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沉重的惩罚(1)

导演已经开始暖场,观众席上不时爆出欢呼声,她的手心都是汗,脑子不时闪过在墓碑旁站立的何逐,她闭着眼睛摇摇头,这场演唱会她等了许久,为了何飞的那个心愿,更是为了自己,她要静下心来,她不能分心。

“小朵,喝点水镇定一下吧。”

工作人员递上一瓶矿泉水,阎小朵接过喝了几口,怪不得顾诺一喜欢喝冰水,真的有让人冷静下来的效果。她的肩头被轻拍了几下,阎小朵回过头,她身后站着顾诺一,顾诺一用指腹替她擦去因匆忙上妆而晕染在下眼皮的睫毛膏,“好好表现,还是那首《甜蜜蜜》,我会登台和你一起唱的。”

阎小朵阴郁的心情微微添上了一抹明艳,有顾诺一的助阵,她安定了不少。阎小朵把水递给了顾诺一,“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丢脸的。”

倒计时开始,全场的观众都在喊着秒数,可没有人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数到一时,沉寂的舞台燃起了烟火,伴着闪耀的灯光,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阎小朵像变魔术一般的从四溅的火花中登场。烈焰红唇,极致的烟熏妆,一年前的栗色中发已到了及胸的长度,阎小朵注视着台下,她只能看得见粉红的荧光棒。沸腾劲爆的音乐响起,阎小朵扶了扶唇边的麦,当唱出第一句歌词,体育场就变成了狂欢的盛宴。

“小一,阎小朵真的成功了,你眼光不错,只不过我替你有些担心。”落夕和顾诺一站在角落里看着大屏幕上阎小朵的表演。顾诺一明白落夕的意思,娱乐圈不比其他的圈子,在这里呆上一年,心境就会像工作了十年的老人,复杂的人际和丑陋的一切接踵而至,令人应接不暇,稍有不慎就会堕落其中。况且顾诺一和阎小朵都是正当红,感情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碰在手心的玻璃瓶,只要有一个人不小心,就会摔成碎片。

从这个角度去看阎小朵,她的周身被柔和的灯光包围,歌曲是热情狂野的,但顾诺一知道阎小朵眼底隐隐透出的悲凉,“落夕姐,我不想考虑太多,只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如果我们之间有了差距,走的略快的那个人就停一停脚步,你明白我的,从不想找太多的退路。”

落夕清浅的笑了笑,“我相信你,只不过之前你和我说的决定真的要付诸实践吗?或许能够找到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顾诺一摇摇头,“必须那么做,我也不会让她有退路。”

接连唱了三首歌,落夕轮换了阎小朵作为嘉宾上了台。阎小朵在后台紧张的换了装,顾诺一看着喘着气的阎小朵不由的问她,“都唱了三首了怎么还会紧张。”

阎小朵的手还覆在胸口,“我刚才唱歌可能太用力了,现在嗓子有些火辣辣的。”

顾诺一叹了口气,“你也不是没经验的人,要唱一整场呢。”

阎小朵傻傻的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

除去火辣性感的装束,她换了一袭羽毛曳地长裙,接下来是经典怀旧环节,她不仅会演唱以前的老歌,也会翻唱一些脍炙人口的流行歌,之后顾诺一便会和她一起演唱《甜蜜蜜》,现在的顾诺一不仅是宅女杀手,粉丝的年龄层也在渐渐扩展,他的出现势必为演唱会留下最亮丽的风景。

站在后台的阎小朵听着落夕歌唱,她由衷的感叹,自己和落夕的差距还是很远,那种不需要任何伴舞,即使清唱也极有气场的歌者,是阎小朵毕生的追求。

“笨笨,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拒绝我。”

顾诺一故作神秘,阎小朵对他会心一笑,“好的。”

又一次站在了那个舞台上,除去一切的灯光效果,只留了追光灯,她就站在那里,不太大的区域,周身都是黑暗,她抬起头想要看看天上的星星,可惜站在最亮的地方却看不到天上的闪烁了。心里一酸,她不太舒服的喉中愈加的哽咽,她沉了沉气,环顾了一下全场,“曾经有一位少年对我说,他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是他却恐惧那样的黑夜,我要站在最闪亮的地方,他就不会害怕了。如今,他已经变成了璀璨的星光,而我也花了很多年才重新站在这里,这首迟到的歌送给他,也送给每一位怕黑的孩子。”

