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悄悄赶到 LD 时，距离之前 LD 通知她报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而她因为一路急行，脸上、身上早已是一层薄汗。

她还穿着昨天在店里时穿的衣服，衣角上沾着奶油和酒渍，袖口的一块地方还因为去拿冰块时不小心打翻了油瓶而沾上了油渍。

昨晚，周旭接到她的电话之后，立刻来了店里要把陈与均带回家。

谁知道，陈与均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她没办法，只好跟陈与均一起去了周旭那里。

周旭帮陈与均做了急救处理，又帮他注射了药剂。等陈与均沉沉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孟悄悄根本来不及和周旭解释，匆匆往 LD 赶，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孟悄悄刚从前台那儿询问到新人报到的地方，就听一个声音自她身旁响起。

“你也是 LD 的练习生？”

只见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神采飞扬的女孩站在孟悄悄的旁边，她穿着皮外套和牛仔热裤，露出修长的腿，似乎并不怕冷。如今，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孟悄悄，她左耳上戴着的好几个耳钉也在灯光下闪烁着。

见孟悄悄点头，她大方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姜思慕。”

“孟悄悄。”

姜思慕冲孟悄悄眨了眨眼睛：“我听你的声音，你应该是配音部的练习生吧？我是动画部的新人，以后咱们就是同事啦。”

姜思慕的身上有一种爽朗的亲切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你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姜思慕笑盈盈地打量着孟悄悄。

孟悄悄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话少没关系，我话多啊！”姜思慕笑了起来，孟悄悄觉得她挺有意思，也跟着笑了笑。

姜思慕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失声道：“不好，又迟了五分钟，快走快走！”

说完，姜思慕一把拉起孟悄悄的手，带着孟悄悄往电梯那边跑去。

可电梯刚上去，等不及的姜思慕拉着孟悄悄直接去爬楼梯。两人额头上都是薄汗，气喘吁吁地跑上了五楼。

可五楼的会客厅如今大门紧闭，从里面隐约传出人说话的声音。姜思慕先带孟悄悄找后门，想偷偷溜进去，可她很快沮丧地发现会客厅并不像大学教室那样有后门。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前门敲门，在得到屋内人的首肯之后，两人才走了进去。

会客厅里坐满了人，他们齐齐朝孟悄悄和姜思慕的方向看了过来。

并不习惯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的孟悄悄简直如芒在背，反观姜思慕，倒比她放松多了。

“你们有没有时间观念？”严肃的语气中没有多余的温度。

孟悄悄对上江自谦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江自谦戴着一顶鸭舌帽，即将开春的天气有些暖，而他穿着的皮夹克原本的颜色都快被磨掉了，拉链的地方泛着旧态的白。

“对不起！”姜思慕大声道歉。孟悄悄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跟着姜思慕一起道歉。

江自谦依旧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思慕。”

“我叫孟悄悄。”

江自谦微微挑了挑眉，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孟悄悄，问道：“你是真真？”

江自谦此话一出，会客厅里的练习生们立刻低声议论起来。他们交头接耳，间或若有若无地瞥向孟悄悄，似乎难以相信那个瘦小又不起眼的女孩子，就是那个在配音比赛中与吴语徽一逐高下、在网配界颇有名气的 CV 真真。

姜思慕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孟悄悄。

“这就是你认为自己可以迟到的原因？”江自谦冷冷地质问道。

孟悄悄愕然，她当然没有任何那样的意思。江自谦却不再看她，他威严地在会客厅里环视了一圈，说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是谁，在这里，你们的身份只是学生。而你们首先要学的就是时间观念，如果下次再有人迟到，可以不用来了，听到了吗？”

“江指导。”

孟悄悄听到一个清冷无波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陆寻穿着一身米白色西装，俊逸非凡。他面无表情，金丝边眼镜干净剔透，仍是那副冷漠无情、世人皆如蝼蚁的高贵模样，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秘书亚澜。

陆寻没什么温度的视线从江自谦那儿移到孟悄悄的脸上，只见她的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薄汗，发丝被润湿，贴在脸颊上，他的视线下移，又看到她的衣服上好几处污渍，狼狈不堪。

孟悄悄若无其事地用手挡住身上的污渍，也隔绝了陆寻的视线。

陆寻看向江自谦，冷淡道：“江指导，下不为例，今天还是以入职宣讲为重。”

姜思慕聪明地接过话茬 ：“江指导，我保证，以后我们绝不会迟到。”

江自谦的目光在孟悄悄和姜思慕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找个位子坐好。”

