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杨玉环:唐朝最美炮灰
杨玉环:原籍蒲州永乐,开元七年(719年)六月一日生于蜀州,十七岁被册封为寿王妃,十年后被唐玄宗册封为贵妃,后“安史之乱”爆发,天宝十五年(756年)六月十四日随唐玄宗流亡蜀中之时,因“马嵬兵变”被赐缢死,时年三十八岁。她天生丽质,性格婉顺,精通音律,擅歌舞,尤擅琵琶,堪称大唐第一美女。
1霓裳羽衣曲
深夜。寿王府。
李瑁推开门,发现杨玉环正支着腮坐在桌子前,百无聊赖地拨着红烛。他皱了皱眉头:“怎么,没去练习歌舞?”
杨玉环轻叹一声:“玲心死了。”
“什么?”李瑁脸色大变。玲心乃是长安城最有名的琵琶手,是他花重金请来的,没有玲心,这首练习许久的《霓裳羽衣曲》就无法上演,此时距离唐玄宗的五十大寿只有三天,这么短的时间里,即使找一个替身都不可能,更别提演绎出多高的境界了。
想到此,李瑁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她是怎么死的?”
杨玉环摇摇头:“今日一天都不见她踪影,派人去寻,一直寻到傍晚,才在护城河里发现她的尸体,也不知是失足还是谋害。”
“失足?”李瑁冷笑一声,“父皇的五十大寿非同小可,所有的皇子都在挖空心思讨父皇欢心,这首《霓裳羽衣曲》是父皇亲自作曲,我找来长安城最好的琵琶手伴奏,届时定能一举夺魁,想在这个时候暗算我的,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可他已经是太子了,还需要争什么?”杨玉环不解地问。
“太子?哼,没有登基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李瑁恨恨地说道,“一个月前,我率军大胜吐蕃,父皇对我刮目相看,太子定是觉得自己地位不稳,想要来个致命一击。”
杨玉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是无凭无据,又赶上父皇大寿,我们若是把事情闹大,怕是谁也不好过,现今当务之急,是想想该如何补救。”
屋里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李瑁忽然眼睛一亮:“糊涂了糊涂了,我们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琵琶手吗?”
“谁?”
“你呀。”李瑁看着她,“论技艺,你未必输她,只是在寿王府深居简出,外人不知罢了。何况最近你一直指挥她们练习这首曲目,论熟悉,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我?”杨玉环一愣,慌忙摇头,“父皇大寿,你要我去献技供他们取乐吗?”
“这种时候还拘泥这些礼数做什么!”李瑁有些不耐,“就这么定了。父皇年事渐高,此刻若不能讨他欢心,日后无权无势,还哪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杨玉环低头不语。良久,才抬起头,泪汪汪看着他:“只是,我总觉这一去就难再回来。”
李瑁大笑:“父皇寿宴,谁敢造次?”
杨玉环摇摇头,没有说话。其实她想问:“如果造次的正是父皇呢?”
2五十大寿
三日之后,便是唐玄宗的五十大寿。
所有的皇子都挖空了心思讨皇上欢心,有献奇珍异宝的,有献珍禽猛兽的,还有献美女佳人的,但面对这所有的一切,李隆基都微微一笑,在位这么多年,他执掌天下,叱咤风云,已经很难再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心了。
然而,当《霓裳羽衣曲》的琵琶声响起的时候,他只一瞥,便觉世界仿佛静止了。那不是她吗?那个曾经和自己缠绵悱恻,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若非当年在混乱的政局中为保全自己而香消玉殒,现在她会是自己的皇后吧。
有那么一瞬间,李隆基以为她又活过来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和她一模一样啊。
“皇上——”高力士在旁边低声提醒道。
李隆基缓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他重新坐下来,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琵琶手,脸上的表情时而舒展,时而紧蹙,根本没去注意场中的翩翩舞姿。
一曲终了,李隆基还沉浸在琵琶声中,久久不能自拔。过了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声,转身朝后廷走去,高力士慌忙跟着。身后留下一群皇子和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池,惹得龙颜不悦。
没过多久,高力士出来宣圣谕,说是皇上感觉身体不适,已回寝宫歇息,请太子主持寿宴,务要尽兴而归。
话虽如此,可见到圣上这副样子,谁还敢尽兴?席上大家交头接耳猜测了一番,终是难以猜透皇上的心思,最后草草结束了这顿盛宴。
3长安落日
第一次见她时他只有七岁,彼时正是一代女皇武则天权倾朝野的时候,满朝都是武氏党羽,每日里只能唯唯诺诺,受尽欺凌。
那一天,他心爱的小马被武三思抢走,他坐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泪眼婆娑中,她看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走过来,劈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愣了一下,几乎忘记了疼痛。女孩蹲下来,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你要是不想别人抢走你的东西,就该先把属于你的东西夺回来!”
