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同榻而眠

皇帝在灵萃宫待了整个白天,又一个夜晚。

他本是为了应付太后,想辗转过一阵子,做做样子便走。

可不知为何,他最终却留了下来。

皇帝将一切都归咎于念儿与她的生母。

他认为,是念儿在生母处受了委屈,含着泪,却要为她求情的样子,使他不忍离开。

尽管二人相处时,此事并未被提及,他确实对念儿产生了强烈的相惜之感。

他的感情,至少是在那一瞬,与她相通了。

因此,他便不自觉地,想与她多些相处的时间。

夜里,皇帝与念儿同榻而眠。

他静静地看着念儿的睡颜,琢磨起自己的心境来。

或许是他卑劣,见到有人同自己境遇相似,便能从中获取稍许慰藉;

又或许是他犹豫,念儿为生母求情,正如他侍奉太后。

这让他感到同类的认同,便能坚定自己孝顺母亲的心,说服自己这样做是应当的。

皇帝为今日的流连,找到了合情的理由,却不知是否有意地,忽略掉以往在念儿身边留宿的情状。

此时已经入夏,月光却仍是凉凉的。

凉凉的月光如水一般,沿着窗户,流泻到了地上。

第二日,念儿起了个大早。

她起身时,皇帝仍闭眼寐着。她睡在里间,为了不吵醒他,便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脚,弓身踮脚,跨了出来。

陛下在灵萃宫过夜,她不能总因贪睡,误了妃嫔应有的礼节。

虽然,陛下素来习惯叫张逢成服侍,且因他为政勤勉,一般到了寅时半刻,便离去了,她多是未醒的。故而至今,她从未有幸侍奉过他起身上朝。

念儿循着原先的经验,理所当然地认为,今次也该是张逢成带着乾正宫的宫人,侍奉陛下更衣。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幔,坐到梳妆台边上。孟春守在外间,听见动静,便托着晨衣,伺候念儿换上。

“张公公已经带着人,在外间备好了。”孟春不愧是念儿最亲近的宫女,同她想的一样,预备着让张逢成进来服侍,“娘娘收拾妥当,便可唤人进来了。”

念儿换好了晨衣,孟春便搀着她出了厢阁,招手叫人为她沐浴梳妆。

她又特别地熏了香,生怕惹了陛下嫌弃。

尽管念儿并不觉得,自己今日能有侍奉陛下上朝的殊荣,但她作为妃子,仍要整理停当,立在一旁候着,恭送圣驾启程。

张逢成进来的时候,看见念儿垂头站在床帐外,而皇帝还睡着,面上不禁一愣,脚下也跟着一滞。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面上的失态,按着皇帝的平日里习惯,隔着帐幔,将人唤了起来。

念儿偷偷觑着他。

他一把掀开帷幔,坐起身来。

动作少见地带了些不耐烦。

他虽然坐了起来,眼睛仍然是闭上的,只是平伸着手臂,示意张逢成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