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主仆谈心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关心我,可这会儿也不是胡闹的时候,我保证,带着九宫和八卦,要是有什么事就给你送消息回来,可好。”
“当真?”桅子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安墨染是担心她,所以也就老实下来。
不过还是提醒道:“你到了那里问问那些积年的老农,想来他们就是没养过鱼,可在田地上的经验也比咱们丰富一些。”
安墨染点了头,抱了桅子一下,道:“好好在家等我。”
松开手转身就冲进了雨幕中。
襄阳侯背着手立在廊下,看着下了大半天的雨还没有渐歇的意思,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言语。
侯夫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安墨染走之前给正院送了信,说是有事就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侯爷可是在担心?”
“嗯,百姓这点粮食不容易啊。”襄阳毕竟不是骄奢**逸之辈,于自己封地的百姓还是多有照拂的。
侯夫人瞧着天色也叹气道:“这么大的雨,冉儿就奔了过去,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会儿是不是在雨幕中呢。”
襄阳侯到是多有欣慰,难得的露了个笑脸,道:“想要为任一方,就该有这种身先士卒的精神。”
侯夫人忍不住叹气道:“我到是只盼着这孩子能够平安便好。”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方才停歇,安墨染隔天打发人送一回消息,既是让桅子安心,也是让自己父亲和母亲安心。
今儿天空终于放了晴,炙热的太阳烤在了泥泞的路面上,整个院子都像是一个大蒸笼一般的烘着。
安墨染不在家,桅子又担心着自家的情况,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手头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突然之间想起个人来,记得安墨染前几天跟她说,大毛应该是在安墨染的铺子里当着掌柜呢。
“方圆,你去这个铺子,找个叫大毛的人。”
桅子叫来了方圆,把铺子的名字给了方圆。
“少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让奴婢转达。”
桅子点头道:“你就说这一场雨,我担心家里的情况,若是他方便,便回家看看,若是不方便,就打发个小子去家里头看看,主要是稻田的情况怎么样,鱼儿被冲走了没?若是有损失,差不多是多少,让他估计好了给我个数。”
方圆又重复了一遍,见桅子点了头,这才转身出去了。
安墨染出去两天了,侯爷昨天放晴也出去了,这会儿家里就她跟侯夫人两个女人守着呢。
“落花,母亲院子里可还有人?”桅子想着没事就跟侯夫人说说话去。
猛的一拍额头,又忘了个事,应该把侯夫人交代做羽绒衣的事跟家里说一声。
又叫着流水道:“流水,你去追了方圆,让她见到人把人叫进府里来,我有话说。”
没办法,身份上的变化,桅子现在一举一动都要考虑着侯府的名声,所以像以前一样随便的跑到大街上去玩耍的事就不要想了。
流水本来就在门口侯着,听了少夫人的话连忙就追了出去。
“少夫人,听说许夫人过来正跟着侯夫人说话呢,这会儿想必是还没走。”
落花抽着空与少夫人回道。
桅子笑道:“那还是算了,许夫人过来许是有正事,我还是在院子里待着吧。”
落花瞧着少夫人,想了想,道:“要不奴婢陪着少夫人做点针线吧。”
少夫人的针线不大好,给世子做的里衣针脚上也差了些,可偏偏世子就喜欢的很,落花这般提议,也是帮把手的意思。
桅子会议,笑着点了点头,道:“上次给世子做的那件里衣,我瞧着世子走的时候穿着就没换下来,这回抓紧再做一件,等世子回来了,可得换了。”
落花笑着打趣道:“自打少夫人进府,咱们这些下人可是省了好些的活计,凡是少夫人沾了手的东西,都比咱们这些下人做的好,所以咱们也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了。”
扑哧。
桅子忍不住笑道:“那还不好,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过过不出力,只按月拿银子的差事呢。”
“少夫人现在不就在不出力,还能按月拿月银。”
落花笑着提醒,她还以为少夫人不知道有月例银子的事呢。
桅子一听,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的确,她还真是有月例银子的。
落花说着话的功夫就拿了布料过来,这次的还是月白色的,只是瞧着桅子问道:“奴婢来裁,一会少夫人再缝吧,到底是才新婚,这动剪刀还是避着些的好。”
桅子了然的笑了,落花这丫头心细,想来是看出来上次她裁剪的那件中衣并没有裁好,偏生她又不舍得浪费布料,就那般的做了。
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拿了线绕了起来。
逐意站在廊下瞧着少夫人与落花在说有笑的样子,眼眸微挑,自打上次受了罚,少夫人便当这院子里没有这个人一般,平时她要是往世子爷身前凑,少夫人也只当没看见,并不予责罚,可世子爷偏生也拿她当空气,即便是打扮的再娇艳,在世子眼里,只怕还不及少夫人的一根头发来的重要。
逐意就想不明白,她求的也不多,伺候世子这么多年,又是侯夫人给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世子以前没娶正妻,不碰她们,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她们也就认了,可是现在少夫人都进门一个多月了,世子还把少夫人捧在手心里含着的样子,对她们几个丫头连点念头都没有,难不成她就只能等到了年纪嫁出去了。
逐意不甘,手上的拳头禁不住握紧,那长长的指甲扎划破了手心还未自知呢。
“落花,你来府里多长时间了?”
