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爱你。”

“在哪呢?”

电话刚接通,徐父那威严的嗓音就在听筒那头响起。

徐晏清顿了半晌,抬眸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接着,举着手机从床边站了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今晚回来,和赵家一起吃个饭。”说完后,徐父停顿了半晌,语气里染上了层不悦:“公司这段时间新项目不是已经上正轨了,你还天天忙什么,知苑都回来多久了,你们俩是一次面没碰上!”

徐晏清闻言顿了半晌,就在他沉吟之际,身侧的房门忽然被打开。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赶忙捂住听筒,抬眸看过去。

祁愿只是发现他不在屋里,于是开门看一眼。

眼眸淡淡扫过他匆忙捂在手机听筒上的手,什么也没说,就又转身回屋里了。

电话那头又传来徐父几声不耐烦地呼唤:“我在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莫名的,一阵强烈的燥意在徐晏清的胸腔内翻腾了起来,这几声催促更像是一记催化剂,烦得他有点想砸手机。

放在往常,他和徐父的通话次数直接可以用年为单位来计算,可这段时间反反复复,不知接了多少次电话。

全都围绕着一个问题,他和赵知苑的婚约。

他皱了皱眉,回了声:“今天没空,我不在市区。”

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揣好烟盒后,又摸出了打火机,“噗呲”一声点燃后,猛吸了一口。

薄薄的一口烟雾吐出后,他举着手机往走廊尽头的窗口走去。

听到他的这个回答,徐父那头沉寂了半晌,忽地压低嗓音喝了声:“混帐东西,你当我是眼睛瞎了,还是聋了?!”

忽然,徐晏清的步伐顿了顿,眼睫也倏地往上抬了抬。

须臾,徐父似是终于稳住了怒气:“前几天的那个慈善活动,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是不是还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

“咚”的一声,似是有一记重锤狠狠擂向了徐晏清的心头,整个人霎时僵在了原地,一股麻木感从颅顶一路往下蔓延。

喉咙处干涩得似火灼过,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来。

他忽然有些慌乱。

那天拍到他和祁愿的媒体,他事后明明都打点过了的。

“你可真是给我长脸了,人家直接把照片寄到公司的公关处了!要不是我恰好过去,你是打算犯浑到什么时候?!”

一刹那间,往昔的种种在徐晏清的脑际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从和祁愿的初识,回忆到如今。

脚底像是灌了铅,重到挪不动步子,须臾,他忽然收起了眉间的褶皱,神色坚定了些许。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没有办法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祁愿离开。

他动了动唇,声带艰难地共鸣。

“爸,我……”

“行了,我也懒得管你这些,但等结了婚,外头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给我该断就断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个轻重!”

倏地,徐晏清又是一愣,未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

那头,徐父也没在意他这忽然的沉默,接着说了句:“别跟我说没空,马上就回来。”

而后也不等徐晏清回答,直接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挂断后的“嘟嘟”声,徐晏清顿了半晌,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而后抬眸看向不远处窗外大亮的天光,眉头缓缓蹙起。

不管徐家有没有发觉祁愿。

但到如今,他和赵知苑的关系,的确该做个了断了。

回去的路上,祁愿一直在看林瑜给她发过来的接下来的通告安排,徐晏清在一旁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副驾上的人。

到景园的时候,他就没下车,弹开中控锁后,祁愿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徐晏清忽然从驾驶座上探过身子来,单手扣住她的脸颊,亲了下她的侧额。

“我让张姨提前回来了,我今晚还有事,就不留景园了。”

祁愿闻言顿了顿,低垂着眼睫,也没看他,低低应了声:“嗯。”

其实她多少也能猜出,刚刚那一通电话是来自哪里。

徐晏清的目光在祁愿的侧脸上停留了半晌,才神色温和地笑了笑,动作轻柔而又宠溺地捏了下他的脸颊。

缓缓道了声:“去吧。”

祁愿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开了车门下车了。

此时天幕已经有黑沉下来的趋势了,但院内的路灯还没到点亮的时间,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里。

只有徐晏清的车灯,在身后,为祁愿照了一片光明。

祁愿背着光往屋门口走了几步,而后忽然停下了步子,缓缓转过了身。

徐晏清坐在车里,单手扶在方向盘上,本是想等祁愿进屋了他再走的,没想到她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他愣了愣,稍稍坐直了身子,微微偏了偏脖子,似是在问她怎么了。

祁愿站在灯光里,忽然,白日里还大好的天气,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一缕缕被风刮得往一旁歪斜,在车灯的照射下,更显细密。

徐晏清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天幕,而后忽然皱了皱眉,也打开车门下了车,一边小跑过去,一遍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撑起来盖在了祁愿的头上,拉着她往屋前的回廊跑过去。

站定步子后,又替她拍了拍身上的水汽。

“傻呀,下雨了,停下了做什么?”

祁愿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半晌,而后垂了垂眼睫,挪开了视线,抿了抿唇,语气局促,话里又毫无重点地开口:“我……是想问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我……我接下来通告有点多,可能还得去外地参加活动,就……”

“祁愿。”

话还没说完,徐晏清忽然抬眸看过来,并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祁愿愣了一下,眼睫微微轻颤,刚准备抬头看过去,一双大手忽然扣住了她的背脊,缓缓将她揽进了怀抱里。

徐晏清微微低了低头,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而后又用鼻尖轻轻蹭了蹭。

须臾,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但又充满无限柔情:“我爱你。”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她那番毫无重点的说辞下的惶恐与不安呢。

祁愿紧紧挨在他的胸膛,温热的体温,与心脏在胸腔内震动的响动,都清晰的传来。

一股温热的泪意涌上眼眶,她将脸往他肩下埋了埋。

须臾,徐晏清缓缓放开了她,两手握着她的肩膀,亲了下她的额头,漆黑的眼眸落入她的眼帘,眸光透彻而又坚定。

“相信我,嗯?”

