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狂风掀起窗帘。

雨越下越大。

积水在窗台破碎开来,如同他们之间早已摇摇欲坠的友情。

温清韵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难以呼吸,往日里那位不可一世的爷,就这么执拗地拽着她的手腕。

一切都不应该。

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到底被歇斯底里地掀开来。

过去她刻意忽略的情感问题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来。

大脑在发出警报。

让她不要直视他的眼。

温清韵沉默许久,终是只能说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姜旭,你别这样。”

呼吸刹那间凝固住。

心脏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沉甸甸地,严严实实地堵在他的心口上。

姜旭看着她逃避的眉眼,依旧是温温和和,可她的眼,她的心,她这个人,没有一秒钟属于自己过。

他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眼底的光彻底黯淡下去。

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午夜。

他守着母亲逐渐冰凉的身体,近乎渴求地希望父亲可以回头看母亲最后一面。

可是那天,他在医院门口站了整整一天,看着车来车往,感觉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冻地僵硬。

没有奇迹发生。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被爱。

后来,他喜欢上温清韵。

依旧渴望有奇迹发生。

直至今日,希望彻底破灭。

视线里的小姑娘背脊绷直着,她移开了视线。

雪山不会融化。

星光也不会垂怜他。

姜旭忽然有点儿想笑,笑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想地太简单,可他笑不出来,整颗心脏似被海水浸泡着,酸涩不已,仿佛随时就会如同泡沫破裂开一样。

“温清韵。”他低沉的声音在暴雨的声响下,显得格外疲惫。

温清韵心跳停了一拍,手指不自觉用力攥紧了睡衣下摆。

拜托别再那样看她了。

睫毛轻轻颤动着,她没有抬眼,低眼看着窗台上愈积愈多的积水,总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开始下起雨来。

她在这场雨里,很轻地说了句,“我们不是说好,不会假戏真做吗?”

故事似乎一瞬间回到了起点。

心脏漫开无尽苦涩。

她在他们之间,毫不犹豫地画下了一条明明白白的分界线。

还用他当时的谎言回复了他。

他以为他可以让她假戏真做。

可她现在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绝不会假戏真做。

原本想说的话酸涩在喉头滚了一圈,终是换成了一句,“我知道了。”

清冷男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温清韵没回头,也没有送他,只感觉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气一点一点远去。

越来越远。

远到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温清韵强撑着挺直的背,才敢一点一点地塌下去。

她抱着膝盖,独自坐在冰冰凉凉的地板上,眼圈慢慢泛起红来,可是她没有哭。

她当然知道自己动了心,可她真的没有勇气处理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也不想做谁的替身。

成年人的每一段感情,都需要权衡利弊。

温清韵不是圣人,她自私地只想要受最轻的伤。

所以她选择,亲手掐断不该有的苗头。

-

清晨七点。

车窗外雨势渐大,萧瑟寒风呼啸着要闯进车厢来,林粒芝总算被雨声吵醒过来,睁眼的瞬间,她却陡然愣住。

雨水正哗啦啦地往下倒,在地上溅成雨花的形状。

四周又黑又静,要不是周围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车,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头还有点儿晕。

她吸了吸鼻子,又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厚厚的毛毯,安全带就这么横在身上。

正努力回想着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目光又倏地顿住。

不远处,孟远正靠在冰冷的墙边,有凛冽的冷风吹过来,他穿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微微蹙起眉来,手上动作倒是没有犹豫,修长的指尖摸出个打火机出来,侧头准备点咬在嘴边的烟。

打火机很快蹿起蓝红色的火焰。

可风太大,第一下没有点燃。

孟远咬着烟,继续点,修长的脖颈微歪了一下,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眉眼动了下,侧头,就这么遥遥投过来一眼。

林粒芝的呼吸停滞了。

心跳也开始加速。

下一秒,孟远将烟丢回外套兜里,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的车窗停下来。

心跳声还在持续着。

林粒芝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微曲了,轻扣在车窗上,示意她降下车窗。

她手忙脚乱地去按按钮。

车窗降下,琥珀香气淡淡地飘过来。

林粒芝耳尖一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和温清韵喝酒上,现在这个情况……她是在孟远的车上吗?

难道她昨晚发酒疯缠着他了?

孟远盯着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在短短几秒内,脸颊红地跟猴子屁股似地,觉得有点好笑,扯了扯唇,“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见到我,脸这么红的?”

林粒芝啊一声,慌慌张张伸手,捂住了越来越烫的脸,只露出双水灵灵的眼睛。

跟小鹿似的。

眸子澄澈地很。

孟远视线顿了那么一下,而后开口,“昨晚……”

林粒芝慌乱地开口,“昨晚,我是不是耍酒疯了?”

不用想,也是这样。

不然她这么大个人,怎么会跑到他车上来呢?

林粒芝窘到不行,捂着脸的手越捂越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小姑娘是真有趣。

孟远笑了一声,开口逗她,“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林粒芝彻底慌了。

满脑子都是自己怎么喝酒后还会发酒疯的……

完了完了。

她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吧?

要不然他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说出警察这两个字呢?

林粒芝抓狂地捂着脸,嘴里脱口而出,“完了完了……”

孟远眼看着小姑娘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手里了,正想继续逗逗她,小姑娘便猛地抬起头来,怯生生地,似乎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开口问他,“我昨晚如果对你做了什么很冒犯的事情,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对你负责。”

说这话时,她的脸红到几乎可以滴血,粉色的唇瓣紧咬着,似乎是做了极大的思想斗争。

孟远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了句,“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