那一首时光虽然已经唱过很多遍,但是只有这一次阎小朵唱到心碎。她想起了何逐送给她的那一罐星星纸,在画室看到何飞的字时她才彻底觉悟,何逐要让她看的并不是他的心,而是何飞的心。可那颗单纯而又有些疯狂的心,她在七八年前就已经了然,只是藏在了记忆里,曾经她那么反感那么厌恶,但仅仅是她随口的一句话就改变了一个人的轨迹,生命之重,因为无法承受,所以无法解脱。

阎小朵越唱越疲惫,嗓子火辣辣的疼,渐渐的沙哑,她拼劲了全力才让声线与伴奏贴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能做的只有再多一秒的坚持。

一首《时光》终了,阎小朵的耳中一直在嗡嗡作响,掌声像是轰鸣的飞机从耳边拂过。

台下的落夕和顾诺一也察觉到了异样,落夕焦急的看着有些站不稳的阎小朵,“她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阎小朵的双手紧急的攥着羽纱裙,可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屏幕上的她一直低垂着头,导演在耳麦里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声音忽远忽近的听不清楚,阎小朵攒足了力气终于扬起了头,她只展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便瘫倒在地,全场忽然寂静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阎小朵眼前有些模糊,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跑来,终于还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帘。顾诺一抱起阎小朵便向出口跑去,为防止意外而守候在体育场外的救护车,没想到第一个接待的病患竟然是阎小朵,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这是她的第一场演唱会,她想和那个心结做个了断,最终还是失败了。

此刻时钟指向二十二点十分,对于北京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每一个地方都在上演着不一样的故事。何逐静静的坐在劳斯莱斯里,车就停在离体育场不远的地方,夏风从车窗吹进来,撩拨着他栗色的发梢,助理站在车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对他说,“演唱会出了事故,阎小朵晕倒了,现场有些混乱。”

何逐闭上眼眸没有说什么,许久之后才对助手吩咐着,“这里的一切交给你处理,房子尽早卖掉,画室……也卖了吧,留下的画烧掉。”他按了下电钮,车窗便缓缓的升起,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

司机试探的问他,“可以走了吗?再晚就要误机了。”

何逐低沉的口中轻喃,“走吧……走吧。”

劳斯莱斯掉了个头便向机场高速驶去,何逐安静的坐着,**嘴角便会微微的痛,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随即顺着车窗把手机扔了出去,所有的一切,开始的、没开始都已经结束了。他离开的背影终究不够洒脱,心头没有一丝快感,留下的只有空牢牢,美国,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这一次看来不会再离开了,因为这里已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不论是怨恨,还是挂念。

阎小朵恢复神智不过是半个小时后的事,可她却一直在私人医院疗养。自从那日后,她的嗓子就彻底哑了,含含糊糊的说话也不清楚,索性到后来便也不再开口。她所在的病房向阳,晨光从早上五点半就从窗子照进来,直到下午六点才渐渐暗淡,她大半的时间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可窗外只有大片的枫树,看得久了心口便会憋闷。

顾诺一按时来看她,带了她爱吃的东西,他接回了瓜妞,偶尔也会偷偷的带瓜妞来给阎小朵解闷,可阎小朵就是不开口。顾诺一劝了她很久都没有成效,不免有些心急,“你还是要试着张口说话才行,这样才能好的快。”

他劝她的时候,阎小朵只会微笑着以作回应,手机放在枕边,但是处于关机状态。她清醒后便收到一条短信,是何逐发来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烙在她的心上:人生最大的惩罚并不是死亡,而是从云端坠落尘埃的大起大落,阎小朵,我不能让你轻易的兑现和何飞的诺言,否则很快你便会遗忘,只有这样做,你才能把他永记在心。

阎小朵曾以为顾诺一替她挨的拳头真的抵消了罪孽,她果然够天真,现在想想和何逐的相识,不过都是预谋。不管她在哪儿,他都可以轻易找到,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自己,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深想,尤其在看到那些表达心意的东西之后。何逐不会放过她的,她毁灭了一个家,这样的罪孽,五个拳头怎么能抵消?

经过调查,之前工作人员给她的那瓶矿泉水里加了东西,事发后,那名工作人员就消失不见了,顾诺一想要报案,但被阎小朵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