去呗,在家也没事。”
凤儿本身就不愿意去,有个人陪着也好,桅子回身又叫了蝈蝈,男孩子总要出去转转,寻打自己的小伙伴,不能总跟女孩子在一起,不然长大了性格也会受影响。
就这样姐弟三人结伴往老罗家走。
往老罗家走,要路过庞掌柜的货站,桅子眼尖的发现自家的二婶刘氏有些头发毛草的从庞掌柜的货站里钻了出来,瞧着那样子就像是做贼心虚似的,连桅子姐弟三人都没看清,就顺着道往自家跑去。
桅子没多嘴,只悄声的跟着凤儿朝前走,刚过了货站,回身一看,货站里又走出一个舔着肚子的男人,桅子隐约中好像记得这人是村里的闲汉,叫赖疤瘌,大伙之所以叫他这么个名,就是因为这男人脸上有一道横疤,瞧着挺吓人的,听说是岁数小的时候跟人打架落下的,他娘好像就是被他给活活气死的,以前娶了个婆娘,不过他脾气不好,一喝酒就爱打人,那婆娘也被他打跑了,后来就老哥一个,过起了逍遥日子。
“桅子,你看什么呢?”凤儿一回身没见到桅子的影,这才叫上了早就走神的桅子。
桅子一听,忙回过神来,快步跑了过去,笑道:“大姐,没看啥,就是瞧着有个人影挺眼熟的。”
扑哧,凤儿乐道:“都一个村子的,大伙谁不认识谁呀,你咋还说上眼熟了呢。”
桅子一想也是,自己这话可不是通篇的语病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道:“没事,我好像瞧着咱们二叔了,只不过一个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
蝈蝈挨着凤儿,手里正拿着半块月饼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一听到罗天冽的名字,忙东张西望道:“哪呢,哪呢,二叔家的大毛哥哥和二毛哥哥不会跟着呢吧,咱们得快点走,不然这些东西就没了。”
蝈蝈以前出来玩的时候,兜里要是有什么吃的都会让大毛和二毛强行的抢去,后来有一次竟发展成两人逼着蝈蝈回家偷吃的,吓得蝈蝈再也不敢出家门跟别的孩子玩了。
桅子一见蝈蝈把那半块月饼紧着往嘴里塞,怕噎着他,忙道:“没看见,没看见,四姐也没看清,蝈蝈,你别急,看再噎着,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蝈蝈这才慢了下来,费力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了进去,才呼了口气道:“吓死我了。”
凤儿一瞪眼,哼道:“你怕他们干啥,他们要敢抢你的东西,回家找大姐,大姐给你要回来。”
三人一边说话,不注意间就到了李氏的院外,桅子忙拉了一下凤儿,示意凤儿说话注意些,让别人传进二婶的嘴里就不好了,那刘氏撒起泼来,真的够人呛啊。
凤儿也知道桅子的意思,只哼了一声,就要抬脚往院里走,桅子忙又拉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院子的两边,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笑,拉着凤儿和蝈蝈又退了五十来米,再往前走,扬声道:“大姐,也不知道嬷嬷家有没有人,这是娘刚做出来的月饼,真着热乎吃,可好吃呢,你说是不是啊,蝈蝈。”
蝈蝈还没反应过来,凤儿却是听出些意思,推了蝈蝈一下,用嘴唇示意着他说话。
蝈蝈虽然不知道大姐和四姐的意思,不过还是嗓门清亮的叫道:“娘做的月饼最好吃了。”
“哟,姐弟几个这是给你们嬷嬷送月饼来了,这还得几天才过节呢,你们这节礼可是送的够走的喽。”
说话的正是罗老头家的邻居段大娘,段大娘的嗓门大,她一这嚷嚷,挨着她家的钟魁家的也从屋里出来,朝着院外看见三姐弟,笑道:“你娘这月饼手艺可是一绝啊,当年刚嫁过来的时候,头一年就做的这个,那会我还没嫁过来呢,不过听我家你叔说啊,那可是好吃的很,只是咱们没那个口福啊!”
桅子一听笑道:“婶子,这是给我嬷嬷和爷爷的,就不给婶子送了,回头婶子得空了,家去尝两个,我娘做了不少呢。”
钟魁媳妇一听乐了,道:“那可好啊,我可不跟你娘客气呢。”
凤儿也笑道:“瞧婶子这话说的,咱们都住了多少年邻居了,我娘常说,我们姐几个小时候吃不饱饭的时候,婶子还没少接济我们呢,说来我们还真没给婶子送过啥呢!”
这边有动静,罗老头家院子的另一边二奎娘那也跟着出来嚷嚷道:“凤儿,你娘又给你嬷嬷送东西喽?”
凤儿甜笑着扬声道:“是啊,我娘才做的月饼,这不自家还没吃呢,就给我嬷嬷送来了。”
蝈蝈也跟着点头道:“我娘干了一天呢,不让姐姐们吃,让先给爷爷和嬷嬷送,蝈蝈不听话,走的时候,四姐偷着给我掰了一块,呵呵。”
几岁的孩子说着这样的话,反倒不会让人觉得反感,而是觉得可爱。
大奎媳妇也在院里笑道:“婶子,婶子,快出来吧,你孙女来给你送月饼喽。”
这一条道,里里外外住着十多户的人家,大奎媳妇是出了名的大嗓门,这一嗓子,但凡家里院里有人的,就都能听到。
李氏有些精神不济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老罗家的厨房在后院,不然前院这般大的动静早就听到了,才大奎媳妇这一嗓子才算是把她叫了出来。
瞧着凤儿几个先是皱了下眉,待看到蝈蝈的时候本欲上前稀罕一番,只是这孩子一向与她生疏,也就歇了心思,刚转过屋檐就问道:“你们几个咋来了,不会是家里出了啥事了吧?”
