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不是跳闸了吗？”
“没啊！”
………
李婶又被叫去问话了。
身体里似乎分离出两个我。
“你有证据吗？就凭自己的猜测？别管了，你是要死的人了。”
另一个我在说，“提醒一下，都是邻居，李婶平时可对你不错……”
………
我坐在派出所的椅子里，旁边是脸色通红，极力辩解的保安。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小偷，我一家都是老实人啊……”
警察拍了拍桌子，
“别嚷嚷，说说，为什么和这姑娘撒谎说隔壁跳闸了？”
“这孩子爸爸让我去的呀……”
李婶突然跳起来，
“放你娘的屁，贝贝她爸爸12月底就去世了，小区里谁不知道……”
我茫然极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警察同志似乎也很头疼，他推了一把眼睛，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保安低头想了一会。
“信……我这有他爸爸的信……”
5
亲爱的贝贝：
真好！你能看见爸爸的这封信，真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可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爸爸什么都知道。
知道自己其实时间不多了，知道你每天早晨出门上班其实只是去河海公园坐一天，然后再回来，知道你每天每天睡不着，每天每天吃安眠药，知道你在医院陪护时，用被子捂着嘴哭，知道你无数次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想到爸爸都狠不下心，这些爸爸都知道。
爸爸还知道，你有抑郁症。
我问过很多人，这不是矫情，不是无病呻吟，而是你的身体病了，和感冒发烧一样，你感觉不到快乐。我的孩子没有办法快乐了，这是多么难受的事实！
爸爸没有办法安慰你，因为医生说，再励志的话语都无济于事，活着，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如果爸爸还有足够的精力，爸爸愿意陪你度过这个难关，可是，可是上天不给我机会。
我能感受到生命在体内渐渐流逝的声音，它像警铃一般在我脑海里回荡，提醒着自己时日无多。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怕我离开后你真的决绝地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办法呢？爸爸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前两天，医院的电视里放了一部电影，叫《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里面的这个老头可真幸运，爸爸也想让你拥有这样的幸运。
我在电视里看到了花店的广告，我和他们定了一年的花。
居委会让物业的保安来医院看我，我预付了他一年的工资，让他在我死后，每天早中晚都去看看你。
最后，精神科的郝医生建议我，最好让你多接触积极阳光的一面，我偷偷拿着你的手机关注了他的公众号。
爸爸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会不会帮到你，但是，孩子，我只想让你感受这个世界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贝贝，我的宝贝，爸爸没有办法体会你的绝望，如果可以，爸爸愿意替你承受这一切，只求你平安、健康。
贝贝，爸爸爱你。
2019年12月23日
6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1月的寒风依旧凛冽，周围的行人行色匆匆，大家都把自己缩在宽大的衣服里。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我站在马路这头，看着对面的红灯闪烁。
绿灯亮了，我却没有动。
对面的一个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走过马路。
我突然想到，很小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那个时候手小，牵不住爸爸宽大的手掌，只能紧紧攥着爸爸的食指，走过斑马线，走过人生的一个个路口……
泪，一滴滴落下来，滴在手背上。
2020年1月，我蹲在十字路口旁，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