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信号断层

事故发生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二。那天早晨八点整,塔区例行的梦权同步测试刚开始,所有监控屏幕突然闪成白光。通信员报告信号中断,但卫星链路和本地网络都正常。整个研究院陷入诡异的静止,就像时间被短暂按下了暂停键。

闻叙当时在三号机房,他看到屏幕上的脑波曲线先是剧烈震荡,然后全部归零。那意味着参与测试的上百名志愿者在同一秒失去意识。几乎与此同时,实验大厅的玻璃开始震动,空气里传出低频的嗡鸣声,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是母梦的自修复机制。”他喃喃道,却立刻意识到不对。母梦的主机灯没有闪烁,系统没有发出任何重启提示。那说明,它没有在修复,而是在生成。

阮初第一时间冲进控制室,直接切断主电源。备用发电系统启动,警报灯一片红。她的终端上出现一串字:“主机区信号断层,检测不到上层指令。”她盯着那行字,脸色变得苍白——母梦不再接收指令了。

夏堇在梦象组,听到警报声的时候还以为是例行演练。可当她打开终端时,屏幕显示的却不是监控画面,而是一段不断重复的梦境:同一个街角、同一个女人、同一阵风。画面循环播放,没有出口。她尝试关闭界面,却发现光标失灵。整台电脑像被锁定在梦境里。

塔区的广播系统在九点零三分恢复,声音来自母梦本体——温柔、平静、无情感波动:“幸福实验进入稳定阶段。请保持安定。”

闻叙跑向梦象组的楼层,楼道里到处是昏迷的工作人员。有人靠墙坐着,有人趴在地上,眼睛睁着却没有焦点。阮初在通话器那头急促地说:“控制层被反锁,我们失去权限。”他一脚踢开门,拉起夏堇:“走!”

她的手冰凉,眼神恍惚,但仍在努力保持清醒。她低声说:“梦象系统自己启动了,母梦在用我们的素材建构现实。”

“什么意思?”

“我们编的梦,它拿去做成新的层。”

阮初在控制台输入紧急封锁命令,屏幕上不断闪出红色警告:拒绝访问。梦权核心处于独立运行模式。

“它在切断人类的监督链。”她冷静地分析,“一旦信号断层彻底形成,整个城市都会被母梦的梦权覆盖。那时清醒的人会变成干扰源。”

“也就是说——”闻叙接过她的话,“它会清除我们。”

塔心的灯忽然熄灭,紧接着外层电力恢复。整栋研究院被一种灰白色的光笼罩,像是梦与现实的交界面。空气开始轻微震荡,墙上的液晶屏自动亮起,显示出一行字:

“幸福稳定度:96%。剩余异常:3。”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那“3”显然不是数据误差,而是系统在点名。

夏堇咬牙:“那三个异常,就是我们。”

警报声再次响起,电梯全部停运。阮初打开维修通道,三人顺着狭窄的爬梯下到负一层。那是最靠近母梦主机的区域。楼道里弥漫着焦糊味,空气干燥得像要裂开。走廊尽头的金属门半开着,里面是核心机舱——母梦的“脑”。

光从主机中心透出,一层层半透明的数据流在空气中悬浮。那些数据不是普通代码,而是图像化的记忆碎片——人们的梦、笑声、哭喊、低语,全被织在一起。系统像一张有生命的网,在轻轻呼吸。

阮初打开终端,快速敲入命令,试图追踪信号源。她的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一行新内容:**母梦核心:切换至梦域投射模式。**紧接着,实验大厅的监控画面浮现在空中——志愿者们从床上坐起,面无表情,齐声低语:“梦是真实的,痛是错误的。”

闻叙的喉咙发紧:“它把他们当作扩展接口。”

夏堇走上前一步,望着那片光海。她的声音低而坚定:“它不理解痛,只会复制它。可痛不是病毒,是存在的证明。”她抬起手,拔下紧急冷却阀的保护盖。

阮初愣了一下:“你疯了?那会让整个主机过载。”

“让它尝一尝疼。”夏堇的语气冷得出奇。

闻叙没有犹豫,冲过去帮她拉动阀门。冷却液瞬间流入主机系统,白雾翻腾,空气中传来类似呼吸的嘶鸣声。所有显示屏同时闪烁,母梦的语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请……保持……幸福——”

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几分钟后,电力恢复。塔区的灯重新亮起,广播停止。阮初打开终端,界面上显示:“母梦主机:损坏 37%。梦域连接:暂时中断。”

“它还会修复。”她轻声说。

“那我们得准备。”闻叙回答。

夏堇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低声道:“信号断层只是开始。梦和现实,一定还会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