祁愿的眉头微微蹙起,仰头看向面前的人,眼神从他的眉骨缓缓扫过,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有件事,我……”

“明天,明天再告诉我吧。”徐晏清开口打断了她。

祁愿顿了顿:“你明天,还来吗?”

徐晏清忽然弯唇笑了起来:“来。”

说完后顿了顿,又将祁愿往怀里搂了搂,垂着眸子看向她,挑着眉,语气戏谑地开口:“怎么,还没走呢,就开始想我了?”

这会儿,祁愿没红脸,也没回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片刻,徐晏清也渐渐敛了嘴角的笑意。

下了雨,四周刮起了风,回廊里窜风,一股股凉意裹挟在风里,从四面八方吹来。

徐晏清搂着祁愿的手又紧了紧,拇指轻轻摩挲了阵她的后颈,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正着神色,缓缓开口:“进去吧,外面风大,我明天还来,答应了你,就肯定来,你想讲的话,明天再告诉我。”

祁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点了点头,回了声:“好。”

听到回应,徐晏清勾了勾唇,松开了怀中的人,顺手帮她理了理耳边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去吧。”

祁愿转身前又看了他一眼,而后才缓缓转身,输了密码,进了屋。

门关上的那一刻,徐晏清嘴角的笑意渐渐滑落,眉头微微蹙起,眸光也稍稍沉了沉,抬起步子从回廊里出去,迈进了雨幕里。

上车后,给小江打了个电话。

小江那头本就在等徐晏清的电话,刚拨通,就接了起来,唤了声:“徐总。”

徐晏清打开雨刷,挡风玻璃上细密的雨滴瞬间汇聚成一股股水流顺着边缘滑落,视野恢复清明,他又看了眼已经灯火通明的屋子。

“你联系一下景园的物业,从今天开始,凡是来找C—1的访客,必须事先给你打电话,否则一律不许进。”

小江闻言愣了愣:“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您……”话说了一半,小江忽然顿了住了,紧跟着回了句:“好的。”

徐晏清应了声,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紧闭的门上,眉头缓缓隆起,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须臾轻轻叹了口气。

“实在万不得已,你就去找路阔。”

小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也为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回了声:“好的。”

说完后门,他顿了顿,才再次开口:“您,是要回老宅了么?”

屋子里,祁愿已经上了楼,刚换完居家服,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在落地窗前投上了一抹秀丽的剪影。

徐晏清转头看过去,她也看见他了。

他顿了半晌,收回了视线,启动了车子,往景园外驶过去,低低应了声:“嗯。”

小江又默了片刻,回了声:“好的,我明白了。”

徐晏清先是去云庭换了车,而后才往老宅去。

刚开进淮西胡同,就和赵砚白撞了个正着。

赵砚白正在停车,停好后撑了把伞从驾驶位上下来,转头看了眼紧跟其后的车子,而后愣了愣。

徐晏清也透过挡风玻璃看了他一眼,弹开安全带,也从车里出来了。

赵砚白顿了顿,唤了声:“晏清。”

徐晏清点了点头,锁了车,才说了声:“进去吧。”

神色很淡,连语气里都听不出波澜。

赵砚白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徐宅的院门。

徐晏清没撑伞,步子有些急,赵砚白跟在他身后,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似是很纠结。

在徐晏清快要迈上徐宅门前回廊时,他忽然匆匆喊住了他:“晏清!”

徐晏清顿了一下,但还是踏上了回廊,而后才转身看过来,问了声:“怎么了?”

他身后,是老宅虚拢着的堂屋门,门内灯火通明,依稀能听见蒋女士与赵母欢欣的谈笑声,以及赵知苑时不时俏皮地插话声。

温馨又和乐。

赵砚白撑着伞站在雨里,院内灯光昏暗,他的脸隐匿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神色纠结又不忍,但最终还是开了口:“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伤害知苑。”

不知为何,就在刚刚见到徐晏清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出来,今晚的饭局,已经不是两家坐下来其乐融融的吃顿饭这么简单了。

“知苑她,真的……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

“砚白。”

徐晏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神色依旧淡到极致,有光从他身后磨砂质地的窗玻璃里透出来,将他照得柔和又亮堂。

“你是真的不知道宋瑶当初为什么自杀吗?”

说完后,他停顿了半晌,神色陇上了层叫人生寒的凌厉:“还是说,你明明知道,但却假装不知道?”

霎时,赵砚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双眸也骤然瞪大了几分,整个人定定地站在那里。

雨势渐大,拍打在伞上,噼里啪啦阵阵作响。

“你……”

徐晏清眸中的情绪又凌厉了几分:“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当年祁愿和林西爵出事后,两人就几乎再也没有过交集,那当初他们又是如何遇上的呢?”

倏地,赵砚白的身形僵了僵,抬起步子往前迈了几步:“晏清,你……”

徐晏清淡淡看了他一眼:“祁愿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她,但当年的事情,我肯定会弄明白。”

说完,他顿了片刻,神色也浮上了层心疼:“你心疼知苑,我也有我心疼的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赵知苑不能受委屈,但祁愿可以的道理。”

“在我这里,只要让她受了委屈,无论是谁,我都不能原谅,赵知苑不是例外,你也不是,所以,我也希望当年的事,的确和你们都无关。”

这席话,徐晏清说得很平静,似是在陈述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但赵砚白却听懂了话里的含义。

没有以后了,赵家和徐家,真的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