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国都暗涌·苍生为棋
孤鸣山的苍白火焰,不仅焚烧了血阵,更如同投入暗夜的一颗火种,在南诏大地上引发了连锁反应。
国都,观星台。
高逾百丈的黑色石台耸立于王宫之侧,顶端平台空旷,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座以玄铁与黑曜石构筑的复杂仪轨。此刻,仪轨上镶嵌的七颗暗红晶石,其中三颗表面裂纹密布,光芒黯淡欲灭。
拜月教主石杰人负手立于仪轨前,一袭深紫长袍在弥漫的怨气中无风自动。他抬头望着天穹那道因孤鸣山阵法受损而收缩变淡的裂缝,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丝奇异的、近乎愉悦的微笑。
“焚煞蛊……以命换阵,倒是决绝。”他的声音温和悦耳,仿佛在点评一幅画作,“可惜,唐钰啊唐钰,你烧掉的,不过是一枚即将废弃的棋子。”
他缓缓抬手,指尖在虚空中轻点。
观星台下,深达地底百丈的密窟中,传来锁链拖曳的沉重声响,夹杂着低沉痛苦的呜咽。那是被囚禁的、最后一批未经污染的纯净水灵,以及……从各地秘密抓捕的、身具灵根的童男童女。
仪轨上,剩余四颗暗红晶石骤然红光大盛!红光如血管般顺着仪轨纹路蔓延,贪婪地汲取着从密窟中通过特殊管道输送上来的精纯生命能量与灵魂本源。天空那道裂缝停止了收缩,甚至开始缓缓扩张,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教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拜星台边缘,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如砾石摩擦,“圣地灵泉已被女娲后人暂时净化,水魔兽投影被琴音击散。欧阳明日重伤,李逍遥等人灵力损耗严重。唐钰陨落于孤鸣山,骨亥长老形神俱灭,摩罗、幽泉两位长老重伤遁走,正在赶回。”
“知道了。”石杰人语气平淡,“让他们去‘血池’休养。另外,启动‘第二预案’,将那些还未发作的血癫症患者,集中到城西旧营。”
“是!”黑影迟疑一下,“那些白苗俘虏和反对您的贵族家眷……”
“一并送去。”石杰人转身,目光投向王宫方向,那里灯火稀疏,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安静,“我们的国王陛下,近来似乎睡得不太安稳。是时候,让他和我们的子民们,更清晰地看到‘真实’的世界了。”
黑影领命,消散于黑暗中。
石杰人独自立于高台,仰望血色天幕。他的眼神深邃,仿佛透过这污浊的天穹,看到了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真理”。
“恐惧、痛苦、绝望……这些最真实的情感,才是涤荡旧世污秽的洪流。女娲的后人,天机的传人,仗剑的侠客……你们守护的,不过是一个注定腐朽的梦。”他低声自语,指尖一缕暗红气息缠绕,“而我将赐予这片大地,痛楚之后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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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灵泉畔。
悲伤并未持续太久,残酷的现实不允许他们沉湎。
阿奴在月如怀中醒来后,没有哭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鲜血渗出。她推开月如,走到阿岩面前,哑着嗓子问:“唐钰……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阿岩双眼红肿,摇头:“大哥他……是笑着的。他说……值了。”
阿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变得坚硬如石。“我知道了。”她转身,走向正在为欧阳明日输送灵力稳定伤势的李逍遥和赵灵儿,“逍遥哥哥,灵儿姐姐,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李逍遥看着仿佛一夜长大的阿奴,心中酸楚,却也只能用力拍拍她的肩:“先帮忙救治伤员,巩固圣地防御。拜月不会就此罢休。”
赵灵儿灵力消耗过度,脸色苍白,但仍强撑着以微弱的灵力帮助欧阳明日梳理体内紊乱的气息。欧阳明日内伤极重,经脉多处受损,更兼旧疾被引动,虽服下了保命丹药,一时半刻也难以恢复战力。
林月守在欧阳明日身旁,用清水浸湿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嘴角和琴弦上的血迹。她一边擦拭一边和系统沟通着【系统,是他吗?他的眼神和梦里的一样,好熟悉】之前梦魇碎片与眼前真实交织,但有百分九十可以确定他就是“他”,但是她怕自己判断失误,不敢确定的那种问到。【根据系统分析,可能性很大,但最后的答案,需要缘能点兑换,不过宿主,鉴于咱们缘能点不足,建议宿主跟着自己的心走】,听到系统的分析和解答,她沉默的点了点头!