桅子接过落花裁好的袖子,拿了针线开始缝了起来。
“奴婢好像是五、六岁吧,就被卖到了府里。”
落花表情平静的说道。
桅子笑道:“那你还能记得自己家的样子吗?”
落花摇了摇头,笑道:“哪里还记得,那会儿也不知道被人带着走了多远,只记得自己家门前有棵大垂柳,每到春天柳树发芽的时候,那垂柳就会和着微风轻扬,可漂亮了,那会儿,哥哥就会带着我跟弟弟一块去河边玩,然后垂柳长的长的柳梢就会不经意的刮到我们的脸上,就像是轻风拂过一般。”
即便是不记得,可是有些事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桅子了然,道:“想来你还是想念你的家人吧。”
落花目光一凝,恍惚道:“奴婢也说不好,只能说奴婢并不怨吧,当初家里过不下去了,爹娘没办法,家里哥哥还能当个劳动力,弟弟又太小,就我一个女孩,就被我爹娘卖了,我爹娘说,跟着那人走,好歹能混上口饭吃,饿不死,家里哥哥和弟弟也不至于饿死。”
“落花,你什么时候到世子爷身边伺候的?”
桅子随意的问着。
落花怕少夫人多心,所以回答起来十分的小心,“奴婢与流水,逐意最早是在侯夫人院子里伺候的,那会儿世子爷大多也是在侯夫人的院子,后来世子爷大了,侯夫人就让世子爷单独立了院子,奴婢几个就被打发过来伺候,不过世子爷自打出外办了差事以后,就不大在府里待着了,有的时候就算是回来了,也是在外书房住下,那边有九宫和八卦两个,也就不大用奴婢们上前。”
桅子失笑看着落花道:“落花,你别多心,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落花被少夫人看破了心思,有一点窘迫,不过心下却是松了口气,像她们这样的丫头,女主子进门往往是最不待见的,因为是世子爷院子里伺候的,又是侯夫人赏下来的,打不得,骂不得,就是发嫁还要问过侯夫人的意思,所以她们与主子的关系也不好掌握,近不得,远不得,其实要依她的意思,还不如就说开了,大家都轻松。
“少夫人,奴婢没有别的心思,当初侯夫人把奴婢几个给了世子爷,也只是说让奴婢几个伺候着世子爷的饮食起居,奴婢与流水一直都是刻守本份的。”
落花索性就把话挑明了,以后免得猜忌。
桅子微笑着听着,落花说的是她与流水,眼睛挑向门口立在廊下的身影,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有的时候连她都怀疑那还算不算是个丫头。
“落花,以后有什么打算?”
缝好了一个袖子,桅子又拿起了另外一个袖子。
落花把缝好的袖子拿在手,瞧着少夫人的针线到是比上一个要好上不少。
“少夫人,奴婢是做下人的,打算都在主家手里,主子怎么交代,奴婢就怎么干呗。”落花一副认命的样子。
即便是得脸的大丫头,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一切不都得看主家的脸色才算。
桅子笑道:“咱们也只是闲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府里像你们这样的丫头,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主子指婚嫁个得脸的管事,一辈子衣食无忧吧。”落花觉得似乎府里发嫁的姐姐们,这样的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也有嫁到小户人家做良民的,只是那样的日子还不如跟着府里的管事们过的自在,至少衣食无忧,以后家里有了小子,也能受主家的恩惠,或是读书,或是学些本事,以后也能在主子跟前争个脸面。
桅子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到是没有觉得落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你也是这般想的?”
