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留一线
掌柜的明显是一副看不起桅子的样子,哼道:“黄口小儿,牙都没长齐呢,只怕是在哪里道听途说来我这里卖弄了,也不看看小老儿我开了这些年的玉器行,也没见谁敢上门来砸牌子的。”
桅子现在正是换牙的时候,大牙侧边有两颗牙还真是掉了,本来平时说话就注意,基本上不会露出来,今儿也是话说的多了,桅子有些累了,就没大注意,这会儿被掌柜的一说,顿时有些羞赧,不过更加气上,索性就跟掌柜的较个高下。
道:“是不是道听途说,掌柜的只管听听便是。”
见掌柜的不语,桅子又道:“掌柜的,玉分为软玉和硬玉两类,硬玉,我们俗称“翡翠”,有白、灰、粉、淡褐、绿、翠绿、黄绿、紫红等,多数不透明,个别半透明,有玻璃光泽。按颜色和质地分,有宝石绿、艳绿、黄阳绿、阳俏绿、玻璃绿、鹦哥绿、菠菜绿、浅水绿、浅阳绿、蛙绿、瓜皮绿、梅花绿、蓝绿、灰绿、油绿,以及紫罗兰和藕粉地等二十多个品种。”
说到这微顿一下,见掌柜原本还有些心不在蔫,这会却竖起了耳朵来听,只不过那表情依然不敢让人恭维,桅子索性就又卖弄了起来,道:“而软玉又称真玉,如白玉、青玉、清白玉、碧玉和墨玉等,它们均具有蜡状光泽,纯洁乳白,软玉常见颜色有白、灰白、绿、暗绿、黄、黑等色,多数不透明,个别半透明,有玻璃光泽,软玉的品种主要是按颜色不同来划分的。白玉中最佳者白如羊脂,称羊脂玉。青玉呈灰白至青白色,碧玉呈绿或暗绿色,有时可见黑色脏点,是含杂质如铬尖晶石矿物等所致。当含杂质多而呈黑色时,即为珍贵的墨玉。黄玉也是一种较珍贵的品种。青玉中有糖水黄色皮壳,现有人称其为“糖玉”,白色略带粉色者有人称之为“粉玉”,虎皮色的则称为“虎皮玉”等。”
桅子缓了口气,笑意盈盈的看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我说的可对?”
其实依桅子的年岁来说,能说出这些已是难得,别说是桅子这样的乡下丫头,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姑娘又有几个能说得上来的,不然哪里能轻易被人糊弄了去,掌柜的这会儿心就有些虚,只是一把年纪不好跟小孩子服软,再一点,他若是低了头,只怕他这铺子的名声也就没了,因此依然犟嘴道:“勉强说上一二,又能如何?”
桅子失笑道:“掌柜的,我若真把下面的都说了,让你老失了面子,可别怪黄口小儿不懂得敬老。”
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谁有用着谁的一天,再说家里的情况也不适合她在外面得罪了小人,这样一想,桅子眉眼一转,笑道:“掌柜的,你看铺子里现在也没多少人,不若掌柜的关了铺子,咱们再慢慢的切磋如何?”
掌柜的一愣,瞧着小丫头眼里闪过慧洁的光,里面分明带了劝告之意,心下虽不服气,可到底还是留了一手,正好屋里现在也没客人,掌柜的就亲自去上了门板,这才回身道:“小丫头,这般行径可是耽误了我不少生意,若是回头你说不上来,小心我把你打出去。”
齐东元这会也看出些门道来,索性把手里的玉坠交到了桅子手上,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顺便拉了罗天翔一块也坐下,道:“罗叔,咱们且等着一会拿着东西走人吧,今儿可真是出门遇贵人啊。”
说完又瞧了醉仙楼跟来的小伙计一眼,道:“趁着这会儿功夫,不若你也挑件喜欢的东西,回家送了老娘也好,也是你孝顺。”
醉仙楼的小伙计一年工钱都交给家里,自己一文不留,在店里到也用不上花钱,只是家里拮据,几个兄弟都要娶媳妇,他是长子,出来赚钱,哪里还能私吞,爹娘为了他们几个孩子,更是整年整年的连件衣裳都舍不得做,更别提首饰了,这会儿听了齐东元的话,虽然也明白了里面的意思,可是却并没伸手,而是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只看着桅子,并未理会小伙计。
桅子把玩着手里的玉坠,说道:“诗中曾说“金埋无土色,玉坠无瓦声。”玉坠的体积较小,雕琢精美,小巧可爱,形式简练集中、琢工简洁明快、风格简约粗犷。又方便佩带,玛瑙、水晶、珊瑚、和田玉、翡翠等等都能做成玉坠饰品,因而让其形式也多样起来。而掌柜的这块玉坠,想来就是用的翡翠原石中的子玉切割而成,砣工利落流畅、精工娴熟。”
“那当然,我可是请了咱们朔州城里有名的老师傅给砣的,不然哪能卖到这个价钱。”掌柜的有些得意的说道。
桅子却是不急不缓的道:“掌柜的到是找了个好砣工,原把原本的瑕疵雕成了这条又白又肥的蚕,到让它赏心悦目起来,这份心思真是难得的奇巧,炫人耳目,只是这样的东西却是经不起推敲的,若是自己戴也就罢了,只买个心头好,只是送人的话,待回头碰到懂行的一发觉,反倒不美,掌柜的这不是成人之美,这是害人啊。”