桅子转过身翻了个白眼,这李氏,能不能再不招人待见了。
二奎娘和段大娘都皱着眉道:“她婶子,这是说的啥话,你这孙子、孙女眼看着快过节了,这是来给你送节礼来了,你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李氏这才瞧清凤儿手里月白布捂着的月饼,脸上露了丝笑意,不过一想着儿子家荷塘捞上来那些藕,给她也不过送了几个,就是卖了银子也没说孝敬她分毫,一时心下又不得劲起来,开了院门,上手一边接过凤儿手里的簸箕,一边酸道:“就送几块月饼,也值得你们这般大张旗鼓的,闹的好像别人不知道似的,那荷塘打了那些好东西,也没见你们孝顺你爷爷嬷嬷一点,哼,这女生外相,还是古话说的在理啊。”
凤儿本来来的就不情愿,一听李氏这话就知道这老太太又是打自家的主意,真当自家人好欺负不成,刚想开口,桅子就拽了凤儿一下,笑着接了李氏的话,道:“嬷嬷,是不是我大姑又干了啥事惹您生气了,我听说我大姑前两天回来了,不会是忘了给嬷嬷带节礼了吧,没事嬷嬷,没有我大姑,还有我爹和我三叔呢,总不会少了您过节的东西的。”
李氏一噎,心理暗骂老大家的这小丫头最贼,月琼头两天是回来了,婆家遇到些难事,想回家弄点银钱,只是这几年她们手里也不宽裕,原本攒了些银子,只是家里四小子是个能花的,这些银钱大半都让他给挥霍了,她还拿啥去给闺女,就这么,她说了两句,月琼就不乐意了,走的时候还生了气,说什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在婆家受虐死了,娘家人也不带哭一声的。
若是媳妇说这话,李氏心理也能平衡些,就是孙女们说这话,她心理也能平衡,只是这话是月琼说出来的,李氏这心理就百般的不是滋味,实在是三个闺女,她在月琼身上用的心思最重,这孩子如今却最不争气,一样嫁人,月娇和月雨的日子都是一点点的往好过,偏偏这丫头,到现在连个蛋都没给夫家下,就算她想跟人家评理,让她拿啥去评去,她都要没脸登门了,再说那月琼的夫家,她也算看好了,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用着你的,百般迁就,要是用不着了,你就是受累受欺负的命,这回怕是打着让她回家借钱不还的主意,才对她好了两天,可这丫头偏偏还看不清,到学着怨上娘家了。
这会被小孙女这般噎,李氏的脸色就极不好看。
二奎娘和段大娘两家正好把李氏家夹在了中间,两母女闹的动静大,虽然不知道究竟,可也能猜个一二,这会儿心理都忍不住偷笑呢,李氏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氏心情不好,瞧着吴氏送来的月饼就觉得添堵,只是再添堵,这也是粮食,家里现在的银钱不充裕,她原打算这个中秋节,要是孩子们不送东西来,她也不做月饼了,就凑和着过了得了,所以这会儿她即便瞧着这东西堵得慌,可也舍不得扔,臭着一张脸进屋换了簸箕,把桅子她们拿过来的簸箕递了回去,还不忘教训道:“都是大姑娘了,没事别可哪乱走了,好好在家待着,等你娘给你说门亲事,要是实在说不着,我看你大姑父他们村也有两个好小伙,就是家里穷了些,不过你那名声也不好听,要不嫁这样的,只怕也找不着合适的,你回去跟你娘说,你大姑也是好心,你娘要是同意,我就让人给你大姑捎个话,让你大姑费些心,跟人家提提,咋的也得把你嫁出去,不然你下面这些弟妹可咋整,就是你二叔家大毛和二毛,还有你三叔家的草儿,这都要受影响,到时候弟弟都好说,只是你这几个妹妹多少都得受你这声名所连累,让她们跟着白白的背了黑锅。”
“她婶子,你这是啥话,村里的闲话你也能信,说不上是哪个好扯老婆舌的扯出来的没用的呢,你一个当嬷嬷的,听到这样的闲话不去制止且不说,怎么还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来,你不顾这张脸面了不成。”二奎娘听了李氏的话一脸不赞成的说道。
钟魁媳妇虽然隔了两个墙头,还是在那边帮腔道:“婶子,这话咋能是你一个当嬷嬷的说呢,凤儿当初为啥出去做工,还不是看着家里日子艰难,这丫头也是个硬气的,就那么挺着走了出去,如今说来,连我们自家的孩子都佩服的紧,再说了,凤儿是啥样的孩子,别人不知道,你自家人还不知道吗,别说那起子不要脸的扯老婆舌的话不中信,就是有人真的当着你的面说的,这事没凭没据的,也不能信,婶子连自家孩子都不护着,反倒去信外人,要我是婶子,早就上去撕烂了那人的嘴了,要是她再敢瞎吵吵,我就敢把她家的房子点了,这话我就撂这,要是我家孩子遇到这事,婶子你放心,我准能干出我刚才说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