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人生活在黑暗之中,但他们时刻在期盼着光明。
他们是孤独的,是寂寞的,但他们也是坚强的。
阿力是一个线人,他的真名叫什么连他自己都已忘记,他现在只知道他叫阿力,人人都叫他阿力,他内心坚信总有一天他会记起他的真名,迎接着黎明的到来。
但现在阿力觉得他期待的黎明有点遥不可及,他的上线被他一枪打中,正躺在医院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是线人的身份,他陷入永远的黑暗里。
他回想自己是如何进入黑暗中的,他是在警校时的模拟审讯课上他就是扮演被审讯的对象,就是那一场模拟审讯他就莫名其妙的当上了线人。
他当时想不通,他在学校里就是中下游的成绩,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他总觉得不管怎样要选人都不会轮到他,但偏偏就是选上了他。
于是他就做线人做了五年的时间,他最珍贵的青春与时间都献给了黑暗,但他心向光明,终于开始收网了,他却开枪打中了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上线。
他不是故意的,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因为现在每个人都认为他还属于黑暗。
雨还在下,还是很大。
阿力走在雨中,没有打伞,烟雨蒙蒙中,衣裳已被打湿,一眼望去,整片雨林中只有他一人,除了雨,就只剩下他,一眼荒芜、苍凉,他好似与雨林融入在一起,变了颜色。
阿力虽然走得很慢,但他在努力的往前走,他并没有打算停下来,也绝不会停下来。
他苍白的手里静静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他的眼神空寂苍白中透露出丝丝光亮,也许这就是支持着他走下去的光。
——
五年前。
阳光正好,空气中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味道。
林立站在路旁,脸上挂着苦笑,是的,在路人的眼里他嘴角挂着的笑就是苦笑。
今天,林立毕业了,但他却不知何去何从,他拎着行李漫无目的的走在这座城市里,路边的行人,来往的车辆无一都在告诉阿力,它们是有归宿的。
林立看向天边的白云,仿佛在问道:他的归宿在何方。
“吱。”
一辆略显破旧的越野车停在了阿力身旁,车上传出一道声音:“上车。”
林立转头看到了一张有着稀松胡须的中年男人的脸,这个人阿力见过一面,他是市禁毒大队大队长,在他们这个边陲城市里的一个传奇人物,他叫韩伟。
韩大队长算是林立的师兄,只是是很多年前的师兄,在警校时,林立见过一次,林立不明白,像韩队长这样传奇的人物为什么找他这种普通到不能普通的人。
林立虽然纳闷,但还是坐上了车。
车启动,发动机的声音响动着,车内却一片安静。
那辆破旧的越野车朝着城郊驶去,密集的车流消失,只剩下在路两边的树随着越野车的移动而移动。
夕阳西下,晚霞给郊外的绿油油的小草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
车停下了,韩队长走下车,注视着那美丽的晚霞。
片刻后,他转过头看着已经下车的林立说道:“夕阳美吗?”
“美。”
“毕业了有什么打算?”韩队长又问。
“不知道。”林立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找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刚出校门的学生?”
林立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疑惑,他觉得直接一点表明比较好。
“你觉得什么是好人?”韩队长没有意外,也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道。
“不做坏事?”林立试探着问道。
“那什么是坏人?”
“做坏事的人。”林立道。
“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都只是一个人。”韩队长接着道:“一个熟知做任何坏事的手段以及具有相同的能力,但他在无路可走时也没有去做坏事,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那他就一定不是坏人。”
“你呢?”韩队长看着林立问道:“你觉得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林立顿住了,他不知道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应该不会成为一个坏人。”良久,林立说道,“应该会是一个普通人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韩队长听到林立的回答,笑了笑,接着道。
“找工作。”林立不可置否道。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韩队长道。
夕阳已经不见,微风轻拂,小草微微摆动着纤细的身体,郊外停着的那一辆破旧的越野车已经开走了,这时的城郊显得格外的空旷安静。
自此,没有林立,有的只是一个叫阿力的混混,一个普通却又不普通的混混。
——
雨好像不会停,还在拼命的往下掉,阿力已经停下了,停在了一座墓碑前,他弯下腰,顺势跪坐在墓碑前,抬起他那双苍白的手,把他苍白的手里紧握着的漆黑的手枪放在了墓碑前。
“你还是不喜欢刮胡子。”阿力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道。
“两年了,我终于来到了你面前,我终究还是没有做到你所说的不是坏人的好人。”缓慢的话语从阿力口中平静的说出。
“可你,却是我最尊敬的人,同样值得所有人尊敬。”阿力接着说,“而我,本在两年前就该不该存在。”
城郊。
云阳镇。
近十辆车在雨夜里停下,车上下来了一群身穿深蓝色警服的人,下来的人都被面前的场景惊讶住了。
地面上或卧,或跪,有着数十道身影,无一例外,他们没有一道身影能站起来,天空落下的雨水,到了地面就变了颜色,红红的,在雨夜里很刺眼。
他们中有很多人都还活着,只是在腿部都有着一个或两个口子在流着红红的液体,他们的手都被绑住了,故他们根本无法移动。
除了人以外,还有着被雨布盖着的一片高出地面的箱子。
有人走过去掀起雨布,撬开箱子,有着一时数不清的钱币以及毒品,这无疑是一场大型的交易现场,就单凭现场的这些东西,就足以让在场的这些人一辈子都在牢里度过。