姜思慕如蒙大赦，朝江自谦和陆寻点了点头以示感激，赶紧拉着孟悄悄找了个靠后的角落的位置坐下。

等她们坐好，陆寻看了亚澜一眼，亚澜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笑着对众人说道：“很高兴大家今天来到 LD，请先容我代表 LD 欢迎大家的到来，我叫亚澜，是陆总的秘书。今天在场的，除了参加比赛的配音演员之外，还有其他专业的人才。你们对于我们来说，是拥有无限可能的明日之星；对于整个行业，你们将会是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所以，配音比赛一结束，我们就向各位发出了邀请，怕的是有人捷足先登，把你们给抢走了。”

亚澜的话引来会客厅里的一阵低笑声。孟悄悄看了陆寻一眼，亚澜讲话的时候，陆寻始终冷淡地伫立在台上。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任谁也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他身上持续散发的强大的气场让在场的众人都有点拘谨。只是孟悄悄没想到，他那么冷冰冰的人，秘书却圆滑幽默，倒也很合适。

“那人挺有意思的啊。”忽然，姜思慕凑近孟悄悄，低声耳语道。

孟悄悄轻轻地“嗯”了一声。

亚澜话锋一转，说：“我知道在此之前，在座的有不少是做网络配音的，我相信各位的热情，但我也要向各位指出一点，成为专业的配音演员，并不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随着这一段话，场上的气氛沉了下来。坐在台下的人们，有的殷切地看着，有的眼底则流露出不服气。

这时，孟悄悄才留意到，坐在会客厅里的不少面孔是她在比赛中见过的，复赛时同组的洛冰倩也在其中。

亚澜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将半年的时间当作一场培训，也可以将这半年的时间当成对你们的考验和你们对公司的观察。如果你们决定选择我们，我们会通过这半年的时间来决定是不是要和各位进行双向选择。

当我们认为你们的能力不足或者不适合我们的时候，我们会适时地向各位提出结束，并按照合同支付足够的实习期工资。不过当然，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是，各位能顺利通过实习期，成为我们的伙伴。”

“如果表现优异，那是不是可以提前转正？！”洛冰倩大声提出这个疑问。

“可以。”接过话头的是江自谦。

江自谦面无表情地说道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是不能打破的，天才拥有一切特权。但前提是，你得是个天才。”

亚澜照例打起了圆场：“你们在 LD 实习期间，江指导将会担任你们的培训老师。江老师是译制片的第一代配音演员、老话剧演员，曾任职于某传媒大学播音系，现在是我们 LD 的艺术总监，更是不可多得的经验丰富的老前辈。”

孟悄悄听见身边又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大约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从江自谦的说话方式和态度中不难看出，他不是一个好应付的老师。

可孟悄悄对江自谦却有种莫名的信任和好感，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云真。

云真七岁的时候，被送去江自谦那里学习配音。江自谦对于云真来说，意味着配音生涯的开始，更是继吴天之后云真崇拜的第二个对象。

云真总说，江老师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他事无巨细地领她入门，传授她配音的技巧，为人耐心又和气。而跟着他，她学到了很多很多。

不能否认的是，彼时的孟悄悄在为好友得此良师开心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羡慕着云真。

现在，如果她可以跟着江自谦学习配音，就意味着她可以体会云真曾经经历过的，她和她的朋友将与彼此重逢。

入职宣讲结束，亚澜带大家参观公司，并宣布会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实习期在三日后正式开始，如果愿意加入 LD，只需三日后上午十点准时到公司就行；如果没有兴趣，LD 也非常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

人群渐渐往外走，会客厅里越来越空旷，孟悄悄和姜思慕走在人群最后。孟悄悄即将跨出门，一双脚率先映入眼帘，填满了她视线的同时，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棕色及踝的布洛克鞋，鞋面上一尘不染，鞋带利落地打了一个完美的结。

孟悄悄抬起头，便看见陆寻那张冷漠俊美的脸。

陆寻忽然握住孟悄悄的手腕，使了巧劲把人拉了出来。孟悄悄只觉得陆寻身上冷冽的气息将她笼罩了起来。她只能僵直着背脊，尽量把脖子向后仰，才能让自己和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陆寻一双冰雪铸就的黑眸紧紧盯着孟悄悄的脸，冷冽的语气带着点危险的气息：“一身酒气，用手就想遮住？嗯？”

孟悄悄从陆寻冰冷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愉快和一丝暧昧，她有点不安，想要挣脱陆寻的手，但尽量平静、诚恳地说道：“下次不会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陆寻冷哼一声，松开孟悄悄的手。接着，他递给她一张纸巾，阴森森地说道：“去洗掉。”