刘晋元指挥着白苗战士和还能行动的巫医,清理战场,隔离尚有攻击性的患者,用新涌出的灵泉之水尝试缓解血癫症。灵泉水虽被净化,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大减,对血癫症只有微弱的安抚作用,无法根除。
“我们必须找到血癫症的源头,或者拿到拜月炼制解药的方子。”刘晋元眉头紧锁,“否则,即便守住圣地,南诏的百姓也撑不了多久。”
“源头恐怕就在国都,在拜月教主手中。”月如握着长鞭,望向国都方向,那里被浓厚的怨气笼罩,如同蛰伏的巨兽,“他肯定还有后手。”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名负责警戒的白苗战士匆匆跑来,脸色惊惶:“报!国都方向……升起大量黑烟!好像……好像有很多人往城西去了!而且……而且王宫方向有奇怪的号角声!”
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李逍遥当机立断:“月如,阿奴,刘兄,你们带还能战斗的人留守圣地,巩固结界,照看伤员和灵儿、欧阳兄。我去国都查探!”
“我跟你一起去!”月如立刻道。
“不,这里需要你。”李逍遥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圣地不能再有失。我身法快,独自潜入,更容易探查情况。”
林月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也去。”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身体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李逍遥直接拒绝道。
“也许……我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林月捂嘴轻嗽道!
“这……好吧!”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欧阳明日,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虚弱,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林月的身影,以及她刚才的话语。
“林……”他试图起身,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动!”林月连忙扶住他。
欧阳明日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他看向李逍遥,声音沙哑:“李兄……带她……去可以……但请……务必……”
“欧阳兄放心,”李逍遥郑重承诺,“只要我李逍遥还有一口气在,定护林姑娘周全。”
欧阳明日这才缓缓松开手,目光落在林月脸上,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小心。”
林月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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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血月当空。
李逍遥带着林月,施展轻功,避开官道,专走山林小径,快速接近南诏国都。
越是靠近国都,空气中的怨气与病气就越发浓重,还夹杂着一股焦臭和血腥味。城西方向,火光冲天,黑烟滚滚,隐约传来无数人的哭喊、嘶吼与呵斥声。
两人潜入城中,所见景象,触目惊心。
街道空旷死寂,家家门户紧闭,窗后偶尔闪过惊惶窥视的眼睛。往日繁华的市集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砸抢掠的痕迹,墙上泼溅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不时有身穿拜月教黑袍的教徒列队巡逻,眼神冷漠麻木。
他们悄悄靠近城西旧营——那里原本是驻军营地,如今被改造成了巨大的集中区。营墙高耸,符咒闪烁,入口处有重兵把守。营内,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粗略估计不下数千!这些人大多面色惶恐,眼神呆滞,不少身上已经出现血癫症初期的红斑,被粗鲁地驱赶着聚集在空地上。更令人心寒的是,其中有不少人身穿华服却脏污不堪,显然是贵族家眷,甚至还有被捆绑看押的白苗战士。
营地中央,矗立着几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台上,拜月教祭司挥舞着骨杖,大声宣讲着:“天泣血雨,是神明对南诏堕落的惩罚!唯有信仰拜月真神,奉献你们的虔诚与痛苦,才能洗涤罪孽,获得救赎!反抗者,质疑者,将被灾厄彻底吞噬!”
高台下,堆放着少量浑浊的水和发霉的食物,引发饥渴人群的疯狂争抢,维持秩序的教徒则用皮鞭和棍棒无情抽打,制造着更多的痛苦与恐惧。
“他们在用恐惧和痛苦喂养什么东西……”李逍遥压低声音,眼中怒火燃烧。
林月紧紧抓着李逍遥的衣袖,脸色惨白。眼前的景象,让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某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黑暗的牢笼,冰冷的锁链,绝望的哭喊……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忽然,营地另一边传来更大的骚动。一群被特别看押的人被推搡着押到一处空地,其中甚至有几个孩子。一名黑袍祭司手持古怪的黑色法锥,口中念念有词,法锥顶端开始凝聚暗红的光芒,对准了最前面一个不断挣扎的男子。
“他们在抽取灵魂之力!”李逍遥认出了那邪恶仪式的气息,与孤鸣山阵法同源!
不能等了!
李逍遥正要现身阻止,却猛地被林月拉住。
“等等……”林月的声音颤抖,目光死死盯着那名持法锥的祭司身后阴影处。那里,悄然走出了一个身影。
那人同样穿着拜月教高阶祭司的服饰,身量不高,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但林月在看到那身影走路的姿态、以及他无意间抬手拂过腰间玉佩的小动作时,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一个名字,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林……子期?!”
那个身影似乎顿了顿,微微侧头,朝他们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兜帽下,隐约可见半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冰冷诡异的弧度。
然后,他抬手,对着那名持法锥的祭司,轻轻一挥。
暗红色的光芒,瞬间淹没了那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