那时他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儿就是表叔恒安王武攸止的小女儿,他的表妹惠儿。
那天以后,惠儿经常来找他。有时候她会给他讲一些似懂非懂的道理,有时候则盯着他读书,有时候她不是一个人来,而是带着几个大内高手教他习武。她改变他的衣着,改变他的举止,甚至改变他的作息。
起初,他还事事随她,但到后来渐渐不耐:“我凭什么处处听命于你?”
惠儿就看着他笑:“因你既非太子,也非皇帝,等你大权在手,号令天下的时候,我也很愿听命于你啊!”
他愕然,良久,才低声道:“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天下是武家的,你是武氏之后,何必为我这么费心?”
惠儿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凡事都追求缘由,那说明你还没有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听不懂她的意思。后来的很多年里,她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渐渐长大,两人之间渐渐有了许多默契,很多时候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再后来,奶奶武则天死后,即位的中宗懦弱无能,朝中大权落在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之手,宰相被逐,太子被杀,最终,中宗也被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合谋毒死。
这个时候,惠儿带着一万御林军来找他了。她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说现在若不动手,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即使夺去皇位也会被世人唾骂,她还说,如果你犹豫不决,现在我就杀了你。
于是他动手了。他亲率大军冲入皇宫,杀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重新夺回了李姓江山。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聪慧而又执着的女人,把一切都计算好了,却独独没有算中那次意外。在一根淬毒的流矢射向他心口的刹那,她奋力挡在了他的身前。
躺在他怀中的时候,她告诉他:“我毕生的梦想,就是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带我登上长安城头,让全世界见证我们的爱情。”
那一次他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他说:“惠儿,你一定要挺住。你看,前面就是长安城头,只要跨过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尸体,我们就能登上去。”
惠儿笑了,她说:“我现在就要去。”
他点点头,抱着她,一步一步,跨过刀枪剑戟,跨过残肢断体,跨过满目疮痍,一步,一步,登上了长安城头。
落日的余晖那么美丽,可怀中的她已没了呼吸,他跪在那里,仰天长啸。多少年了?五年?还是十年?她陪在他的身边,像一个苛刻的雕师一样,一笔一划,一刀一凿,把自己雕成了完美的模样。他的发冠,他的蟒袍,他的鞋袜,他的剑穗,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亲手挑选、缝制,他的府中回**着她的欢声笑语,他的被褥留着她的残温体香,他被包裹在她的世界里,早已习惯的一切,而今,轰然崩塌。
他登上了高高的王座,坐拥天下却失了她。
4暗渡陈仓
李隆基坐在宫中,忆起这段往事,不禁掩面而泣。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走近他:“皇上……”
李隆基抬起头,擦干泪水,道:“查清了么?”
“是的,那个弹琵琶的女子名叫杨玉环,乃是蜀州司户杨玄琰之女。”高力士轻声道。
“杨玄琰,杨玄琰……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皇上忘记了,这杨玄琰乃是您的亲家啊。”
“什么?”李隆基呆住了。他本就儿子众多,儿子纳妃纳妾又有许多,怎可能把所有的亲家一一记住。
“杨玉环就是寿王妃啊。”
这句话似一个晴天霹雳,将他的愿望瞬间击得粉碎。他愣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喃喃道:“惠儿,当年分开我们的是生死,而今却要是人伦吗?”
高力士见状,早已明白了几分,献计道:“皇上若是有心,不妨效仿高宗,令其出家祈福,再纳入宫中,寿王素来孝顺,料也不会在意。”
李隆基沉默不语。高力士乖巧地退出去了,未等圣上旨意,便亲自前往寿王府商讨事宜了。这么多年,他随侍在唐玄宗左右,揣摩圣意从未有错,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皇上不便出头的事,他自会办妥。
5前因后果
深夜。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待通报,便悄声闯入了李隆基的寝宫。
房门推开的刹那,李隆基头也不抬地说:“先生来的正是时候。”
“哈哈,皇上召见,安敢不从?”老者朗声大笑,“老朽历经三朝,早已泄漏太多天机,不得已只好隐居阆中。皇上若无大事,也不会想起老朽。”
李隆基微笑着摇摇头:“先生未卜先知,朕有何事,岂能瞒得过先生您?”
“哈哈,皇上召老朽,想必是为了寿王妃之事吧。”老者不再拐弯抹角。
“正是。”李隆基叹道,“朕想不通,这世上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先生洞悉来世今生,朕只想问,她是朕在找的那个人吗?如果是,为何上苍要如此为难于朕?如果不是,朕又该如何面对她?”