孟悄悄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柔软的纸巾带着凛冽清冷的淡香，而这股香气和陆寻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姜思慕看看陆寻，又看看孟悄悄，她忽然狡黠一笑，替孟悄悄把纸巾接了过来，大大咧咧地说道：“谢啦，陆总。”

陆寻漠然地转身离去。

孟悄悄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而这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让她没来由慌乱。

姜思慕挽着孟悄悄的手，笑嘻嘻地问着：“陆总长得真好看啊，他把你一把拉出来的样子简直是魅力值百分百啊！你们之间的气氛很暧昧哦，老实说，他是不是在追你呀？”

孟悄悄强制自己对姜思慕提的那些问题忽略不计，免得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处境之中。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被此时站在她身后的洛冰倩看在眼里。

陆寻敲开吴天办公室的门，吴天的脸色有些凝重。

“您找我？”

吴天看了陆寻一眼，道：“昨天语徽的那个节目，我听了。”

陆寻漠然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突然查起当年的事儿？”

陆寻语气淡淡：“当年的事情疑点重重，绝对不是意外。”

收到匿名信的事，陆寻并没有向吴天提起过。在他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不想让那件事成为别人的负担。

“小寻，当年的事情，警察都已经结案了，不会出错的。你不应该困住你自己，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吴伯伯，那可是我妹妹。”

陆寻的这句话让吴天语塞，也让他瞬间明白了陆寻的执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忽然沉重了起来。

“那你现在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还没有。”

“确实没那么简单。”停顿片刻，吴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解释道，“我是说，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有问题，那这事情就复杂了，你也不要病急乱投医，影响自己的判断。”

“我明白。”陆寻回答道。

三日后，孟悄悄如约来到了 LD 第一天实习的地址——录音棚。

烈日骄阳下，录音棚的门前已经聚满了练习生。孟悄悄找了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没有刻意靠近他们，也没有故意疏远他们。

只是她向来不强的存在感在这个时候不知怎么的悄然改变，周围的练习生们若有若无地瞥向她，间或窃窃私语，偶又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意。

洛冰倩朝孟悄悄跑了过来，她的笑容热情明媚，主动向孟悄悄搭讪：“孟悄悄对吧？你还记得我吗？我叫洛冰倩。”

孟悄悄点点头，一起站在舞台上过，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想不到你就是真真啊！”洛冰倩立刻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道，“可以和你拍张照吗？我把我们的合照发微博，粉丝一定会炸了的。 ”

孟悄悄连忙抬手按住了洛冰倩的手机，说：“我不拍照。”

洛冰倩没想到孟悄悄这么不近人情，完全无视了她的主动示好，直白地拒绝了她。这导致她看孟悄悄时，眼神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除了猜测以外，还多了些嗔怪和不满。

孟悄悄知道自己这是得罪了人，也知道洛冰倩没有什么恶意，解释道：“对不起，我不太会拍照，我太胖了。”

洛冰倩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笑得真假难辨，说道：“就你这样还说自己胖呢？真是太不给我们活路了。”

孟悄悄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瘦了，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小胖子了。这段时间她忙着店里和配音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在意自己体形的变化，潜意识自然还停留在自己仍是个胖子的认知上。

洛冰倩上下打量了孟悄悄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就弄不明白，像你们这种瘦巴巴的人，怎么偏偏喜欢穿这种肥肥大大的衣服呢？”

孟悄悄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她现在穿着的卫衣是以前买的，肥大宽松的衣服如今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像块被水打湿了的抹布。

以前的裤子和裙子都没法穿了，她只好在对面的一间小店里随便买了两条牛仔裤。她也分不出好不好看，只是裤子正好合身，就穿了。

洛冰倩也不再为难她，收起手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和陆总很熟吗？”

“说过几次话而已，不算熟吧。”孟悄悄摇了摇头。

洛冰倩似笑非笑，看着孟悄悄，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啊。”

洛冰倩不再理会孟悄悄，走回她的那堆朋友里，压低嗓音朝她们说着什么，她的眼睛还一直往孟悄悄的方向瞥。

孟悄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一想自己也没说错什么，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时，录音棚的门开了，一个二十出头、戴着眼镜的男生从里面探出头来，招呼道：“你们都是新来的练习生吧？我是杨亮，是江指导的助理，江指导喊你们进来，注意保持安静啊！”