“竟是真有瑕疵?”齐东元这下也坐不住了,虽然对桅子有信心,可是也没想到这个瑕疵就在他刚刚赞扬过的那条蚕上,就像桅子说的,真要是送人的话,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齐东元的脸色不好,掌柜的脸色也不好,一个小丫头竟真的让她看出来了,掌柜的有些懊恼,可到底是做生意,见过世面的,到也能输的起,赢的起,拱手道:“小老儿今儿走眼了,之前小老儿说的话都算,这些东西都算是小老儿送你的,不要你银子。”
桅子一见掌柜的这样说,反倒不好意思了,要是掌柜的耍些无赖,她倒也不怕,可是这样一说,反倒像她仗着多看了几本书,多见识了几千年的文化在这欺负人似的。
桅子笑道:“虽然我对玉的行情不大了解,不过掌柜的这块玉坠想来也用不了那些银子,刚才我的那些话不过是随口一说,生意人做买卖,自然是和则卖,得则买,掌柜的只管给个实惠价就是。”
罗天翔原也没打算占这个便宜,别说现在家里的条件转好了,就是穷困的时候,他也没占过别人什么便宜,这会听了桅子的话,也赞同道:“掌柜的,就是这个理,咱们不是那种得陇望蜀的人,也不是好占便宜的人,掌柜的只要给个公道价就成。”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几样东西摆到了柜台上,神情谦和的看着掌柜的,只等着和价。
这样的罗家父女,又让齐东元看到了另一种美,心理忍不住的赞叹,笑指着玉坠道:“不瞒掌柜的,这东西我也真喜欢,只是手里确实没有那么些银子,掌柜的只管给个价,若是我能买的起就带走,若是买不起,只能说无缘了。”
三人都这般说了,掌柜的也不好再抻着了,拱手道:“今儿是小老儿眼拙了,以貌取人了,小姑娘能有这般本事,将来自然也是不凡的,小老儿虽说生意做的不算大,可诚信二字还是知道的,今儿小姑娘给小老儿又上了一课,以后做生意,小老儿更该谨守信诺才是,这几件东西既是小老儿输的,那就要认赌服输,自该送与三位。”
桅子还欲再推,却见掌柜的已经寻了东西给几人的都包了起来,还说到做到,把自己挑的那两只镯子都配了对,然后才推到几人面前,道:“今儿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小姑娘若是再来,只管到小老儿的铺子里转转,保管让小姑娘满意。”
桅子一听,止不住的笑道:“掌柜的生意兴隆才是最好的。”
掌柜的承了情,桅子临走的时候又小声道:“掌柜的,我刚才闻到掌柜的手上有腥味,想必是摸了什么带腥味的东西,我听说玉忌腥,和有腥味的物体接触,咸味、腥味都容易伤害玉质。掌柜的以后还是多注意些才是。”
一行人回了客栈,醉仙楼的小伙计拿着那玉器店的掌柜的塞给他的一对耳坠也喜不自津,待休息了回家孝顺老娘正好。
齐东元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一回到客栈,桅子就累的去睡了,隔日一早醒来,一行人就准备回去了,安墨染因为出府不方便,专门打发了醉仙楼的掌柜的一大早上给几人送来了礼物,给齐东元准备的东西都是精致的小盒子装的,桅子的就要实惠一些,两匹茜红印暗花的布料,还有两匹青色布料,应该是给男人做衣裳的,再就有一匹粉色的碎花布料,加上一匹淡蓝色碎花布料,桅子摸着料子,可见是用心选的,都是精致的细棉布料,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正好适合,再就有一些朔州特色的小吃装了两个食盒。
顺便掌柜的又安排了人带好了调料随着桅子一路走,一方便要把淹好的辣椒取回来,还有做火锅的底料。
这边收拾妥当,一行人就满载而归,因为有安墨染打发来的人手,自然就不必齐东元让马车送回去,在镇上分手的时候,桅子也没办法去看看迎儿,只能对齐东元说道:“齐少爷,若是你看到我三姐,就说我给她带东西了,让她过年早些回家。”
齐东元笑着应了,随手把一个精致的小盒放到桅子面前,道:“这东西既是你赢回来的,自该归你所有。”
桅子一听便知道是什么东西,定是齐东元极喜欢的那个玉坠,连连摆的往回推道:“原本就是齐少爷喜欢的东西,君子不夺人所好……”
没等桅子说完,扑哧一声,齐东元就笑道:“小丫头才多大,就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如此,我见你对这玉坠也极喜欢,再说我买来也不是为了自己带的,不过是送给家里人的礼物,如今安少爷都替我准备好了,我这东西反到成了多余,就像你说的,若是回头让人看出来这物件再有瑕疵,岂不是说我这礼白送了,反倒要挨人家的埋怨,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你拿回去,定然比我受用的多。”
