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弄得哭笑不得，刚才提到嗓子眼的心“啪嗒”一声落了回去，却还有点惊魂未定的虚脱感。

郭城宇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把夺过母亲手里的卡，佯怒道：

“妈！您吓死我们了！哪有您这样的！我还以为您真要……”

“以为我真要拆散你们啊？”郭妈妈好不容易止住笑，白了儿子一眼，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温柔神色，只是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恶作剧成功的俏皮，

“你妈我是那么古板的人吗？”

她转向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姜小帅，眼神变得无比真诚和温暖，拉起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吓着你了吧，小帅？阿姨跟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姜小帅这才从过山车般急剧变化的情境中彻底回神，“阿姨，我没、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母亲刚才是在演戏，但那份准备面对一切的决心并未改变，语气依旧郑重：

“对不起，妈，我知道这或许和您期望的不太一样，我……”

“小宇，”郭妈妈却轻声打断了他，脸上带着理解的微笑，

“不用跟妈妈说对不起。”

她走上前，伸手理了理儿子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目光慈爱：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怎么过，想和谁一起度过，只要那是你真心选择的、能让你感到幸福和踏实的生活，妈妈绝不会横加干预。你的开心和幸福，对妈妈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呆住的姜小帅，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却也更富含深意：

“妈妈以前总把你当小姑娘养，让你学织毛衣、做饭、烤饼干……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但妈妈只是想，无论男孩女孩，多学些能照顾自己的本事，总不是坏事。

你选择的这条路或许和大多数人不同，或许会遇到比常人更多的目光和风雨。”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儿子脸上，

“不过，何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呢，日子毕竟是自己在过，妈妈相信你，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番话，清晰、有力，充满了无条件的信任与超越世俗眼光的爱。完全出乎了郭城宇和姜小帅的预料。

郭城宇只觉得鼻腔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预想过母亲的震惊、反对、或是艰难的拉锯，却唯独没料到是如此毫无保留的理解与支持。

那份沉甸甸的爱意和尊重，让他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紧紧的拥抱。

“妈……谢谢你……”

他把头埋在母亲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在朋友间插科打诨的男人，此刻在母亲面前，露出了最柔软也最动情的一面。

郭妈妈眼眶也有些湿润，她轻轻拍着儿子宽阔的后背。

“哎呀，别矫情啦……”她低声嗔怪，却满是宠溺。

过了一会儿，郭城宇才松开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

郭妈妈则转向依然处于恍惚状态的姜小帅，拉起他的手，语气亲切又带着几分俏皮的“警告”：

“小帅啊，以后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告诉阿姨，阿姨一定替你收拾他，绝不手软！”

姜小帅这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看着郭妈妈真诚又温暖的眼睛，他无比郑重地点头：“阿姨……谢谢您！”

这时，保姆刘姨端着准备好的饺子馅和面团从厨房走出来，笑着提醒：

“太太，今天冬至，咱们今天吃饺子。”

“对对对，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郭妈妈立刻热情地招呼，

“来来来，咱们一起包，人多包的快，小帅，会不会包饺子？不会也没关系，阿姨教你！刘姨，再多拿个围裙来给这孩子系上，别弄脏了衣服。”

气氛瞬间从方才的深情凝重转向了温馨家常。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暖黄的灯光下，面粉飞扬，笑语不断。

郭城宇耐心地教姜小帅怎么擀皮、怎么捏褶，郭妈妈则在旁边围观，内心狂喜，

（天呐，他俩也太甜了叭，我好想分享给果酱群里的姐妹们啊，不行，我要保持清醒，清醒......不行啊，完全清醒不了啊。）

郭城宇手法熟练地擀着饺子皮，圆圆的皮子在他手里转得飞快。

他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痴痴的盯着自己和帅帅的母亲，故意拖长了音调问道：

“哎？妈——您这光动嘴不动手，看什么呢？怎么不一起包啊？”

郭妈妈正欣赏着姜小帅略显笨拙但特别认真的包饺子姿态，闻言，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心虚，随即端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我、我负责监督你们，把控全局质量！再说了，我这是把宝贵的实践机会留给你们年轻人……”

“合着您刚才吆喝得那么起劲儿，什么‘阿姨教你’，到头来您自己不会包啊？”郭城宇毫不留情地拆穿，眼里闪烁着促狭的笑意，手里又一个完美的饺子皮飞向姜小帅面前。

被儿子当面揭短，郭妈妈保养得宜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类似少女的窘迫，她嗔怪地瞪了郭城宇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

“不会怎么了？平时家里都是刘姨掌勺，刘姨休息的时候你爸顶上，以前你在家就是你显手艺……我这双手，是用来弹琴、插花的，哪有发挥厨艺的空间嘛！”

她一边说，一边优雅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纤长白皙、涂着淡色蔻丹的手指，理不直气也壮。

正在麻利地捏着花边饺子的刘姨闻言，忍不住慈祥地笑了：

“太太说的是，您的手是干大事的，这些厨房里的琐事有我们就行。”

姜小帅看着这对母子的互动，先前那点紧张和拘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郭城宇看着他妈那副“我就是不会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笑得肩膀直抖，连连点头：

“行行行，您说得都对。您这双手啊，金贵！那您就好好歇着，当您的总指挥兼质检员，这体力活，交给我们。”

他说着，又擀好一张皮，特意放到姜小帅手边，低声道：“慢慢来，包成什么样都行，反正最后都是进肚子。”

郭妈妈满意地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从容优雅的姿态，真的像模像样地“监督”起来：

“小宇，你那个馅儿放得太少了，煮出来不好吃……小帅，对，褶子慢慢捏，哎呀这个形状很有创意嘛……刘姨，还是您包的最好看！”

灯光温暖，面粉的微尘在光线下轻轻浮动，空气中弥漫着馅料的香气和融融的暖意。

姜小帅在郭城宇偶尔的指导、郭妈妈带着鼓励的“点评”以及刘婶慈祥的目光中，渐渐放松，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平淡却珍贵的家庭时光。

这个冬至夜晚，意料之外的顺利见面和眼前这般毫无隔阂的温馨，让他对“家”和“未来”，生出了更多真实的向往。

只是心里仍觉得有些恍惚。

这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郭妈妈的开明与接纳，让他不期然地想起了远在上海老家观念传统的母亲。

喜悦的余温还在，一丝清晰的凉意却悄然攀上心头。

郭妈妈这一关，出人意料地顺利通过了，可他自己的妈妈那边……他知道，那绝不会是轻易就能迈过去的坎。

路还长，但这顿冬至的饺子，以及身旁郭城宇握住他的手传来的坚定温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