老者笑道:“说起来,皇上的旧爱幼时曾跟我有一面之缘,我只告诉皇上一句话,种因必有果,结果必有因,顺天而动,才是大道啊。”
李隆基还想问什么,老者已经飘然而去。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赫赫大名的李淳风,他神机妙算,从唐初到现在,每次重大的变故中,都隐约可见他的身影。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回答太过笼统。
几日后,他便得知了高力士伪托圣意,令杨玉环出家,为窦太后祈福之事,却也只是训斥了几句,并未深责。
6万千宠爱
李隆基用五年的时间做了一个决定——迎娶杨玉环入宫。
这五年里,每天夜里,他的脑海中都回**着幼时往事,回**着寿宴上的回眸一笑,回**着李淳风的谶言。
直到他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他才恍然懂了。李淳风曾经说过,他与惠儿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一次,他一定告诉了她,她与自己有缘无分,今生与来世都会被重重阻挠,不能在一起,她之所以费尽心机让自己做上皇帝,是因为,只有做了皇帝,才有力量打破这重重阻挠,才有勇气面对万千世人唾骂。
他暗暗懊恼没有早点悟到这一层深意,否则也不必荒废这宝贵的五年。他甚至等不到天亮,就吩咐高力士去接杨玉环。
两人一见,相拥而泣。早在杨玉环见到李隆基的第一面起,她也认出了他,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模糊了视线。在道观苦等的五年,是锥心裂肺的五年。
而今,一切都回来了,李隆基很快便不顾朝臣反对,封她为贵妃。只是,不知为何,在她的眉间,始终笼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这十年里,李隆基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他想把当年对她的亏欠一一弥补,他恨不能把江山也捧在手中送给她,全天下黯淡无光,只因有她才有了色彩。
而这,却是乱世的开始。
7马嵬之变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乱是杨玉环蛊惑圣心、祸国殃民的结果。可李隆基依然每天和她呆在一起,不离不弃,他心里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并不会太多。
第二年,叛军攻破长安,李隆基被迫逃亡蜀中。行至马嵬坡,李隆基正和杨玉环坐在帐内歇息的时候,忽听外面一阵喧哗,他走出去,就见自己已被团团围住,杨玉环紧紧依偎在他的身边,瑟瑟发抖。
人群让出一条通道,一个人冷笑着走近,李隆基转头一看,不禁呆住:“瑁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朕不是令你驻守长安吗?”
李瑁哈哈大笑:“我若不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李隆基皱了皱眉,脸色铁青。李瑁见话已点破,也不隐瞒:“种孽因,造业果。父皇,这个女人就那么好,让你弃天下于不顾,弃亲生皇子于不顾?你让我这几年颜面何存?”
杨玉环冷眼看着他:“李瑁,将我送进宫,不也是你的主意吗?”
“那是因为我以为从此父皇会对我刮目相看!”李瑁摇摇头,“不过后来我明白,当太子未必要讨好别人,我宁肯自食其力。”
李隆基叹道:“难怪安禄山这么快就攻破了长安,朕明白了,你要登基,要做皇帝。”
“我还要杀了她,挽回自己的颜面。”李瑁转头看着杨玉环。他的话音刚落,几个士兵就冲过来押走了杨玉环。李隆基想要跟过去,却被几个人团团围住,他年事已高,奈何不得,情急之下只得高喊:“有能救爱妃者,朕裂地封王。”
“哈哈哈……”李瑁走过来看着他,“裂地封王?你觉得有人会信吗?你恨不得把江山都送给那个贱人,你还有什么可以犒赏别人的呢?”
李隆基瘫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片刻之后,一个士兵跑来对李瑁低声说了几句,李瑁使个眼色,围着李隆基的士兵便散开了。
他疯了一样扑向他们把她带去的那座佛堂。却见杨玉环正坐在一棵梨树下,朝她微笑。他抱住她:“玉环,你没事太好了。”
杨玉环摇摇头:“他们给我吞了金。”
李隆基呆住了。杨玉环继续道:“皇上,你知道吗?入宫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严厉地看着我说:‘逆天而动,必致大乱,儿女情长,大梦一场。’这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可是天下大乱又怎样?大梦一场又能怎样?我用两世的苦心经营,换来这十年的长相厮守,虽然苦,但我不后悔。”
“我也不悔不怨。”李隆基紧紧地抱住了她。
杨玉环死后不久,太子李亨在灵武即位,李瑁最终也未能做成皇帝。
没过几年,伤心欲绝的李隆基也溘然长逝。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每逢七月初七,他都会屏退宫女太监,一个人在长生殿里枯坐整夜,有人听见他似乎在里面和什么人说着话,但又听不分明。大家都说,皇上一定是想贵妃想糊涂了。
只是,谁又知他们不是在互诉衷肠,相约下一世的情缘呢?毕竟,如果命运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话,阴阳也隔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