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藏着事，秦天好几天都有些神思不属。

龙毅恰好倒了几个夜班，先前也没察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夜里回房接水，顺便给秦天掖被子的时候，发现小孩儿就算睡着了，怀里还依旧紧紧抱着一个相框。

框里嵌着一张照片，龙毅曾经在帮秦天找帕子时见过一次，是两个小男孩的合照。大的那个看上去十一二岁，小的似乎才七八岁，两张青涩的面孔都和现在的小青年有些相似。

在知道秦天有个兄弟后，照片里的主人翁也就有了猜测，但龙毅从没有多问。他轻手轻脚地将相框抽了出来，正往一旁的立柜上放，却听见身后传来胡乱的呓语。

**的青年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似乎陷入噩梦中——

“哥你疯了……那些人都是……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钱……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哥……我错了……你回来……我陪你去治……会好的……”

断断续续的梦呓听得龙毅眉头皱起，月光洒进屋内，他清晰地看到青年紧闭的双眼竟溢出了泪水。

龙毅心里一疼，忙伸手在青年紧闭的眼角抹了抹，拭掉了滚烫的泪痕。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气息带来了安全感，秦天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松开，呼吸也逐渐恢复了平缓。

龙毅坐在床边又守了会儿，见小孩儿不再说梦话了，才起身离开。

他悄然走出卧室，在阖上房门的刹那，却听见里面又传来一声夹杂着愤恨和释然的哭呓——

“哥！我……给你报仇了…………”

“我靠，怎么这年头这么多人网购？送个快递比老子拉破烂还累！”

又是半天忙碌过去，满头是汗的梁三骑着摩托回到仓库，取下头盔，暴躁地抹了把汗湿的头发。

“梁哥，您之前不是还嫌这儿无聊么？”

王东东递给他一瓶水，笑嘻嘻的扯出几年前梁三头一回做这工作时说的话堵他，“那时候您还说呢，现如今走两步就一个超市，网购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

梁三被怼得一噎，喝完的矿泉水瓶直接往王东东身上砸，“老子还说过你这么欠，早晚要被打呢！”

王东东身手灵巧地一躲，嬉皮笑脸接过瓶子，“说得对说得对，我这不是正在被您打么！”

梁三隔空点了点王东东的脑门，懒得再和这小屁孩胡扯。他去水槽洗了把脸，拎着买的外卖饭菜就往方宏渐的经理办公室走去。

“诶，梁哥，等等！小天哥好像还在里边呢。”

王东东忽然想起刚秦天回来就钻进去找方经理了，忙知会了梁三一声。梁三刚走到门口，闻言便停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了。

“抽不？”

他扔给王东东一根。

王东东接过，拽了手套掏出打火机点了，也打算歇一会儿。

“小天哥好像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大好，”王东东随口道，“脸色难看得很。”

“可能过年太累了，”梁三不以为意，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叼着烟咧开嘴故意问王东东，“你没觉着咱们经理这两天脸色也不咋的？”

“经理本来就白嘛，不过这两天好像看着是更白了点儿。啧啧，惨白！”王东东琢磨着，有点感动，“可真是辛苦啊经理，过年怕不是还加班呢，也太不容易了。”

梁三没忍住，眉目舒坦的痞笑起来。

“可不是吗！怕是天天都在家里‘加班’呢……”

好端端一句话，王东东却总觉得从梁三嘴里说出来没那么对劲。他远远瞅着，感觉靠在门边那披着快递服的男人笑得简直跟偷吃了鸡的黄鼠狼似的。

咔哒。

经理室的门开了。

梁三感觉大臂上的肉被人狠狠捏住揪了一转，顿时脸上的笑就扭曲了。

“这么闲？我多给你派点活儿成不成？”方宏渐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支了支眼镜，脸色不愉地冲青年道。

“领导发话，不成也得成。”

梁三靠近了些，借着身体遮挡大掌在方宏渐后腰揉了揉，“不过得下午安排，这会儿咱先吃午饭呗。”

方宏渐白了弟弟一眼，偷偷拍下了他不安分的爪子，然后扭头对秦天继续刚才在办公室里未完的话题。

“那事没个真凭实据，咱们也没办法举报，如果弄错了可是会遭投诉的。”

见秦天依旧忧心忡忡的脸色，他特意补了句，“你可别私自拆客户的包裹，什么事都得按规定来，知不知道？别为了点猜测把自己前途搭进去！”

“那怎么办！？”

秦天的表情有些焦灼，还带着些难得的凶狠，“要真是，那得有多危险！晚一天不知会多害多少人！”

“你别轻举妄动，我先把这事报上去，再跟陈队长通个电话说明情况。”方宏渐拍了拍秦天的肩，“一切听警察同志的安排。”

“……行。”秦天咬了咬唇，知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便点头应了。

“麻烦方哥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嗯，”方宏渐颔首，“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梁三目送秦天忧心忡忡地捡了货离开，和方宏渐重新回了办公室里，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方宏渐在电脑上敲打着报告，知道自家弟弟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人却是嘴紧牢靠，便就和梁三简单说了下。

“小秦他觉得……自己送的货件里可能有人偷偷夹带毒品。”

“卧槽？这可不是小事啊。”

梁三拆了一次性筷子，两根交叉把倒刺磨平了，才递给兄长，“他怎么发现的？”

“他说不清，就说是感觉。”

方宏渐夹了口菜，热腾腾的雾气把眼镜熏得朦胧一片，他干脆取了下来，捏了捏鼻梁，“说那个客户行事鬼鬼祟祟的，买的东西又杂又多，不像是正常人。”

“啧，这可不能算证据啊。”

“是啊，我也这么跟他说的。但他还是很坚持。”方宏渐叹了口气，“我看他神色，感觉还挺肯定的。”

梁三摸了摸下巴，“奇了怪了，他那样子，怎么像是对这东西很是深恶痛绝啊？”

“正常人谁不深恶痛绝？”

方宏渐翻了个白眼，取了眼镜，他一双比寻常人略淡的瞳色更清晰了，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年轻几分。说话间，他筷子一顿，忽然抬眼盯住自家弟弟。

“你不会碰过吧？”

“怎么可能！？”

梁三声音都高了几分，生怕方宏渐不信，拍胸脯保证道，“哥，我是混了几年，但那也最多打架斗殴啊，可不碰这些玩意儿！”

方宏渐松了口气。

这人要是真碰了，他、他就把他腿给打断，关在屋里，不放他出来祸害人。

梁三可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大哥心里对他的盘算，他只觉得秦天的反应确实有些过于奇怪了。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老龙什么情况？”他倒不是担心秦天有什么问题，他只是怕秦天万一有什么胡乱举动，把自家大哥给连累了。

“也行，”方宏渐琢磨了下，“龙毅不是和陈队长也认识么，你问问他下午有空没，一块儿派出所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