一席话落也不再与桅子啰嗦,转身就对着小厮交代道:“现在天冷,乡下的路不好起,赶车的时候慢点,当心路滑翻车。”
一路往家赶去,桅子第一次离家在外面过夜,虽然新奇,可也分外想家,瞧着罗天翔也一个劲的往外望去,笑道:“爹也想娘了。”
罗天翔刚要说是,猛的反应过来,随手就扣了桅子一个爆栗,道:“你这丫头,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待到了家,吴氏早就带着迎儿、蝈蝈在门口不断的张望了,这会瞧着有马车进村,自然就迎了上来,一行人到了家,罗天翔就招呼着仙儿和吴氏往屋里搬东西,这会儿天都黑了,跟来的小伙计也不能再往回返了,罗天翔就把马车牵到了后院,挑着秋天时存的青稞喂了一些,又饮了水,这才转过来安排了小伙计睡觉。
桅子把拿回来的两个食盒都提进了吴氏的屋里,这一路上他们都准备了干粮,食盒里的东西压根就没动,齐东元自己坐一辆马车,自然也不会动他们的食盒,所以蝈蝈这会瞧着食盒里面的新鲜糕点就忍不住眼睛放光。
手还没拿到点心,就让仙儿一巴掌拍了下去,哼道:“你有点规矩,爹娘还没进屋呢。”
蝈蝈一听,委屈道:“二姐,我就是看看,没想着吃。”
桅子一听乐了,道:“你呀,只怕是看着看着就吃到自己嘴里了。”话一说完瞧着蝈蝈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还时不时的拿眼睛唆着食盒里的东西,桅子少不得逗道:“你别看着这两个食盒不少,可我跟爹出门,想必三叔他们也都知道的,总要给三叔家的姐姐、弟弟送点好吃的,还有大姐,虽然不跟咱们住一处了,可是好东西还是不能忘了,再有……”
“啊,还有,那咱们家还剩什么啊?”蝈蝈见桅子说一个按下一个手指头,说一个按一个,一整只手就五家,这食盒也不过五层,两个食盒也就十层,这么一分,自家也没什么了。顿时就有些苦恼,不过三叔家的虎子哥哥还有草儿姐姐都对他极好,弟弟还小,不一定能吃这些东西,又省一个,大姐那里总要给些,大姐是大人,姐夫也是大人,自然要比他吃的多。
“你们姐弟这是说什么呢,蝈蝈的脸都快皱皮苦瓜了。”罗天翔跟吴氏进屋就瞧见姐弟两个这般模样,而仙儿明显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桅子回身笑道:“爹,娘,都安置妥当了?”
吴氏点头道:“人安置到蝈蝈那屋了,你走这两天蝈蝈都说想你了,晚上肯定要去你那屋睡的。”
蝈蝈连连听点头,证明自己真如吴氏所说的,想姐姐了。
桅子一听乐道:“好啊,正好我也累了,咱们先回去歇着,等明儿再说。”
蝈蝈一见桅子要转身,忙叫道:“四姐……”
扑哧,仙儿一瞧蝈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眼睛都没离了食盒,失笑道:“好了,你四姐逗你呢,挑着喜欢的吃两块就行,天晚了,莫积了食,回头半夜肚子痛,你四姐折腾了三天了,可顾不过来你。”
蝈蝈一听当即就乐了,挑着里面花样最好看的拿了两块,还没来得及往嘴里放,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甜腻腻的道:“四姐最好了,我最喜欢四姐了。”
仙儿一听瞪眼道:“你二姐不好?”
语气里带着警告与威胁,蝈蝈一听,连忙奉承道:“二姐也好,大姐也好,三姐也好,爹娘也好,咱们家啊,所有人的对我都好。”
吴氏瞧着儿子搞怪的样子,失笑道:“臭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嘴巴甜起来,能腻歪死人,行了快回去睡吧,晚上别闹你四姐。”
仙儿带着桅子和蝈蝈出了吴氏的屋子,笑道:“桅子,二姐也跟你睡呗,你跟二姐说说那朔州府是什么样子的?”
桅子自然不反对,姐妹几个虽然一人一个屋,可是因为身量都在抽长,罗天翔每个屋里安的炕都是按着大人的标准垒的,几个小孩子住在一起完全不成问题。
打发走了几个孩子,吴氏又伺候了罗天翔洗了手脚,倒了xijiao水回来,刚吹了烛火,就被罗天翔一搂抱上了炕,不由分说的就欺身上来,都说小别胜新婚,罗天翔还是早些年去镇里做工的时候,不大在家里住,不过农忙的时候是必然要回来的,等到后来生了仙儿、迎儿以后就不大去了,再后来分了家,两口子,日日在一处,压根也没分开过,自然也就没觉得什么,这回分开三天也算是这几年来头一糟了。
吴氏细细的打听着罗天翔在外头的一切,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离开家习惯不习惯,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般,罗天翔也是一一答了,两口子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