“少夫人,奴婢只怕没这个福气。”落花眼神随意,说的就像是与她无关一般。
“流水也是跟你一个心思?”桅子想着落花与流水交好,刚才连保证都把流水带上了,显然两人私下里也说过这话。
落花点了点头,道:“流水的心思单纯,只想着伺候好主子,到了年岁,主家给个脸面就是。”
桅子心下有数,再加上落花几个年岁也确实差不多了,再留也不过是一年两年的,总要赶在二十之前嫁了。
“落花,你说的我会与世子爷商量,只是你自己若是有看上的人,也可以跟我来说,回头我再打发人去调查一番,若是身家背景都清白,男方也有意,我与世子爷也乐得促成此事。”
落花到底还是没嫁过人的,以往的姐姐们也都是侯夫人直接指了人,哪里还有反驳的余地,这会儿被少夫人问到了头上,落花一下有些害羞。
“少夫人……”踯躅的声音里有着几分拿不定主意。
桅子笑着安抚道:“你别急,这事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到底,我才进门,身边也没个得心的丫头,你们是世子爷信任的人,我自然也就信任,虽说母亲和世子都让我再挑两个丫头上来,只是这可心的,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出来的,我想着趁着你和流水还能留个一年半载的,这**丫头的事就交到你们手里,什么时候**出个可心的,能替下你们的,我便放你嫁人,可好?”
落花知道少夫人这是与她交底,显然之前那番话少夫人是相信她的。
“少夫人信任奴婢,奴婢断不会辜负了少夫人的信任。”
落花眼神坚定的看着少夫人。
桅子点了点头,道:“你自己也留些心,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既是在世子爷和我身边伺候过的丫头,就是出嫁,我断然也不会委屈了去,我可以向你保证,但凡你们要嫁的,不论是咱们家的下人,还是府外的普通百姓,只要是娶了我身边的丫头,便只能一生只守着你们一个人过,若是谁有三心二意的想法,即便是我一时不知道,也不可能永远不知道,若是到我知道那一天,那个男人就别想活了。”
桅子不是拿这话来收买人心,而是在她有了能力去保护别人的时候,她愿意去为那些肯真心为她付出的人提供一把保护伞。
“少夫人……”落花感动的跪在地上匍匐不起,眼泪成串的落了下来。
桅子到是不好意思,连忙叫道:“你这丫头,快些起来,难不成还想让我背上为难世子以前的丫头的罪名不成。”
落花一听,连忙起身,一边拿着帕子擦了泪,一边摆着手道:“少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桅子好笑看着有如花猫一般的落花,道:“好了,去收拾收拾吧,一会儿再进来伺候就是。”
流水回来的时候正与落花碰了个对脸,一瞧落花就哭过的痕迹,心下一个咯噔。
“落花。”
“少夫人身边没个伺候的丫头,你快过去,我没事,回头与你细说。”
匆忙的交错间,落花只与流水说了这么两句。
出了门,在外面的廊下正好碰到闲丫着的逐意。
“啧啧,成天奉承,怎么,拍到马蹄子上了。”逐意的声音里带着冷嘲热讽,看热闹的意味分明。
落花微顿了下,知道若是不分说明白,只怕回头传出去就对少夫人的名声不好了。
“逐意,别再执迷不悟了,少夫人不是那种狠心的主子。”
“得了吧,落花,自己刚吃了闭门羹,就跑到我这来发牢骚了,若真想要个好名声,就等着世子什么时候把我收进房再说吧。”
逐意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藏也藏不住,只不过说出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压的极低。
“你……”而对着逐意的执迷不悟,落花只觉得无力,跺着脚转身就走了。
“流水,一会儿你去跟母亲说一声,我娘家兄弟过来一趟,我在自己的院子里见一面。”
桅子放下手上的针线,做了这么一会,手都有些酸了,看来她真不是个享福的命,天天在地里待着也没见她手上发酸。
“是,少夫人。”流水知道方圆是去请少夫人的兄弟,只是没想到少夫人这般细心,原本她还想着要不要提醒少夫人一下呢。
转身之际,流水微踌躇了一下,道:“少夫人,亲家公子过来,要不要去给侯夫人请个安?”
桅子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母亲这会儿有客人在,过去怕是不好,回头你从母亲那里出来,问一下方大娘,让她帮着拿个主意。”
流水脸上露了笑意,点头道:“少夫人考虑的周到,奴婢这就去回禀。”
流水前脚出去,后脚方圆就带着大毛进了侯府。
桅子得到消息,自是收拾一番到了外面的大厅去见客。
落花收拾利索和重新到了少夫人身边伺候,逐意这会儿却是避了开去。
大毛一路随着方圆进了侯府的后院,连头都不敢抬,两边的景,树,人,长什么样,都有什么,压根就没看一眼,拘束的像个下人一般。
“亲家公子,少夫人在里面等着了。”
进了世子的院子,方圆小声的提醒道。
房门洞开,桅子已经看到了进了院门的大毛,不得不说,现在的大毛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至少原本的毛躁已经不见了踪影,眼睛也有了神采,似乎生活有了更大的目标一般。
“大毛哥,快坐。”
桅子笑看着大毛一脸拘束的样子,道:“大毛哥,日子可还好?”
“好,好,铺子里的人到是都挺和善的。”大毛难得的腼腆起来。
桅子失笑道:“大毛哥不必这般拘束,就像是在家一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