一行人跟着杨亮走进录音棚里，棚里没有大太阳晒，又开着冷气，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杨亮为孟悄悄他们打开录音室的门，扑面而来的烟味立刻把几个学生呛得直咳嗽。

“吵什么吵？！”坐在工作台前的江自谦回过头来，凶巴巴地吼道。

他戴着宽大的耳机，凶恶的脸渐渐从缭绕的烟雾里现了形，吓得那几个学生立刻噤若寒蝉。

杨亮适时说道：“江指导，练习生来了。”

江自谦皱着眉头打量了站在他面前的学生们几眼，随手指了孟悄悄在内的几个人，道：“你们几个，进棚里。”

突然被点名的孟悄悄和其他几个人显然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他们一脸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洛冰倩大胆地问道：“请问……是要我们去录音吗？”

“难道让你们进去玩儿吗？有一段群杂，你们几个去录。”

江自谦这么一说，学生们立刻激动了起来。毕竟谁也没想到来实习的第一天就有机会进棚里，实打实地体验一把专业配音。

孟悄悄跟着其他几个人进录音棚之后，习惯性地站在队伍的最后。

没想到，她这一动作很快被眼尖的江自谦挑了出来。

江自谦的声音从录音室内的喇叭里传了出来，带着不容抗拒的魄力：“女生往前站，靠后了声音出不来！”

屏幕上的画面亮了起来，播放的竟然是《动画制作人》的片段。稚嫩的练习生都是奔着《动画制作人》这个项目才去参加选拔赛的，如今，他们见到制作好了的《动画制作人》的完整画面，纷纷惊喜，雀跃地议论了起来。

“嚷什么？！录音室里要保持绝对安静，没学过吗？！”江自谦呵斥道。

在场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基本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谁被别人这样呼呼喝喝地骂过。可江自谦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导师，没人敢对他的呼喊表示任何的质疑，他们只好把不满藏进肚子里。

孟悄悄的注意力早被屏幕中的戏吸引了去。

这场戏讲的是，男女主角第一次单独出门时，在热闹的街头闲逛、聊天。而这段群杂戏需要配音演员做的，就是为画面中的龙套人物营造气氛，说通俗些，就是制造些各景别中应有的声音，让场景更加真实。

而群杂戏的录法，就是几个配音演员一起站在话筒前，对着话筒各说各话，而所说的一切需要贴合画面中的氛围。在场有八个配音演员，分别对应画面中的几个角色，有叫卖的小贩、敲打银饰的银铺匠人、逛街的情侣和闺密等。

孟悄悄和洛冰倩的角色是闺密，她们要说的词儿剧本上也有，场景是两个人一起自拍。为了表演得更加真实，洛冰倩早早地拿出手机，准备和孟悄悄自拍，孟悄悄却迟疑起来。然而，她知道这是工作，她不能因为自己而推三阻四，影响其他人的进度。

江自谦的声音响起：“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始。”

洛冰倩闻言亲昵地挽起孟悄悄，孟悄悄则屏息凝神，盯着屏幕。

“3——2——1，action ！”

随着江自谦的一声令下，几个配音演员争先恐后地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洛冰倩拉过孟悄悄，说道：“你看这里多好看啊，我们拍照吧！”

洛冰倩再次举起了调到自拍模式的手机，孟悄悄犹豫了一下，刚张开嘴巴准备说话，江自谦却大喊一声“Cut”。

江自谦大声说道：“你们干什么呢？群杂是这么录的吗？！”

一时间，大家噤若寒蝉，忐忑不安地看着江自谦。

“一个个的抢什么话，生怕别人听不见你们的声音。在这场戏里，你们需要提供的只是环境音！声音有远有近，有轻有重，把握好层次！”

实习生们虽然深感委屈，但是也不敢说话。江自谦一改方才懒散的模样，锐利的目光在场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停在孟悄悄身上，他道：“还有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停顿很有可能拖慢整个戏的节奏？”

孟悄悄道：“对不起。”

江自谦挥挥手，道：“重来。”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好按江自谦的要求，各自努力压制自我，在一遍又一遍的“重来”中找感觉。

这段群杂戏整整录了半个小时，江自谦才稍微满意，结束录音之后，学生们又被赶回了录音间，观摩资深配音演员的工作。

第一天实习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结束，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LD，孟悄悄走在大家最后。被门口的风一吹，她混沌的脑子这才清醒了过来。

她紧了紧背上的包，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这时，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希音！”

孟悄悄回过头，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站在街角，定定地看着她。

男人摘下口罩，竟是陈与均。他朝孟悄悄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羞赧不安，更多的则是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喜悦。

孟悄悄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