那群人此时眼里已没有了光芒,神色暗淡,他们仿佛都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只是没有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在场的所有警员都不敢相信,这场战斗的胜利会如此轻松,他们内心或多或少都已有了猜测,这是有人为之。
“李队,据初步估计,现场超过千斤毒品,死亡人数为五人,其他人员都是在腿部中弹,据物证人员勘测,是一把警枪。”一个警员来到警车前,对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说道,他有些兴奋,也有些惊讶,同时也带有着严肃的语气。
“那个号码查的怎么样了?”李队望着现场面无表情道:“叫他们赶紧比对,把警枪的归属查出来。”
“号码查出来了,是一张不记名电话卡,但是他跟您通完话后没有关机,技术部门定位后,位置一直在移动,现在的位置停在了烈士陵园。”那个来到李队面前的警员回答道。
“现场的人都是两年前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团伙的主要成员。”他接着说道:“在朝南方向发现了一双离开的脚印,物证人员经检测为身高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子,那个方向也是去往烈士陵园的方向。”
雨没有停,却变小了,变密了,夜更深了。
“走吧,留下一部分人把他们带回去,该就医的就医,其余的人跟我去陵园。”李队抬头看了下漆黑的天空,说道。
——
两年前,
韩队坐在办公室里,电脑面前,一脸严肃,脸上还是有着稀疏的胡须,眼睛紧紧的盯着窗外,就在刚才,他接到了消息,接到了他们一直调查的团伙将在今晚在城郊的云阳镇进行交易,但他多年来的直觉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韩队想起了他让帮他忙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刚开始一脸迷茫,但眼睛里有光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虽然很普通,在任何方面没有任何出彩,任何高出常人的地方,但这也是一种特殊的人。
每个方面都懂一点,但就是在每个地方都不能出彩,其实这就是特别,只要综合在一起就是出彩的地方,所以他选择了他。
韩队点开了他的资料,鼠标停留在删除处,他感觉今晚他去会出事,这是他的第六感,很准,他想保留住哪个年轻人,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
韩队闭上了眼睛,一瞬间,又睁开了,手动了,他点击了删除,如果今晚他还能回来,那他的资料就同样会继续存在,如果他不能回来,那他的资料存在就会害了他。
“希望我的感觉是错的。”韩队删完资料后,重重的靠在了办公椅上,虽然他的感觉就没有错过,很多次救了他的命。
云阳镇。
深夜,有月,很大,也很亮。
风微微拂动着路边的树叶,地上的小草。
“别动,双手抱头,蹲下。”一句严肃刚正的话语让在现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一个看着一个,面面相觑。
“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鬼爷抬起手拿下叼在嘴里的香烟,目光如炬的看着对面的光头男子说道。
“老鬼,你又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是我泄露的吗?我踏马还以为是你的人泄露的呢。”二爷愤怒的骂道。
他们二人就是在之前的趁乱逃跑出来的,同时也是首脑人物,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位年轻人,短发,精壮的身材,当时场面混乱,有一部分人趁乱四散逃走,阿力也跟着主脑人物离开。
三人听到喊声,停下来脚步,韩队走了出来,在当时的场景中,他只有追击,终于追到了,现在这局面,没有任何悬念。
但就在这时,枪响了,韩队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疑惑,阿力也是一脸惊讶带有着悲痛,但就是这个表情,在韩队后面出现的那个人,手里的枪也对准了他。
韩队同样看到了阿力脸上的表情,他知道阿力快要暴露了,于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时,抬起了手里的漆黑的枪,对准了站在阿力旁边的鬼爷,眼神示意着阿力。
阿力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不想,不愿,但在韩队的眼神下,他知道他必须想,必须愿意。
枪响了,漆黑的枪口喷出一道火光,但没有打到鬼爷,而是打到了阿力,也打到了韩队,而阿力已经来到了韩队的身旁,韩队看到阿力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笑了,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只有阿力看到,因为阿力就站在他面前,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不到了。
韩队倒下了,在他开枪的同时在他身后的那把枪也同时开了,阿力紧盯着但在地上的韩队,他强忍着自己,不要让自己流露出任何可以的情绪。
阿力的怀疑就在刚刚被洗清了,在后面的那人在韩队倒下时,露出了他的身影,是二爷身边的得力助手,他就是阿龙。
阿龙走到阿力身边看着阿力问道:“能走吗?”
“能。”阿力脱下外套捂住小腹左侧,弯下腰拿起了韩队手里的那把漆黑的枪,跟上了鬼爷他们。
姣白的月光照在韩队的脸庞上,韩队艰难的露出了笑容,就这样看着天边的月亮闭上了眼睛。
——
雨终于停了,夜很静,蛙声好像就在耳边一样,清脆,响亮。
阿力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包烟,点燃一支放在了墓碑前,然后又点燃一支掉在嘴里,慢慢的说道:“这是好烟,虽然湿了,但还能抽。”
“你说你,那晚你为什么要追过来呢?那次不行,不是还有下一次吗?”阿力激动的声音突然又变轻,变慢了,“现在他们应该全都被抓了,我也该来找你汇报工作了。”
阿力的嘴角终于出现了笑容,但他眼里的那是光芒好像变淡了。
“你来了。”阿力灭掉手里的烟,头也没回的说道。
“是你。”李队一脸惊讶道。
“是我,有烟吗?干的。”阿力慢慢说道。
“是你?”李队递上了一直烟,接着问道。
同样的问题,不一样的意思。第一次是他看到是阿力,他们是警校的同学,所以惊讶,第二次是询问那个人是不是阿力。